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白玉京（一） 小蛇遇襲

第60章 白玉京（一） 小蛇遇襲

白玉京坐落于天極之地, 而天極之地，則是神鳴中洲靈氣最豐盛的地區之一。

第一世家的尊榮，便藏在這與世隔絕的群山巅峰上。常年被雲霧仙氣籠罩, 只有金頂銀首角若影若現，仿佛天宮。

音折老實地盤在姬梵手上，趁機一覽白玉京風光。

真是個神仙地兒。

她直看得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少主殿下——”

走來走去的侍女們各個着白裙，仙氣飄飄, 好似天宮仙娥。

見到姬梵及姬卧雪等人步入，全都跪地叩首, 跪倒一大片白海。

沒有一人敢擡起眼睛偷瞧，斂聲屏氣，恭肅齊整, 可見規矩森嚴。

姬梵一行人目不斜視, 大步跨過。

姬梵将音折放在自己的樓院水月宮中, 反身去見姬家家主姬玄——姬梵之父。

姬梵來到日宮門前，大門展開，風景一如以往。

在十歲之前, 他很熟悉這條道，十歲之後，他再未走過。

奴仆們比外面的侍者還要小心, 每個人都将自己藏在暗處, 争取不引人注意。

偌大的宮殿，除了風聲水聲, 川流而過那麽多奴仆，都無人敢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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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梵清楚，這是因他們的家主姬玄喜靜的緣故。

那個男人從十年前起, 就受不了任何的噪音，聲響若大，輕則遭到呵斥，重則身首異處。

整個日宮，精致而又壓抑，像一座關着兇獸的囚籠 。

他走進主殿，一扇巨大的屏風隔開了他和裏面的座椅。

但姬梵知道他的父親就在屏風之後。

“一切恢複好了？”

蒼老而沙啞的男聲。

姬梵垂首，目光落在半截的左手尾指上。

“一切已經恢複好。家主。”

“那就好。”

屏風後傳來刀著碰撞的聲音。

姬梵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這氣味裏不止有妖獸，還有人類。

他默默候着姬玄用餐。

“偌大姬家，竟然無人可用，實在是一群廢物！”

用餐完畢，姬玄斥罵着。

“尤其是姬蕻，頭號廢物！我讓他暗中發展渾元宮，他竟逞那一時之快，将渾元宮暴露在整個修仙界中。讓我數百年的心血全被浪費，暗中的底牌曝光于人前。可恨！可恨！無限地宮那樣的法寶交給他，他都能讓人逃走，沒用的東西！真不如死在萬妖窟裏！”

姬玄口中，都是無用姬蕻所辦的無能之事。

但姬梵卻知道，這位姬家家主的胃口一日大過一日，整個姬家的胃口也一日大過一日。

姬蕻不是完全的魯莽蠢貨，實則是被逼得激進。

姬玄一通訓斥後，又和顏悅色起來。

“姬梵，你在外苦修多年，可少主之位依然為你保留，你可知我的用心？”

“姬梵叩謝家主。”

“不必，不必。姬蕻本就沒能通過姬家繼承人萬妖窟的考驗。哼，當初要不是我把他撈出來，他早就被妖獸啃死，屍骨埋在萬妖窟裏了。可見，姬家諸位長老不服他，也是自然的。既然你回來了，他這樣無能之人，必定要退位讓賢。不僅我要公布你的喜訊，确定你少主之位，還将無限地宮給你。”

說到最後，終于提到目的了麽。

渾元宮如今成了燙手的山芋，坊間誰人不議論。

幾大正派宗門頻頻來往，早就預備對其出手。

眼下這個任務就是烈火烹油。

姬梵暗自冷笑，還是聽完他說的話。

“謝家主認可。但姬梵能力不及，承擔不了渾元宮的任務。”

姬玄不滿道：“哦？你能力不及，承擔不了？你已經是我們姬氏一族最強大的年輕子弟，你不行，有誰能行？”

