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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被方錦浩纏着，方鏡華用飯沒多久就被迫陪着幾個孩子坐馬車去東市逛街。生生逛了兩個多時辰，帶回來一堆小孩子愛玩的玩意兒，成文成禮兩個孩子也放松多了，三個孩子連跑帶鬧的，玩的不亦樂乎。

對此，方鏡華只能感嘆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旺盛的讓人招架不住。這麽忙了一天，直到晚上方鏡華才有空找紅玉過問一下府裏的事，沒讓人去麻煩全管家。

全管家是府裏的老管家，許多前就呆在府裏，方鏡華聽父親說他小時候全管家就已經在府裏了，算來也有三十多年了，不管方府是富貴還是落魄，都沒有離開過。全管家的子女都已長大，成家立業，各有差事，方鏡華也幫忙安排過，而他自己在方府呆慣了，就不肯再出去。家裏也不用這位老人家幹什麽活，沒什麽值得費心神的，方鏡華就沒反對，心裏頭想着讓他有空多和方老太太說說話，解解悶。

府裏的大小事多是紅玉做主，紅玉是從小跟在方鏡華身邊的人，在方鏡華心裏和朋月是一樣的，這兩個丫頭一個看顧府裏，一個跟着方鏡華去水中沚，倒也各得其所。

不同于朋月，紅玉已然是一副婦人打扮，臉頰微圓，常常帶笑，看起來十分溫柔嬌俏。嫁的是方鏡華手下一家酒樓的管事，照理說，朋月的年紀也早該許人了，但是這丫頭性格十分執拗，堅持不肯，一直拖着，方鏡華看她神色不似有假，心裏想着讓這丫頭陪自己歷練幾年也行，慢慢就拖到了現在。

紅玉過來時直接帶來本賬本過來，口裏道：“娘子，這是咱們府裏的各類采買事項開支，這次回來，咱們家大老爺家的一應用度，府裏也都包了，吃穿同您和老夫人的一樣，只是月例銀子沒開出來。”

說着紅玉小心覷了方鏡華的神色：“我想着姑娘平常事情多，不好拿這些事情去攪擾您。就先自己擅自做了決定。”

“行了，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樣子。”方鏡華反倒笑起來，“憑她是個什麽樣的人，難道我還真能在這些小事上去為難她，倒不至于這麽小氣，到發月例時該給的都給她，不用太過計較。”

紅玉一副我就知道的樣子，彎着眼睛笑了起來：“我們在家裏千盼萬盼，好容易等娘子回來，可真是想死我了。”

方鏡華就着晃動的燭影，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我可不信你這話。”

紅玉一副狡黠的道：“想去水中沚玩，娘子也帶上我一個呗。”

方鏡華無奈道：“那是什麽玩兒的去處，小心給你夫君知道。”

朋月在燈光下做着繡工，聞言也來湊趣：“娘子還不知道她，凡遇見什麽，都要上前湊個熱鬧的。”

紅玉哼道：“哪有，就你愛編排人。反正孩子有人照顧，娘子，帶我一個吧。”

朋月故作驚奇道：“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

紅玉生氣：“就你嘴壞，什麽時候都是你跟着娘子，還不許我跟一回了。”

這兩個丫頭，沒遇到一塊兒還好，但凡碰上了，總要牙尖嘴利的你來我往一番，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

最後，方鏡華不得不出來制止：“行了，你們兩個，遇到一起，簡直沒完沒了。你，都是做娘的人了，安分些吧。”

兩人這才做罷，紅玉在一旁吐了吐舌頭。

方鏡華又道：“也不早了，你們兩個都去歇着吧，這裏不用你們照顧，還有你，朋月，回去也別再做針線了，小心熬太晚傷了眼睛。”

朋月笑了一笑，道：“娘子，那我們就先出去了。”

方鏡華擺擺手：“去吧，去吧。”

方鏡華走到裏間床邊瞧了瞧，方錦浩睡得香甜，想來今天是累着了。方鏡華就這麽悄悄地看了他一會兒，放緩了腳步去洗漱。

方鏡華小心地在床上躺下，輕輕抱住了小孩子柔軟的身體。方錦浩隐約感覺旁邊有人，胖胖的小手臂抱着方鏡華的手臂不撒，呓語聲很輕，嘟嘟囔囔的，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方鏡華依舊心軟的一塌糊塗，自己要照顧着外面的一大攤生意，往往沒有時間照顧他，不由得有些愧疚，于是小心地把他的身體抱在懷裏，輕柔的拍着。

第二日，用過早飯，方鏡華抱着方錦浩，逗他道：“咱們去找心兒姐姐玩兒好不好。”

方錦浩小小打着哈欠，應道：“哦。”

方鏡華笑道：“怎麽沒精打采的啊。”

方錦浩眨了眨眼睛，嘿嘿的笑：“娘親，我想去找秦娅姐姐玩，好不好嘛。”

方鏡華聽笑了：“她偏生愛逗你，你還就愛粘着她，也不知是怎麽想的。”

朋月笑道：“還真別說，咱們小少爺別的沒看出有擅長的，就愛找好看的姐姐玩，時時刻刻都記得。”

