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什麽時候安空調

什麽時候安空調

聖誕過後，就是新年，歲末年初可真忙啊。

“雲君，你把圍巾系緊，外灘人特別多，這樣圍肯定把圍巾擠掉。”竹青習慣性操心，今天跨年，外灘多大的人流量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圍巾不貴，掉了就掉了。”姚雲君把紅綠格子圍巾松松搭在肩上，要的就是氛圍感，拍照好看。

“如果太急，我們排成豎列一字走，雙手比×擋在胸前，人太多就抱着柱子抵擋人/流，萬一被擠倒了……”

“行啦，行啦，你都講好幾遍啦。放心，有很多警察執勤的。”柳辰已經帶好帽子，“別啰嗦了，走啦，走啦！”

“大姐，你是大姐，不是大媽。”姚雲君斜她一眼，天上掉樹葉都怕砸死人。

宿舍本來按照年紀排了排行，後來不知怎麽，竹青成了大姐，姚雲君成了二姐，柳辰是三妹，四妹是楊念蘇。書卷氣、天真的楊念蘇，就是有些嘴毒的姚雲君都不會和她說重話。

竹青一噎，倒沒有生氣。她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啰嗦了。一個年齡階段有一個年齡階段的思想，二十歲難以理解的，三十歲奉為圭臬，四十歲稀松平常，她比同寝的人心理年齡大十多歲，總是習以為常操心這些。

上輩子，外灘發生過踩踏事件，總讓人心有餘悸。

楊念蘇打圓場，“快出發吧。不然待會兒擠不到前面，為了搶好位置，我最後一節課都翹了。”

“嗯嗯，馬上。”竹青關櫃門，一個禮物盒子掉下來，她趕緊接住。

藏藍色和淺藍色交錯的條紋包裝紙，這是她早就為陳麒準備好的新年禮物，只是那天被兩撥人誤會他們有可能發展出情侶關系後，竹青就暫時沒送。一個不熟悉的男同學表白，可以輕易翻篇，如果是陳麒那樣熟悉的朋友，表白不成真的會尴尬到沒辦法做朋友。

等她确定陳麒沒想法之後，這份禮物才能送出去。

601四個女孩兒打扮得光鮮亮麗出門，先去巴西烤肉店吃一頓自助大餐，美美拍照；再坐車去外灘，今晚的夜景好漂亮，美美拍照；到了外灘，在人山人海裏美美拍照，和制服小哥哥小姐姐拍照。現在外灘還沒有武警拉鏈式人牆，但警察小哥哥小姐姐也好帥的！

“節約一點，沒有相紙了，先拿手機拍，我專門清空了內存卡，今天肯定夠用。”柳辰檢查了一下帶來的拍立得，她們之前拍太多了。

今夜燈光璀璨，對岸的東方明珠已經亮燈，黃浦江上游輪鳴笛，緩緩駛過。本以為在江邊吹風會很冷，實際上這麽多人擠在一起，只感覺燥熱。香水味、汗味、食物味道融在一起，有些嗆人。

網上看到的視頻裏，總是大家齊聲倒數，大喊新年快樂，可今天不知怎麽的，倒計時好像不準時。

“怎麽還不倒數？”

“都過零點了？”

“搞什麽啊？”

“快快快，倒計時來了！”

對面的東方明珠塔開始倒計時，大家齊聲跟着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大聲齊呼，聲音都喊劈叉了，跟着周圍人一起喊，小姐妹們又抱在一起喊，興奮得直蹦。

“快，快，來一張，來一張。”柳辰舉着拍立得，四個人把頭靠在一起，對着鏡頭大笑。

周圍也響起此起彼伏的拍照聲，過了一會兒，柳辰把合照拿給大家傳看，“可惜沒拍到燈光秀。”

“安啦，這麽小的相紙，哪裏裝的下。”四個人明媚的笑臉已經足夠顯眼。

“有種朦胧的美，眼睛好亮啊。”

“哪裏，哪裏，是不是我的隐形眼鏡反光~”

“我是說我們的眼睛裏，笑意流淌！”

“蘇蘇，這麽文藝的話，你怎麽這麽自然用在生活中啊！”

四個人笑鬧着，差不多一點才回寝室。

複旦的自由不是說說而已，以前還聽說大學查寝查得嚴，到點宿舍樓大門關了，還要麻煩阿姨開門。就實際情況而言，只要不是大吵大鬧，嚴重影響別人，宿舍幹啥基本沒人管。只有一點，消防嚴格，不許使用大功率電器，熱得快、小太陽、電熱毯這些統統不許用。

竹青再一次靈魂拷問，什麽時候安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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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青，你還好嗎？”

第二天早上七點，剛一開機，湯嘉岷的電話就打進來。

“什麽？”

“聽說昨天外灘發生了意外，你沒事吧？你不是和室友一起去跨年了嗎？你電話也打不通，我現在你宿舍樓下。”湯嘉岷語速很快，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沒事，我們沒碰到。”竹青先說重點，才緩和語速，“謝謝，我很安全，昨天電話沒電才關機了。”

“嗯，明年你如果還想去，我定游輪……江邊餐廳也好。”

“謝謝，真的不用了，和朋友一起，我很開心。”竹青語氣輕緩地拒絕。

“嗯。”湯嘉岷沉默，突然發現曾經無話不談的好友，現在沒有可以繼續的話題。

“你還在樓下嗎？快回去吧。今早八點有課，我要趕課的。”

“其實……”

“嗯？”