“族內我是位列第一，但族外未必。不知家主有無聽說過，天珩學院的新生中出了一匹黑馬。”

“哦……區區新生，難道還敵得過你麽？”

“他的确輸給了我，但他是所有人當中在我手裏堅持時間最長的一個。三年以後，我不能完全保證我能打敗他。”

姬玄的聲音提起來：“什麽？竟然有人能與你相抗衡。”

在學院內，姬梵雖然百般看不起那個平民，但他不是蠢人，他必須承認，淩塵的天賦簡直是超絕。

他會是自己最強有力的對手。

“是。我們定好三年之約，三年後的三院大比，我們将比一場。”

姬梵面不改色，“天生道骨就是從他身上取的，我們有無可調節的死仇，我必須全力以對，不得半點馬虎。否則，一旦三院大比上失誤，丢人的不僅是我，還是整個姬家，整個氏族，都會遭人取笑。”

姬梵說的都是實話。

姬玄安插在學院中的眼線傳來的也是這些信息。

他必須得考慮姬家的聲望，光是指望姬蕻是不夠的，他能力太弱，完全夠不上姬梵。

此刻，身為家主，他不得已大局為重。

“既然如此，也只能這樣。姬蕻繼續處理渾元宮的任務，你則負責振興我姬家的榮光。”

姬梵：“謹遵家主令。”

“聽說你還養了條小蛇？有趣，你不是最厭惡妖獸？”

姬梵微抿唇，淡聲說：“不過是食物。”

*

在白玉京數日，姬梵都忙到見不着人影。

音折自住側房，無聊透頂，索性拜托姬卧雪帶她逛逛白玉京。

“說來怎麽沒看到你妹妹，她不是常在你身邊嗎？”

姬卧雪嘆氣：“她受傷了，還在養病。”

“原來如此。”

白玉京所在處，是無數群山巅峰懸連橋梁而成，橋上能縱覽大地。

音折擡頭，看到一座散發輝光的樓閣宮殿，它孤高地坐落在單獨的一座山峰上，只架有一座橋。

已是夕陽西下，霞光與它做配，勾勒出金光。

“那是？”

姬卧雪眸光微閃，說：“那是月宮。”

“月宮？”

“是少主母親月妃所住的宮殿，少主父親，也是姬家家主住在相對的日宮。每當月升高空時，恰好就在月宮之後，美輪美奂。”

音折順着方向看去，果然兩相對立。

“卧雪，你能和我說說你們少主從前的事情麽？比如他的父母？”

音折做好她不會回答的打算，但出人意料，姬卧雪略一猶豫，便緩緩道來。

“我和喚雨是姬家旁支，即使旁支，父母都是血脈正統的姬家人。

我們在姬家年輕子弟中的地位并不低。

幼時，姬家所有的孩子三歲時就要開始受訓。

印象最深刻的是那位身帶異象的少主。

他是公認的天才，預言中的神子。

我的天賦已經是頂級，可依然比不過他。

但是，有一點我們卻比他強。

修者難誕血脈，所有孩子們身邊都有家人圍繞呵護。

怒雪霜寒，我們露天煉體後，父母都帶上熬制好的靈藥靈湯來噓寒問暖。

而他的母親月妃，生下他後就将他扔給了侍者，不聞不問，獨自生活在月宮上。

他的父親姬玄乃家主，繁忙多事，更少出現。

無論是什麽險惡試煉，與怎樣強大的妖獸及修士死戰。

他都是孤身一人。

他十歲天人五衰，好像一顆明星從天空墜落。

大家都認為他會死。

家主放棄了他，擡舉了另一個子嗣姬蕻。

少主那時的日子不是很好過。

後來，他去了凡土國度，更是銷聲匿跡。

衆人都以為他死了。

沒想到，十年過去，他更強大地回來了。”

兩人走到一處崖邊，崖下黑霧彌漫，時不時傳來可怕的嘶吼聲，辨不清是人是獸。

姬卧雪：“小心，別過去，下面是萬妖窟。”

“萬妖窟？”

