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兒啼哭咒

第11章 第十一章 小兒啼哭咒

那把鐮刀狠狠砍向趙才的頸脖處,然後被深深的鑲嵌在骨頭裏。

屍體是不會流血,也不會感到疼痛,但黑血卻順着趙才眼眶中滾落下來,讓那張猙獰的臉顯得更加可怖。

趙才伸出手,黑長的指甲很輕松的破開趙有的胸膛,只是瞬間,就将那顆滾熱且跳動的心髒給扯了出來。

死去的趙有不甘的倒在地上,失去光澤的眼怒睜着,而殺死仇人的怨屍,身體就像是被火點燃的紙錢,很快就消散在衆人面前。

姜桡想起自己看的那些戲折子,不由呢喃着。

“算是惡有惡報。”

賀千宸則輕“嗯”了聲,表示贊同。

沒了怨屍,趙栓也再次出現,他先給衆人行個拱手禮,才從懷裏掏出一封沾有血跡的書信。

“可否幫我個忙?”

陸觀棋:“………”

他忍不住道:“你們這些陰魂怎麽都喜歡讓人幫忙呀?”

姜桡忍不住問:“你可是趙栓?”

趙栓那張青灰色的臉上露出詫異神情:“我已死了上百年,姑娘怎知我的名諱?”

姜桡便将阮娘一事說了出來。

趙栓聞言,臉上的詫異轉變成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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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我對不起她,這是和離書,還勞煩各位替我帶過去給阮娘。”

姜桡上前接過趙栓手中那封帶有血跡的和離書,随即有些疑惑的問。

“和離書既早早就寫好,為何你現在才拿出來?”

趙栓沉默片刻後,才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講述出來。

他身體不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郎中更是斷言活不過十八。

阿爹阿娘怕他死後成為孤魂野鬼,無法投胎轉世,便尋了命八字般配的阮娘,打算尋個好日子讓人嫁過來。

那時趙栓已病入膏骨,想着自己不能害無辜姑娘一輩子,便開口勸阻爹娘,甚至擔憂阿爹阿娘還會一意孤行,便強撐着寫下這封和離書,打算還阮娘自由。

可沒等阮娘嫁過來,趙栓就因病逝世,他慶幸沒禍害阮娘,可過望鄉臺時,卻見阿爹阿娘竟讓阮娘坐上花轎,嫁給要早已經死去的自己!

他又驚又氣,卻又無法阻止,便帶着那封和離書,一直在下面等着阮娘壽正終寝。

可等了百年,也不見阮娘。

直到聽聞有人喚自己名諱,才出現在引魂的陣法中。

賀千宸聽罷,不由輕聲道。

“怪不得會成為枉魂,入不了輪回。”

陸觀棋瞬間倒吸一口涼氣:“鬼親,冥婚!”

趙栓的時間不多,他對着衆人再行個拱手禮,語氣誠懇。

“還勞煩姑娘将這封和離書交付阮娘。”

話音落後,遺願已了的趙栓身影緩緩消散在引魂陣中。

姜桡看着手中那封沾有血跡的和離書,也不知為何,只覺得心裏頭堵的慌。

她的情緒幾乎是寫在臉上,賀千宸走上前,有些擔憂問道。

“怎麽了?”

姜桡握緊手中的和離書,她抿了抿唇,才仰起臉,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賀千宸。

“趙栓說在望仙臺瞧見阮娘嫁給死去的自己,而阮娘身上還穿着嫁衣,披着紅蓋頭。”

“程千鶴,阮娘…在嫁給趙栓後就死了。”

姜桡不懂鬼親跟冥婚是什麽意思,但清楚坐在柳樹枝幹上的阮娘是只枉魂。

枉魂,怨氣亦或者執念過重。

而阮娘執念有三,和離,屬于自己的香火,以及脫掉身上的嫁衣。

這執念持續百年。

姜桡長長的眼睫毛微微顫了顫,剛剛那些話正凝聚成一股陌生且沉重的情緒,讓她感到很不開心。

“阮娘…很可憐。”

賀千宸目光落在姜桡臉上,他左手忍不住擡起,想去觸摸姜桡那柔軟的發絲,但很快就克制的定在半空中,而後垂落下來。

片刻,才溫聲的寬慰着。

“阿桡,她很幸運,她已經等到想要的東西。”

姜桡想了想,側目看向門外:“那等月亮出來,我們就将和離書送過去。”

“不對,還要帶上新的衣裳與香火。”

陸觀棋立即“唉呀”了聲:“香火簡單,在這拿三炷香就行,但衣裳我們去哪找?”

賀千宸解釋:“陰魂只需用黃紙折衣,念其名諱丢入火盆中即可。”

祠堂中黃紙多的是,但三人對折衣是一竅不通。

沒什麽存在感的許念兒怯生生道:“我會折。”

每年盂蘭節與清明節,她都會随着村裏嬸嬸用黃紙錢折成小衣裳,這種衣裳被稱呼為福衣,用來祭拜先祖。

陸觀棋聞言,連忙上前拿一疊黃紙到許念兒面前。

“夠嗎?”