方鏡華聞言有些發愁：“照這麽下去，長大了可怎麽得了。若是以後長成一副浪蕩樣，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朋月湊近了去掐方錦浩的小肉臉，不懷好意道：“聽到沒有，以後啊，可不敢随便帶你來玩了。”

方錦浩哼的一聲，轉過了頭。

同住在方府的這位娘子姓付單名一個秋字，住了半個多月了，是李瑞信裏要求好生照料的，延請名醫診治，原本方鏡華想着給她另尋個地方，找幾個人照顧就好了，可是這位付娘子長得花容月貌，身子卻極虛弱，常年吃藥，偏生還懷着身孕。如此，怎可放心，于是，只好先把她接進方府，好歹出了什麽事，自己總能知道。

她還有個女兒，乳名叫做訴心，生的玉雪可愛，溫和安靜。從來到京城，娘兒倆基本都住在方府，只是，她身體太差，平時也不太出門。

方鏡華撥了幾個丫頭照顧她們母子倆，這個時候還在院子裏頭打掃，方鏡華讓她們通報過後，才進了裏屋。

付秋依舊斜躺在榻上，身着一件半舊的夾衫，頭發半散着，有一搭沒一搭的喝着藥，許是藥太苦，她纖細的柳葉眉微蹙。小女兒卻極乖巧，不吵不鬧，坐在床前的桌子邊上，拿着狼毫筆，乖乖巧巧的練字，寫完一張就拿給她母親瞧。

看見方鏡華過來，付秋面色蒼白的臉上勉強的笑了笑，聲音有些虛弱：“你來了，坐吧。”

方鏡華坐下後關切的問道：“我昨日也才回來，沒來得及看你，你這兩天感覺怎麽樣？”

“我這本是長年累月的病症，哪有那麽快好的。倒是有些療效罷了，現如今也好多了，多謝你記挂。”付秋放下藥碗。

方鏡華看見訴心安安靜靜的寫字，也不理會旁事，湊過去看了看，看她字體端正，神情認真十分有趣，一筆一劃在抄詩，寫了許多啊，方鏡華看到一篇“松下問童子，言師采藥去。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方鏡華笑道：“怎麽這首詩也不抄寫完，白白空了雲深兩個字。”

小姑娘想說什麽，付氏先一步拉了女兒訴心的手，說道：“原是要避着她父親的名諱，去吧，你一直在我身邊也無聊得很，帶着哥哥去瞧瞧咱們小廚房新做的如意糕做好了沒有。”

“倒是不知道這個，見怪了。”

李瑞信裏并沒有說這是哪個好友的家眷，方鏡華也沒處問他，因此便好奇道：“不知大哥是做什麽的？”

付秋道：“不過是南下做點小生意，如今不方便過來，等得閑了，自然就會來了。”

說了倒跟沒說一樣，方鏡華也不好多問，免得人多心。

方鏡華看了看緊緊站在她身邊的方錦浩，讓他帶妹妹出去，臭小子竟然學會了含蓄，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在抿着嘴兒笑。

訴心今年也不過四五歲，是個極漂亮的小女孩兒，有着白玉菩薩一樣的小臉，目如點漆，笑起來眉眼彎彎，有種清新的明媚感，卻不大愛說話，此時聽了母親的話，自己好好的把寫完的紙張收起來，走到方鏡華面前笑了一下。

方鏡華拍着方錦浩的背，催他出去：“快去吧，帶着妹妹出去玩兒會。”

方錦浩還在拉着方鏡華的手不放，不知道哪裏來的不好意思，方鏡華繼續哄道：“去啊。朋月姐姐帶你一起去好不好。”

再三哄勸，方錦浩才扭扭捏捏的拉着訴心的手一起出去，方鏡華這才同付秋道：“訴心這孩子真是既懂事又乖巧，不像我們家這位，姐姐好福氣。”

付秋聞言嘆息道：“若不是因為打小跟着我們夫妻兩個颠沛流離，也不至于讓她這麽小就滿是心事。現在又日日跟着我這個病秧子天天鎖在屋裏，性格真是越發不愛說話了。”

方錦華寬慰道：“這是哪裏的話，現下興許艱難了點，如今只管好好養胎，蔡神醫如今正好在京中，有什麽調養不好的。姐姐的福氣都在後頭呢。”

“還能有什麽樣的福氣？能再活久一點都是萬幸。”付秋勉力笑了一笑，沉默了半晌，才又道：“你瞧我，好容易你來一趟，怎麽無緣無故找你說這些，不提了，你們那最近可還忙？”

方鏡華說道：“也沒什麽可忙的，是我自己放心不下。”

說着方鏡華看向付秋的肚子，笑道：“算起日子，你這孕尚不足一月，正是該仔細的時候。”

“這孩子倒還算乖巧，懷到現在，也沒見他折騰過人。”付秋道。

“現如今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又瘦，能吃就多吃，別到時候肚子越來越大，人倒清瘦起來。”方鏡華想起自己，“我當初懷錦浩的時候，就是事情太多，什麽都顧不上，他生出來白白胖胖的，我是好生走了趟鬼門關。”

付秋道：“知道了，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兩人随意聊了幾句，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