27 墜海

墜海

魏昭被一陣失重的感覺從睡夢中喚醒，躺椅翻倒，她差點重重地摔在地上，還好小界撐住了她的身體。

此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游艇上也沒有燈光，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見。魏昭摸索着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她跑到甲板上呼喊着駕駛員，但無人回應。

魏昭擡頭看去，二樓的那些人影，還是像開船前一樣安靜地呆坐着。

游艇像被什麽東西抓住一樣懸在海面上，魏昭用手機照過去，她這才看清楚，捆住船身的是一只長滿吸盤的巨大腕足！

那只纏着游艇的腕足突然開始搖晃起來，魏昭死死地抱住甲板上欄杆，這才沒有被甩下去。她看見二樓有不少人影被甩出了窗外，撲通一聲掉落海中。

腕足水平搖晃幾次游艇之後，又将船身整個翻轉過來繼續搖晃，魏昭這下再也抓不住欄杆，也跟着落入海中。

冰冷的海水湧進氣管，魏昭在海面下掙紮着，她的手摸到一些柔軟的東西，緊接着魏昭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将她包裹了起來，窒息的感覺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在熟悉的安心感。

魏昭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魏昭的身體躺在一處淺灘上，小界蹲在一旁，觸手在魏昭的胸口不住地按壓着，一陣嗆咳過後，魏昭終于醒了過來。

“咳咳，這裏是哪，”魏昭坐起身來，她感覺喉嚨十分疼痛，“我記得我掉進海裏了，小界，是你救了我嗎？”

小界眼裏晃動着淚花，它撲進魏昭的懷裏，在她胸口來回蹭動。

魏昭伸手輕輕地拍着小界，“謝謝你小界，每次都是你來救我。”她環顧四周，滿目皆是陌生景色。

小界手舞足蹈地瘋狂比劃着什麽。

“小界是說，你本來準備帶着我往岸邊游，但水裏有很大的漩渦把我們和那些掉進海裏的屍體一起吸了進去，從漩渦裏出來之後你發現我們來到了一個新的地方，你擔心有危險就帶着我跑遠了是嗎？”

小界乖巧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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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說屍體......”魏昭大驚，“游艇二層的那些人居然全是死人嗎！？那個駕駛員運屍體是要做什麽，他一直勸我上船，是想殺我滅口？”

魏昭感覺有些後怕，她抱緊了小界輕聲說道：“還好，只要有小界在，我就很安心。”

眼下當務之急是弄清楚自己漂流到了哪裏，好在魏昭因為擔心手機掉進海裏，特意買了一個挂脖式防水手機袋，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她打開新安裝的六界定位系統，地圖上顯示的地點是——海界。

“我們怎麽到海界了？難道哪裏有傳送門？等等，難不成小界說的漩渦就是......”

魏昭記得六界管理局人界分局的人說過，她手機裏新安裝的芯片可以支持她在六界範圍內任意通訊，但她試着撥打了好幾個電話，完全打不出去。

“這下遭了，我們得想辦法出去才行。”

海界和人界之間似乎有時差，魏昭從游艇掉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但現在海界才剛剛黃昏。魏昭感覺體力恢複了不少，她站起身來準備去尋找出路。

天快黑的時候，魏昭發現了一個溶洞。洞窟內氣溫很低，并且十分潮濕，不時還有水珠從頭頂滴下。

魏昭癟了癟嘴，與其這種環境下過夜，還不如在外面挖個沙坑躺着。她轉身準備離開，卻忽然聽見石柱後的水潭裏傳來說話聲。

“今天好像又有垃圾抛下來了？”

“對，還有屍體......不知道那些人類怎麽想的，扔垃圾就算了，抛屍是什麽意思？還嫌污染得不夠嗎！”

“阿莼你明天又要去撿垃圾了嗎？”

“嗯，可以在赤足那邊換點錢，你尾巴上的感染面積又擴大了......”

“別管我了，你的身體也......”

“不，巫雨的事情更要緊。”

石柱後面偷偷伸出了一個腦袋，是魏昭。她看見了兩只人魚。

一只背對着魏昭泡在潭水中，她正擡着頭和對面的人魚說話。另一只坐在譚邊，她波光粼粼的藍色魚尾随意搭在譚邊，十分漂亮。只可惜那條尾巴上有一大片紅色潰爛的痕跡。

魏昭忍不住驚嘆一聲：“美人魚！”

“誰啊！”

“人類？”

“怎麽會有人類在這種地方？你迷路了嗎？”

“巫雨！不可以和人類說話！”

泡在水潭中的人魚伸手将同伴拉了下來，她們潛入潭底消失不見。

魏昭愣愣得站在原地，“小界，你看見了嗎？那是美人魚嗎？”