“沒什麽，你去忙吧。新年快樂。”湯嘉岷最終沒說什麽，看了宿舍樓一眼，他知道竹青住在哪個房間。一早起來聽說消息，立刻打電話，聯系不上立刻到宿舍樓，只是宿管阿姨不讓男士進，他一個電話接着一個電話的打，終于打通了，卻沒說上幾句話。

“新年快樂。再見。”竹青倒回床上，沒有空調的房間還是太冷。

趕早課的時候剛好在教學樓碰到陳麒和他的室友，陳麒提着兩杯咖啡，笑：“剛好碰到你，買一送一，給你拿一個。”

“哦，行，給我暖手，天也太冷了。”竹青接過，讓室友先幫忙占位置，自己和陳麒聊兩句。

“你黑眼圈好重啊，昨天也熬夜啦。”竹青看他的臉色，毫不意外咖啡的有效登場。

陳麒室友攬着他的肩膀：“昨晚兩點才回……”

“慫人一個，我朋友，說要走回來，結果走到半路還是打車回來的。”陳麒給室友一個肘擊，轉頭對竹青道：“快去上課吧，要打鈴了。”

竹青走遠，室友才揉了揉胸口，斜了陳麒一眼：“無中生友。”

“別說，別說，我那不是為了大家面上都好看！”

“昨晚跟蹤她回校……”

陳麒打斷室友的暴言：“說的我們好像癡漢，只是打車跟在她們後面，送她們回校而已，而已！表舅托我照顧她的。”表舅是大大的重音。

“暗戀？”室友一針見血反問。

“不是！誤會！別瞎說！”陳麒否認三連，千斤墜似的拖着舍友胳膊，“不許瞎咧咧！”

室友給他一個我懂的表情，“沒追到。”

陳麒：……

擁有一個話少、精準、毒舌的舍友，我有以上六點要說。

元旦過後就是考試周，大家搶圖書館的座位搶不到，宿舍樓下的活動室也擠滿了人，只能去食堂。過了飯點之後，食堂收拾出來給大家當自習室用。

竹青看着滿滿當當的黑腦袋，心想，這一幕要是拍下來，又要成為營銷號“別人比你聰明更比你努力”的實證。

其實，平常圖書館是坐不滿人的。

竹青考完試，接到陳麒的邀請，“我媽請你來家裏吃飯，過年不能一起，先吃團年飯。”

“好，下午北門碰頭。”竹青拿了一個大挎包，裝了三份禮物。現在她很确定，陳麒對她并沒有男女之思。自從聖誕節後，兩人沒有私下碰面，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只是偶爾在路上碰到會剪短寒暄兩句。

這樣的聯系頻率，怎麽可能是喜歡？

果然世界三大錯覺：他喜歡我、手機在震、有人叫我。

北門，竹青挎着一個大大的單肩包，腳下放着一盆用塑料袋兜住的大花蕙蘭，黃色的花苞像小小的金元寶，喜慶吉利。

“滴滴——”一輛黑色大衆停在旁邊，陳麒下車，小跑過來：“等多久了？冷不冷？”

竹青把挎包和花都給他提着，問：“你買車了？”

“嗯，平時我媽上下班用，有車方便。”把東西放到後備箱，“裝的啥啊？”

“給姑姑和你的禮物。”

“禮物啊，那我現在拆。”陳麒就要去拿。

“別鬧，即停即走，想挨罰單啊。你技術怎麽樣，我很擔心自己的小命。”竹青笑着推他，上車先系安全帶。

“放心，我十三歲就在礦上開車……咳咳，我正經考了駕照的。”

“對哦，暑假太忙，我都忘了，今年寒假或者明年暑假，我也把駕照拿了。”竹青和陳麒寒暄着進門，陳麒給她拿了大紅色的毛絨拖鞋。

“怎麽又是大嘴猴的，你喜歡？”

陳麒蹬上自己原來的藏藍色絨布拖鞋，“新年新氣象，咱們都屬猴，我媽在超市看到覺得喜慶，就給你買了。”

“下回不要買了，或者姑姑買給自己穿就是了。”竹青客氣一句，心裏感念姑姑真把自己當親侄女兒疼。

廚房裏抽油煙機聲音很大，竹青大聲問：“姑姑，做什麽好吃的，我來搭把手。”

“炸魚呢！”

“廚房用不上我們，先把花兒放了。”陳麒拎着東西到客廳歸置。

蕙蘭放在電視櫃旁，大挎包裏還有一個大肚束口花瓶，竹青帶了一束愛莎玫瑰。“你去接點兒水，兩寸左右，我插好，你給姑姑放梳妝臺上。”

“客廳有花兒，媽也有花兒，我沒有嗎？”陳麒調笑。

“一個大男人，要啥花兒啊！”竹青笑罵，“趕緊灌水去！”

陳麒聽話去給花瓶裝水，笑問：“這花兒粉粉嫩嫩的，叫啥名兒？”

“愛莎玫瑰。”

“啥？紗？”原諒從來沒接觸過這個領域的直男吧。

“愛莎玫瑰，愛莎公主那個愛莎，迪士尼動畫——let it go~let it go~”竹青模拟左一把雪，右一把雪，陳麒還是一頭霧水，笨手笨腳跟着比劃。

“跳大神呢？你倆！”姑姑舉着兩只占滿面粉的手，從廚房探出頭來，“陳麒，來幫忙，包不過來了。”

“姑姑，我也來。”

“不用，你坐着，羊肉燒麥他最拿手。今兒個做了糖醋魚、四喜丸子、紅燒肉、花膠雞湯，還斬了只甜皮鴨，素菜炒個荷塘小炒、蚝油生菜、油煎豆腐，主食燒麥、金銀米飯。”

竹青補充：“我還買了桂花甜酒釀，十道菜，十全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