許念兒聲音細小如蚊。

“夠。”

她拿起三張黃紙開始對折,十指靈活翻動,又加三張黃紙進去,很快一套小小的衣裙就呈現在衆人面前。

姜桡不由驚嘆:“念兒的手可真巧。”

陸觀棋也小聲嘀咕:“沒想到你還有這樣本事。”

得到誇贊的許念兒漲紅着臉,她低着頭,連折五套福衣後才停下來。

賀千宸看了眼案幾上的油燈,裏面的血快要燃燒殆盡,燈滅之後,驅趕邪祟的能力也會跟着消失。

“噓!”

他聲音低沉且嚴肅道:“別再出聲,燈要滅了!”

餘下三人立即望向那盞油燈,只見白色燈芯微微搖曳,幾番掙紮之後,那如黃豆粒的火苗瞬間熄滅,祠堂也陷入一片黑暗。

姜桡似是想起什麽,摸索着抓緊身邊賀千宸的手,她明顯察覺男人的手微微抖了下,然後五指僵硬的伸開着。

賀千宸臉頰微微發熱,右手傳遞來的溫熱讓他整個人變得笨拙起來,腦子也不由得揣測起來

阿桡是只牽他一個人的手,還是也牽了別人的手?

圓月不知不知何時從粘稠的黑暗中鑽了出來,清冷月色灑落下的瞬間,那首詭異的歌謠再次響起。

“天惶惶~地惶惶~”

“我家有個愛哭郎。”

“天勒勒~地勒勒~”

“我家娃娃莫要喊。”

“阿婆領你去吃糖。”

詭異的歌謠再次響起,與上次不同的是,那陰恻恻的且嘶啞的嗓音聽的人恍惚出神。

姜桡與賀千宸很快就從這種游離的狀态中清醒過來,卻見門扉大敞,許念兒竟不知何時站在屋外,雙眼呆滞的朝着祠堂外方向走去。

這吓得姜桡連忙上前,在抓住許念兒手的瞬間,只覺得像是抓住一塊刺骨的冰。

賀千宸似是察覺到什麽,目光看向祠堂外那緊閉的大門。

有東西正站在那,盯着他們!

賀千宸緊握手中的桃木劍,不敢有任何松懈,更不敢冒險将姜桡落在這,持劍直接沖過去一探究竟。

伴随微弱的嘆息,許念兒才猛地回過神,她如缺氧的魚兒,大口大口吸着氣,随即臉色蒼白的癱軟在姜桡懷裏。

與此同時,那個盯着他們的“東西”也消失不見。

慢悠悠清醒過來的陸觀棋則一臉懵,他有些詫異的看向賀千宸。

“就眨眼的功夫,發生什麽事了!”

賀千宸看了眼正在輕聲安慰許念兒的姜桡,才開口解釋。

“離魂術!”

陸觀棋愣了愣:“我在古書中曾看到過,離魂術會讓人呆傻站在原地,發生什麽,過去多久都不記得,還以為……”

他停頓了下,才将後面未說完的話給補全。

“以為只是眨個眼的功夫。”

這讓陸觀棋忍不住打個寒顫,他邊朝賀千宸身後靠去,邊小聲嘀咕着。

“那趙有曾說娃兒們突然間消失,會不會也中了離魂術?”

賀千宸眼眸一閃,眉心微微蹙起。

“極有可能。”

被安撫好情緒的許念兒有些不好意思的松開姜桡衣角,她渾身髒兮兮的,不能把姜桡姐姐漂亮的衣裙給弄髒。

許念兒聲音細小如蚊:“姜桡姐,謝……謝謝,我……我沒事。”

她先将掉落在地上的福衣小心翼翼的撿起來,确定沒有損壞後,才将其塞到自己的懷裏,并爬站起來。

姜桡見許念兒無礙,不由松口氣,随即她側目門外被月色照亮的院子,臉上露出十分疑惑的神情。

“既中了離魂術的人會呆傻站在原地,那為什麽許念兒還會推門出去?”

如若沒有從那種詭異的游離狀态中清醒過來,許念兒怕會像趙有的娃子們,也突然消失不見。

陸觀棋只覺得細思極恐,偷偷朝賀千宸的身邊又湊了湊。

湊的近,就多了份安心。

正在沉思的賀千宸自是察覺到陸觀棋的小動作,在不留痕跡的與陸觀棋拉開幾步距離後,才開口道。

“那首歌謠。”

姜桡回頭看向賀千宸:“歌謠?”

這時許念兒忽開口:“那不是……不是歌謠。”

三人目光瞬間齊刷刷的落在許念兒的身上,被盯着的許念兒很不自在的低着頭,然後四五個,四五個字蹦出來解釋。

那是小兒啼哭咒,家中若有孩子啼哭不停,便抱着孩子在院外,邊繞圈走邊念着“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夜哭郎……”

可很奇怪,大家聽到的小兒啼哭咒後半段是不對的。

還有件事!

那道小兒啼哭咒聲音消失後,許念兒就聽到有人喊自己,這才身不由己的打開門,并朝着那片還未被月色照亮的陰影中走去。

在那片陰影中,許念兒看到一抹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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