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雪散雨盡（二） 被偷家

第82章 雪散雨盡（二） 被偷家

“喚雨, 住手！”

姬卧雪一聲驚呼，伸手攔住她。

姬喚雨手中的滅魂勾險而又險地擦過她的臉。

她怒極，跳下來, 惡狠狠地揪住她的袖子。

“幹什麽？你瘋了？”

姬卧雪握住她的手：“我沒瘋！你才是瘋了！別再殺人了。我們修煉到這個地步，是為了虐殺無辜嗎？”

這一磚一瓦搭建的村寨，梁柱上挂着辣椒玉米，屋頂曬着藥草，門前貼着保佑平安的年畫, 處處可見住民維護之用心。可現在全被混元宮人踩踏得髒亂污濁，牆壁傾頹, 屋檐坍塌，血跡遍布，哭聲叫聲不絕于耳。

人間慘劇。

姬卧雪心神俱震, 不忍直視。

“姐姐！你不要再心軟了！”

姬喚雨依然要奔向高坡, 想殺了正指揮散修戰鬥的丹珠。皓焰化作鳳凰, 鳳凰火燒死大批混元宮門徒，幫助傷殘逃走。此刻丹珠正無人保護，她還是弱于戰鬥的丹藥師。

姬卧雪數掌劈向她姬喚雨, 姬喚雨閃身避開她的掌風。

姬卧雪站在她必行之路，衣袂翻飛，白衣勝雪。

姬喚雨困惑至極, 問道：“姐姐, 你為什麽不懂我的心意呢？殺了那個丹珠，将她的人頭帶給主上, 這不就完成任務了嗎？”“可我不想動手。”

姬喚雨想将她拿下，但姐姐的修為總要更勝于妹妹，防守得密不透風。她又不敢動用武器, 兩人糾纏在一起，眼見丹珠就要帶一幹平安門門人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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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好機會！趁淩塵不在，挫傷他們門派的大部分戰鬥力，為主上一掃障礙，統一山河！”

“我不想再造殺戮！喚雨，我要退出宮門！”

姬卧雪終于将心頭所想都說出口，震得姬喚雨一個踉跄。

“姐姐，你在胡說什麽！你想被姬家人追殺到天涯海角嗎？”

姬喚雨不敢置信，反手鉗住姐姐的手腕。

“不是說好了，一起迎接屬于我們的世界嗎？”

“沒有說好這件事，小雨。”

姬卧雪的疲憊油然而生，她同她僵持在路上。

“我對你沒有超脫姐妹之上的情誼，無論在怎樣的世界，都沒有。”

姬喚雨眼睛紅了一圈，握緊了手中的勾柄。

“姐姐在騙我是不是？為了救他們騙我？”

“我沒有騙你。”姬卧雪說，“你又确定自己心中的到底是什麽情感嗎？”

“我當然确定！”姬喚雨失聲尖叫，“十歲那年，你一箭射穿了那個男人的胸膛，我心中發誓這輩子都要跟你在一起！”

“姐姐！姐姐！”

姬喚雨一聲一聲喚她，眼淚盈眶。

“我知道你生氣，我不逼你了，我們一直在一起就好了。現在先完成任務好嗎？你已經隐居深山太久，這麽強大的戰鬥力，卻不沖鋒陷陣。混元宮人都早已有怨怼。”

她說着，一個輕巧的步法繞過姬卧雪，追上丹珠。

“小雨，不要再一錯再錯。随着主上作惡了，到最後，我們只能迎接末路。”

姬卧雪看着她的背影，伸手取出一只弓箭，射穿了她的肩頭。

“姐姐！你為了外人傷我？”

姬喚雨一臉驚痛，眼淚撲簌而落。

她臉上呈現一股狠意，陰戾道：“你不肯動手，那就我來，我為你背負所有的罪孽！我姬喚雨向來是愛一個人愛到死，走一條路走到底！”

她轉過身，大肆暴露自己的後背。

她賭姬卧雪下不了手殺掉她。

她也賭對了。

姬卧雪的弓箭早就瞄準了她，可這個百發百中的神射手，手指顫抖得像篩子，幾乎握不住弓。

看着她義無反顧，她沒有勇氣松開弦。

姬喚雨一勾甩出去，刺破了正在護着三歲孩童的丹珠的胸膛。

勾身再一攪動，丹珠噴出血花，松開孩子的手，轟然墜地。

“丹珠——”

盤旋天上的皓焰看見這一幕，發出凄厲的銳鳴。

“我要殺了你們！！！”

它悲憤到極點，鳥眸赤紅，從喙間醞釀更爆裂的鳳凰火，噴向姬喚雨。

姬喚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立刻躲避，三兩下跳到遠處，臉上帶着得逞的暢快表情。

“哈哈哈哈哈，這個丹珠敗壞了不少我們的好事！我早就想弄死她，今天總算殺了她了！”

她扭頭看向姬卧雪，四周的混元宮人為避開鳳凰火，早躲避到山下，可她還松柏一般站在路的中央，紋絲不動。

姬喚雨感到不妙，大喊：“姐姐！快躲開啊！”

姬卧雪只擡頭看着天空中悲鳴的鳳凰。

它痛苦地哀鳴，發了狂的噴着火焰，讓所有混元宮人四散而逃。

它也看見了她，仇恨的血眸緊緊地盯着她，拍打着翅膀向她飛來，口中聚集更大的火球。

姬卧雪聽到姬喚雨的驚恐尖叫聲，她叫自己躲開，她在沖過來。

可她腳一下也不想動。

鳳凰火球像太陽一般溫暖炙熱，自天空而落，為人間帶來清朗。

她閉目，聽到它主人的愛與痛苦的呼號，聽到雙方宗門的交戰聲和哭號聲，回憶起雪原中嘶吼瘋狂的巨蟒，回憶起跪在她腳邊哭求的姬喚雨，回憶起童年的自己第一次拿起弓箭，射向紅色的靶心，她高興地拍掌，父母溫柔地看着她。

