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染料

染料

熬律臉上出現肉眼可見的慌亂，“什麽意思？”

“這就要說到我的遭遇了。”

魏昭慢慢講起了她來之前的遭遇：“我本來在一處偏僻的沙灘上散步，我還納悶怎麽周圍完全沒有人煙，結果碰上了一輛要出海的游艇。駕駛員看見我的時候十分慌張，就像是沒有預料到會在這裏碰上游客一樣。但很快他就開始大力勸說我乘坐游艇。上船之前我看見，那艘游艇上貼着一張八爪魚的貼紙。”

“你懷疑他和八足有關系？”

“沒錯，”魏昭點頭，“而且我懷疑他之所以勸我坐船，就是想要将目擊者滅口，而當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讓我，還有那條船上的‘貨’一起沉入大海。”

熬律發出疑問：“貨？”

“駕駛員說游艇的二層被人包了下來，我當時确實看見游艇二樓有十幾個人影，不過反正不會影響到我，所以我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魏昭一邊回憶當時的情形一邊說道：“後來我才發覺有些奇怪，那麽多準備開派隊的人聚集在一起，怎麽可能那麽安靜？”

“但當時已經來不及多想了，我喝了駕駛員送的飲料之後就直接睡了過去，過了一段時間才被船身的晃動吵醒。”

“醒來後我第一時間去找駕駛員，但他根本沒在船上。然後游艇突然搖晃起來，我下意識地看向游艇二層，結果那些人影居然還是像沒事人一樣安靜地待在裏面。那根捆住船身的巨型紅色腕足像搖牙簽筒一樣不停地搖晃游艇，那些人影也一個接一個地從窗口安靜地掉進了海裏。”

魏昭頓了頓，“根據那些人的表現，還有小界的說法......”

熬律瞥了一眼在桌子上打着滾的黑色觸手團子，心裏十分疑惑，這東西居然會說話嗎？

“游艇二層的那些人在上船之前應該就已經死了，那就是一艘運輸屍體的船！”

“你是說他在往海界裏面抛屍？”熬律隐隐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可能，那片區域沒有界間傳送門。”

魏昭繼續說了下去：“确保船上的所有‘貨物’都落海之後，海裏出現了一道漩渦，将我們、屍體還有船上的一些垃圾全部卷入了海界，落地點就在赤足紡織廠附近。”

“我之前說過，我在紡織廠的污水處理管道那裏發現了一條項鏈和一塊美甲碎片，剛開始我懷疑這些東西可能屬于某個粗心的工人，但現在想來，從事紡織的工人不可能會做這種加長型美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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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盯着熬律的眼睛，“現在我們彙總一下這些信息。先是有一批被運輸到海界的屍體落到了赤足紡織廠附近，然後紡織廠的污水處理管道裏出現了一條不屬于海界的項鏈，産量稀少的紅色染料恰好又在這個時間點産出了一批，工廠恰好在當天完成了那件美麗又詭異的禮服并加急送到八足先生的晚宴。所有的線索均指向一個結果。”

“八足在用人類屍體煉制染料。”熬律不可置信地說出了這個結論。

“用這種殘忍手段制作出的紅布，上面帶着什麽詛咒也很正常，說不定這就是導致傳染病出現的原因。”

熬律眼中閃過銳利的光，他質疑道：“按你的說法，接觸紅布就會導致感染，但事實并非如此。第一例感染者既不是紡織廠的員工，也不是紅布的消費者，他的收入水平并不高，不可能買得起那種紅布制成的高端服裝。”

魏昭摩挲着下巴，“感染成功率可能存在個體差異，但不管怎麽說還是不要接觸為好。對了，我記得八足先生說那條禮裙已經有主人了，是誰？”

“......是我二姐。”

熬律看了一眼手腕上華麗的腕表，此時已經是淩晨三點。“明天下午六點，龍宮城将召開一場發布會。父親會在會上宣布二姐為下一任城主，不出意外的話，二姐明日就會穿着那件禮服出席發布會。”

熬律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魏昭，屏幕裏展示了一條新聞——龍宮城主次女将着赤足織業新裝出席發布會，老城主有意傳位次女是否所言非虛？

新聞發布的時間顯示為昨晚的九點三十六分，就在晚宴中八足先生展示禮裙的不久之後。

“昨日的晚宴八足邀請了不少媒體，想來就是要為此事造勢。”熬律眉頭緊皺：“二姐的禮服應該早在數月前就已經安排專人縫制完畢，我不知道赤足是怎麽做到取而代之的，但我絕不會讓二姐穿上古怪的衣服。”

“八足先生肯定清楚這種染料的副作用，他送這種衣服給你二姐一定沒安好心。根據晚宴上那些賓客的反應，那件禮裙的顏色應該比常規紅布制品更加豔麗，我猜可能經過了多次染色，目的是加強感染的幾率，一旦你二姐感染......，你二姐有競争對手嗎？”

