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9(二更) 此人也姓上官,丹鳳公主……

第29章 29(二更) 此人也姓上官,丹鳳公主……

***

這平靜、蒼老的聲音, 簡直就好似一只洪鐘一般,在上官飛燕的耳邊陡然炸響,只炸得她渾身的寒毛都陡然樹立起來!

獨孤一鶴!是獨孤一鶴!

獨孤一鶴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而且恰恰好就在自己給對方扣上黑鍋的時候……

上官飛燕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渾身的血液都已沖到了頭頂,這毛骨悚然的一刻好似被無限地拉長、拉長、再拉長,令她清晰地聽到了血液流過耳邊血管的聲音, 還有自己驟然劇烈跳動起來的心髒……

怎麽辦?!

怎麽辦?!!

在極度的驚恐之下,上官飛燕居然忽又冷靜了下來,她倒在柳餘恨的身上, 兩根判官筆帶來的疼痛依然明顯, 她的手腳發着冷,臉色在鮮血污垢之中顯得極為蒼白, 雙眼卻驟然亮了起來, 像是兩顆浸了冰的星子。

她道:“你是平獨鶴。”

獨孤一鶴道:“正是。”

上官飛燕反應極快, 率先發難:“我是上官丹鳳, 大金鵬王的女兒, 金鵬王朝的公主,大将軍平獨鶴, 你見了我, 為何傲然昂首, 不肯行禮?”

她的聲音雖然虛弱, 但在這一瞬間, 居然有一種超乎尋常的驕傲與高貴。

喬茜有點詫異地瞧着她,只覺得這人作為一個陰謀家來說,心理素質還挺到位的……

這是喬茜絕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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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穿越到武俠世界這幾個月來,她見得人并不算多, 饒是如此,她也見着了這輩子最多的惡人。

喬茜板着一張臉,雙手抱胸,冷眼瞧着上官飛燕,還真是想要看看她要怎麽去解釋。

而獨孤一鶴此刻也正在瞧着這位“丹鳳公主”。

他似乎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當年小王子的模樣,然而,五十年過去了,物是人非,昔日的年輕人如今已垂垂老矣、滿頭花白,而故人的模樣,也早就被他忘卻了。

這真的是小王子的女兒?

如果她是小王子的女兒,難道不知當年事情的原委,又為何在這時候出來,要為他們上官家“讨回公道”?又為什麽非要指認他為青衣樓的總瓢把子?

若說獨孤一鶴還尤為冷靜,那他身後的四個徒弟就要氣憤得多了。

獨孤一鶴身後,是四個長身鳳目、英姿飒爽的女子,這四人便是近年來在江湖上闖出些名聲的峨眉弟子——馬秀真、孫秀青、葉秀珠、石秀雪,這四人因名字中具有一個秀字,江湖人稱“峨眉四秀”。

此刻,這峨眉四秀俱是橫眉冷對,只因這什麽勞什子丹鳳公主,一上來就血口噴人!

獨孤一鶴負着雙手,聽見了“丹鳳公主”的責難之語,面色卻依然如古井般平靜無波,淡淡地道:“金鵬王朝,亡國于五十年前。”

“丹鳳公主”登時瞪大了眼睛,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臉色似乎更蒼白了幾分,掙紮着從柳餘恨懷中站起來,直視獨孤一鶴,厲聲道:“你的意思是說,因為我國早已亡國,所以你平獨鶴早已不是我王的臣子,無需顧忌君臣之禮?!”

獨孤一鶴卻道:“非也。”

“丹鳳公主”道:“那大将軍是何意思?”

獨孤一鶴冷冷道:“臨陣脫逃、視複國大業如累贅,如此懦夫,何以稱王?”

獨孤一鶴根本就不認為當年的小王子配即位為王!

不錯,像獨孤一鶴這樣的人,半路帶藝投師都能做到天下七大門派掌門的位子,心性何其之堅韌?他又如何能瞧得起懦弱無能、臨陣脫逃的小王子呢?

他壓根就不承認那是大金鵬王,也壓根不會覺得自己面前這口口聲聲君臣之禮的女子真的配讓他行禮!

而上官飛燕早已驚呆了!

不是“丹鳳公主”在驚訝,而是上官飛燕本尊驚呆了……他、他竟然不認?!

不……不是不認,而是不屑。

她原本以為,丹鳳公主的身份,是她最大的依仗。

江湖是個不講道理的地方麽?是的,江湖不講道理,到處打打殺殺、用拳頭的大小來說話。但江湖也是個極講理的地方,打打殺殺、陰謀詭計,全都是暗地裏的東西,公理道義,才是放在明面上的東西。

一個人可以在暗地裏壞事幹絕,但他面子上卻一定不能暴露……而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也就越講究把所有的龌龊都“一被子掩蓋了”。

丹鳳公主的身份,就是這樣一種陽謀!