“姬家捉來最邪惡最強大的妖獸，就關在下面的洞窟中，無意跌入的修士，屍骨難存。這是歷代用來試煉家主和下一代繼承人的地方，繼承人候選者必須在萬妖窟內生存一年，才有資格榮升少主之位。我們新一代的年輕人中，只有姬梵少主堅持一年并且活下來了。還有位自少主離開後暫領少主位的姬蕻，他半年時被家主所救。他得位不正，姬家人頗有微詞。”

姬卧雪眼底有嘲諷和不屑，但這眸光很快消失。

音折好奇：“你堅持了多久呢？”

姬卧雪雲淡風輕：“女人無法繼承少主位，也不必參加萬妖窟試煉。”

音折皺眉：“重男輕女，難道男修士就一定比女修士厲害麽？我觀卧雪的修為不比任何一個修士差。”

姬卧雪神色微暖，猶豫一瞬，柔聲說：“音折小姐，其實卧雪有所求。”

音折早看出她的态度格外的好，爽快道：“你先說說看吧。”

“修士孕育子嗣本就艱難，尤其是想孕育天賦卓絕能力頂級的子嗣，更必須父母都是不俗的血脈。姬家常年和其它家族聯姻，有……”那個詞難以忍受，她艱難地吐出來。

“有換親的習俗。世家大族不願意随意嫁出天賦不俗的女兒，都想娶頂級血脈的妻子進門孕育血脈。後來就演化出了這個習俗，交換彼此的女兒，生育了子嗣後可回來。”

音折大為震驚。

姬卧雪垂下美人面，眉含憂色。

“別的女孩兒父母會聯系長老，好免過換親。我和妹妹父母早亡，無人可替我們打點長老。我們身為女子，沾不到權勢，只能為人魚肉。”

“可你都這般強大了，難道不能反抗？”

“再強大，能強大家族隐世的那些妖孽長老嗎？我還是太年輕，再過二十年，我自認不遜色任何人。”

姬卧雪愁容滿面，“我如今能力正盛，可能不會被強逼。但我的妹妹小雨……她修為天賦皆弱于我，我擔心她。”

音折：“所以我又能怎麽幫到你呢？”

姬卧雪半跪下身：“我知道音折小姐您是少主的人，希望您能向少主美言幾句，讓我們進入鬼相冢。借少主之威庇佑我們姐妹倆。卧雪喚雨對此感激不盡。”

她就要繼續跪，音折連忙扶住她的手臂。

“快起來，你實在太高看我了，我只是個小小靈寵而已，姬梵不會聽我的話。”

音折有自知之明，她的身份不過是奴仆寵物，哪有什麽話語權。

這枕頭風可別吹成了燒山火。

“可……少主不近女色，聽吊柳說，您應該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姬卧雪說得半張臉熏紅。

“吊柳什麽大嘴巴……”音折無語，“第一個又怎樣，我不會高看自己。”

姬卧雪聲音越發低：“如果您能替我們說說話，卧雪願在姬家內與您守望相助。音折小姐，您不知道，這修仙界即将迎來動亂。發展更多的盟友，才能保你我在這亂世更好生存。”

忽然有一女侍匆匆趕來，見到姬卧雪，腳步更是加快。

她附耳至姬卧雪，姬卧雪神色大變。

音折：“怎麽？”

姬卧雪一張臉發白，身體也顫抖起來。

“小雨，小雨她爬上了少主的床。”

音折感到有點好笑：“看來你妹妹找到了別的方法。”

姬卧雪：“實在是……實在是……無法無天！”

她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身就沖去抓妹妹。

音折反倒好整以暇，并不急着回去看那出鬧劇。

在這個龍潭虎穴，小心不出頭，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正準備離開，一道飛來的長棍擊中她的腹部。

有人偷襲？！

音折痛得直不起腰，連忙往旁邊躲。

可四面八方都飛來暗箭，她連連後退，最後被一把長刀擊落至崖後，掉進深不見底的萬妖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