熬律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半天沒有說話。

魏昭等了很久，才終于聽見對面的人開了口。

“二姐的事，我會想辦法處理，感謝你與我分享這些信息。你不是要回人界嗎，我幫你申請傳送門的加急使用權限，不過可能還是需要三個工作日左右。”

“沒關系，謝謝你。”魏昭心想，不着急，反正她還要到八足先生的收藏室裏去檢查一下那顆珍珠。

熬律遞給魏昭一個扁扁的貝殼，魏昭打開貝殼，裏面是熬律的名片。

“八足應該已經盯上你了，如果有緊急情況，你可以聯系我。你需要先找個地方躲躲嗎？”

八足大宅戒備森嚴，想要偷偷溜進去不太現實，或許可以像之前那樣，偷偷藏在赤足織業的船裏，再想辦法把船開到八足宅邸的港口？

魏昭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案可行，于是她告訴熬律，自己想要再去紡織廠看看。

熬律露出不太贊同的表情：“工廠附近會不會太危險了，他已經默認你是來調查他的，一定會增加人手來保守秘密。”

“但是明天就是發布會了吧，他如果真有什麽打算，剩下的這段時間一定會很忙。只要他本人不在工廠，其他守衛不是問題。”

熬律點點頭，算是贊同了魏昭的說法，他開車将魏昭安全地送到了赤足紡織廠的附近。

下車之後魏昭第一時間打開了自己的手機，她撥通了江冷的電話，想要請求支援。電話倒是通了，但一直沒人接聽。

在忙嗎？看來只好等會再試試了。

準備鎖屏的時候，魏昭注意到手機上的“特派員助手”軟件的右上角出現了一個紅點，她點開那個紅點，原來是自己申請的武器升級已經完成。已完成工單的下方有兩個小小的按鈕，一個寫着‘自取’，一個寫着‘派送’。

魏昭嘗試着點擊了‘派送’按鈕，一個小方框跳了出來。

「正在同步位置信息，請勿退出軟件......

系統檢測到您的所在位置為：海界-東部，是否确認過位置無誤？

若自動定位錯誤，請點擊手動更改地址。

确認無誤，正在開啓實時定位功能......

實時定位開啓完畢，包裹将于三個工作日內送達，請注意查收。」

這個意思是，可以直接送到海界來？還最多只需要三個工作日？一般界間通行加急許可的流程都不止三個工作日了，魏昭暗暗吃了一驚，界管局的權力未免也太大了點。

收好手機，魏昭朝赤足紡織廠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赤足回收垃圾的日子，紡織廠前的空地裏聚集了不少鲛人，這些鲛人雖然沒有雙腿，但他們的魚尾可以支撐他們站在平地，也能做到短時間內在沙地上游走。

不知道是不是魏昭的錯覺，她總覺得紡織廠的戒備等級提升了，廠房外增加了不少守衛。魏昭正躲在遠處探頭探腦地觀望，她眼尖地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離開了工廠區域，好像是石莼。

魏昭正打算喊住她，但石莼已經鑽進一處水潭，不見了蹤影。

石莼的出現讓魏昭想起了另一只鲛人——巫雨。

巫雨是因為患病所以被家裏人趕出來這件事，讓魏昭有點在意。

根據熬律的說法，這雖然是一種傳染病，可它并不是只要接觸就會導致感染，不少感染者的家屬都選擇在家裏設置一片隔離區域來安置感染者。家裏條件實在不好的，醫院也有專門的隔離病房，只需要支付最基礎的費用，剩下的都由東海財政和赤足基金會進行補貼。

而且這種傳染病的雖然治愈率極低，但它的發展并不迅速，通過一些醫療介入，患者的預估生存時間也能有五至十年。

所以巫雨因病被逐出家門這件事才顯得特別離譜。

石莼說過，巫雨家很有錢，那她的家人必不可能是因為治療費用才做出這種選擇。而把患病的孩子趕出家門這種事，一旦被發現了那可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尤其是住在富人區的有錢人，他們更加在意面子和別人的眼光。

寧願冒着這種風險也要把巫雨送走到底為了什麽？不管怎麽看，把巫雨留在家裏隔離或者送去醫院隔離都是更優的選擇，除非......

除非巫雨知道什麽不該知道的秘密。她如果留在家或者去醫院，都有可能在與其他人接觸的時候不小心說出什麽，她的家人也狠不下心來除掉她，所以只好把她趕到海界的邊緣地帶去。

可是巫雨一個孩子，能知道什麽大秘密？這個秘密又到底牽涉到什麽，能讓人不惜舍棄自己的孩子也要死死守住？

會和八足先生有關嗎？如果真和八足先生有關，那是不是也和龍宮城下任繼承人人選有關？

魏昭覺得有必要去見一見巫雨，如果她願意說那自然很好，她不願意的話，那再說吧。

至于要去哪裏找巫雨，魏昭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個滴着水的溶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