人皆有所愛，愛便生痛，痛則伴苦。

這般愛恨糾纏，實在太累了。

來世做一只白鳥吧。

暴烈的鳳凰火将那一道放棄抵抗的雪衣身影盡數籠罩。

她昂着頭，迎接火光，迎接死亡與新生。

“姐姐——”

姬喚雨凄厲地大叫，只那一瞬間的耀眼光芒，過後，向來不沾染纖塵的姬卧雪變成一具焦屍。

她連滾帶爬地跑到她身邊，不顧一切地抱住她。

鳳凰火的威力世間罕見，再加上她毫無抵抗之力。

姬喚雨一個擁抱的力度，姐姐在她的懷裏化為了飛灰。

“啊啊啊啊——”

姬喚雨仰天哀嚎。

雷聲轟鳴，大雨滂沱而下。

皓焰再欲對她噴出大火，喉間卻只能咳出血。它正要飛向姬喚雨，幾名躲在暗處的混元宮人射出數枚羽箭，正中它的翅膀。它悲憤絕望地哀鳴，墜落樹叢中。

四喜回來接人，見此情況，立刻躍進樹叢中，救起了皓焰。

“丹、丹……”它喉間艱難擠出兩個字。

四喜含着淚說：“別擔心，聞人姐姐帶走了她。”

平安門門人在聞人丹珠等人的掩護之下，大部分都成功撤離，逃進十萬大山中的其它據點。

但這次的突然襲擊，仍然死傷無數，所有人都傷痕累累。

金元思昏迷不醒，他被落天奇生生斷了一條腿，現在失血過多，命在旦夕。

他對上了落天奇，為了攔住落天奇，将自己的本命如意玉扇自曝，又以身為餌食，拖延時間，讓門人盡快逃走。落天奇生性殘忍，戲弄蟲蟻一般戲弄他。

等聞人始影姐弟趕到，金元思一頭灰白長發寸寸染血，落天奇的腳已經踩在他大腿處。

“你是平安門幕後聯絡各大宗門、掌管後勤的副掌門，可修為戰鬥力都這麽差啊，沒人反你麽？還坐輪椅，是真的殘疾了嗎？那我斷掉，你會有知覺嗎？”

令人牙酸的骨裂粉碎之聲響起，金元思咬破了下唇，唇肉模糊，一句聲音都不肯發出。

“還有你老抱着個花盆做什麽？難道裏面有寶貝？給我看看？”

落天奇捏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護在懷中的小小花盆。

金元思将花盆護在心口。

落天奇的娃娃臉上滿是惡意，一腳踩在他護着花盆的手指上，踩得他骨節碎裂。

“不要……”怕他真的踩碎花盆，金元思眸帶水光，從牙縫裏擠出求饒之音。

落天奇愣了愣，哈哈大笑，“你竟然不是全然的傲骨，也有心頭所愛嘛。”

他殘忍地擡起腳。

聞人姐弟趕到，同時出劍，落天奇見形勢不對，立刻躲閃。聞人姐弟劍鋒兇猛，他交手後無法占上風，便同門人一起後退。聞人姐弟趁機救走金元思。

淩塵為助淩黛兒不在平安門，金元思命懸一線，丹珠身死，皓焰重傷，可謂損失慘重。

聞人始影念起這兵荒馬亂的一切，只覺腦袋嗡然。

“元思哥哥怎麽辦？丹珠姐姐是最好的醫師，可現在……”

四喜捧着一個花盆，站在病房外哭得涕淚不止。

聞人始影：“我們沒有人會醫術，之前都是你做丹珠的助手。四喜，堅強起來，從前丹珠怎麽做的，你就怎麽做，現在就靠你救回金元思一條命！”

四喜抹進淚水，将花盆交給聞人始影。

“這是元思哥哥最寶貝的芍藥，始影姐姐，交給你了。我一定保住元思哥哥的性命！”

四喜帶上幾個會醫術的女修，沖進病房。

衆人焦急等候，四喜出來時，滿頭汗水，眼神卻鎮靜非常。

“元思哥哥的性命保住了。”

不等門外衆人高興，四喜又湧出淚水。

“他的腿徹底廢了……之前他還能起身，現在，他只能永遠地坐輪椅了。”

聞人始影拍她的後背：“活着就好。”

四喜：“元思哥哥非要我把最好的丹藥先緊給皓焰用，他現在吃的丹藥根本不夠，還在發燒。都怪我平時不好好煉丹，追不上丹珠姐姐和淩塵哥哥的丹術。”

“這不怪你。”聞人始影，“誰也沒想到，我們居于深山中，竟然能被他們直接找到，并且偷襲。”

幾人正說着，屋外有人大呼“門主！”。

淩塵率先而入，問：“元思在哪，我有丹藥，帶我見他！”

四喜：“這邊！”

主心骨回來，外加帶來了淩黛兒等一幹人，還攜了滿滿的丹藥及物資。

金元思和皓焰的性命終于保住。

但整個門派依然破敗不堪，人心惶惶。

四喜不知流了幾道淚，從早忙到晚的救助病人。

花盆被她好好的端放在床邊，忙碌的她便沒有注意，花盆中生了一顆小小的綠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