小界沒有回應，它找到了一處相對幹燥的地方，現在它正在拉伸自己的身體，讓自己變成一個睡袋。變身完畢後，它伸出出手戳了戳還在往潭底窺探的魏昭，示意她躺進來。

“小界牌”睡袋十分舒适，魏昭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魏昭沿着一條彎彎繞繞的小道又走回了淺灘。

“怎麽又回來了？”

小界拍了拍魏昭的頭頂，伸出觸手指向與淺灘相連的海面上的一個人影。

魏昭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上前去，她還以為能碰上其他人類，沒想到那是一只在海裏收集垃圾的人魚。

人魚小姐看起來狀态不太好，她漂在海面上，神色看起來十分痛苦，她的手指不停地在頸部抓撓着，過了好一會兒，她脖子上的幾條鰓狀裂隙才重新翕動起來。

“你沒事吧？鰓被黏住了嗎？”魏昭關心地聞道。

“你是昨天那個......你在這裏做什麽！”人魚小姐的語氣聽起來并不友善。

魏昭倒是沒放在心上，她嘗試與對方繼續溝通：“我迷路了，在找回家的路。你呢？在撿垃圾嗎？”

“對，撿你們這些人類亂扔的垃圾。”

海面上漂浮着不少垃圾，淺灘上也是一樣，大多是一些塑料瓶、易拉罐，還有印着熟悉圖案的各類塑料包裝袋。

“不好意思，”魏昭摸摸頭，“确實有些人類不太有素質，害得你們還要幫忙收拾爛攤子。”

“我可不是再給人類收拾爛攤子，”人魚小姐說着又難受了起來，她把手指扣進鰓中，斷斷續續地說：“我......撿垃圾換錢，.......給巫雨......治病。”

“恕我直言，你看起來好像更嚴重點。”魏昭擔憂地看着人魚小姐。

“我這是......基因病，治不好...治不好的。”

人魚小姐再次恢複過來，“跟你說這些幹嘛，啧，你趕緊走吧。”

“我也想走，”魏昭坐到淺灘邊緣，拉近了自己與人魚的距離：“可是我不知道怎麽回到人界，你知道嗎？”

“你要想使用界間穿梭的話，要到中心城區去才行，但是......”

“怎麽了？”

“你能在海裏呼吸嗎？不行的話，你就去不了了。”人魚小姐一邊撿垃圾一邊解釋：“這裏是海東部海界的邊緣區域，所以還有空氣存在，你可以把這當做是緩沖區。真正的海界，裏面可是灌滿了海水。”

小界突然跳了出來，揮舞起自己的觸手。

魏昭記起來，小界是可以在水下呼吸的。而她掉進海裏被小界裹起來之後，窒息的感覺也有所消退，這是不是說明她也可以通過小界在水下呼吸？

“小界？你能在水下呼吸多久？”

小界伸出兩條觸手相抵，扭成了一個無限的符號。

“這是什麽東西？它能在水裏呼吸？”人魚小姐打量着小界問道。

“它不是什麽東西，它叫小界。”

人魚小姐聳了聳肩表示無所謂，“能在海裏呼吸的話，你就可以搭龍舟去城裏了。但是，你有錢嗎？我指的是海界的貨幣，你看起來也不像身上有什麽可以抵扣的貴重物品的樣子。”

“呃......”

“看我幹什麽，我可沒錢借給你。”人魚小姐又想了想，“要不你也撿點垃圾，去赤足那換錢吧。”

“赤足？”魏昭笑着發問：“是什麽企業的名稱嗎？怎麽取名叫光腳，哈哈。”

“是赤色腕足！”人魚小姐露出一副‘你真沒文化’的表情，“赤足是東部海界的紡織業龍頭，因為老板是八足先生，所以公司才取名赤足。”

“八足先生又是誰？聽起來你還挺尊敬他的，”魏昭又往前挪了一點，她的褲腿已經被海水打濕，“你給我講講？”

“你真是個厚臉皮的人類。”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人魚小姐還是游到淺灘邊與魏昭聊了起來。

海界因為環境因素，很少有外界物種入境，就算有，也大多是些水生的妖族或魔族。人魚小姐就從未見過人類，關于人類往海界傾倒垃圾一事，也是她道聽途說而來。魏昭看起來人不錯，所以人魚小姐也願意跟她說說話。

“我叫石莼，跟巫雨一樣，我們都是鲛人。”

哦，原來不是人魚，是鲛人，魏昭恍然大悟。她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抱膝，下巴擱在手臂上，安靜地等待石莼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