但獨孤一鶴居然不吃這一套!這老貨居然如此自傲!

“丹鳳公主”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獨孤一鶴卻并不理會她,而是看向了喬茜與陸小鳳。

陸小鳳道:“獨孤掌門。”

獨孤一鶴道:“你是陸小鳳陸公子,老夫所收到的信箋,是公子托花家送來的。”

陸小鳳道:“非也,是這位喬茜喬姑娘的主意。”

喬茜道:“你好,獨孤掌門。”

獨孤一鶴深深瞧了一眼面前這姑娘,道:“多謝喬姑娘。”

喬茜輕輕一笑,十足自然地道:“現在說謝,是不是有點太早了?再過一陣子,有的是時間好好謝謝我呢!”

獨孤一鶴怔了怔。

陸小鳳捂住嘴:“…………噗!”

峨眉四秀:“…………”

峨眉四秀對視了一眼,用一種十分崇敬的眼神瞧着喬茜……不為別的,只因為敢在她們師父面前這麽随便、這麽不客氣說話的,這位喬姑娘還是第一個。

只有葉秀珠,似乎感知到了什麽即将到來的危險一般,身子有點不安地晃了晃。

喬茜于是道:“這件事既然是我想要把各方都請來,聚在一起說道,那今日可由我來問獨孤掌門幾個問題麽?”

獨孤一鶴沒有意見:“請。”

喬茜在上官飛燕有意見之前,直接問道:“敢問獨孤掌門,昔年財寶之事,要如何處理?”

獨孤一鶴道:“此次接到姑娘信箋,便一并帶來了,五十年來,老夫只為保管,分文未取!”

喬茜又道:“所以,獨孤掌門願意将財寶送給上官家?”

獨孤一鶴道:“盡可讨之。”

喬茜撫掌而笑,道:“這不是,第一個問題就已解決了,好吧,下一個問題,丹鳳公主,你先前說獨孤掌門是青衣樓的主人,此事可有證據?沒有憑證,總不好胡說吧。”

“丹鳳公主”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這姓喬的在這裏等着呢!

喬茜道:“丹鳳公主,來好好把話講清楚嘛。”

“丹鳳公主”的眼神之中似乎很是惶恐,偷偷地看了一眼柳餘恨,并沒有說話。

柳餘恨嘶啞地道:“是我告訴她的!”

獨孤一鶴冷冷道:“你的臉是被我毀的?”

柳餘恨不答。

獨孤一鶴冷冷道:“你的手腕是被我削掉的?”

柳餘恨仍然不答。

獨孤一鶴冷冷道:“我獨孤一鶴殺人,從來堂堂正正,只為比武,從不虐殺,柳餘恨,你的臉到底是被誰削下的?”

柳餘恨仰天長嘯,忽厲聲道:“不錯……不錯,我的臉不是被你削下的,那一年我與你比武,你三招勝我,言我心思刁鑽,劍法至多停在二流,你走之後,我不堪受辱,自削面龐,自斷手腕……我、我恨不能親手殺你!”

說罷,他竟忽然擡手一鈎,竟一鈎鈎進了自己的胸膛之中,撲通一聲跌在地上,幹脆利落地死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已驚呆了!

“丹鳳公主”的身子忽晃了兩晃,喃喃道:“所以……所以,這都是他蒙蔽于我……”

喬茜的臉上簡直連一點表情都沒有。

現在,她已知道,柳餘恨并不是怕死,只是覺得上官飛燕的計劃沒有完成,所以不能死。

等到上官飛燕要丢車保帥時,他會毫不猶豫的放棄自己的性命!

現在,這地方的血腥氣已重得讓她很想吐!

喬茜看見上官飛燕輕輕地松了口氣……

她把頭扭了回去,不再瞧着上官飛燕,轉而問獨孤一鶴,道:“獨孤掌門,你怎麽看?”

獨孤一鶴豈會不知這柳餘恨實在死得太幹脆?

如果他真是個因為決鬥失利就給人潑髒水的無恥小人,又怎會這般幹脆赴死?但是……

獨孤一鶴淡淡道:“丹鳳公主受人蒙蔽,首惡既已自裁,此事就此打住。”

獨孤一鶴雖然不認為自己應該稱臣,但這畢竟是故人之女。

“丹鳳公主”垂着雙目,顯得黯然傷神,半晌,才道:“我今日才知,平獨鶴并不似父王所言,是個小人……丹鳳多有得罪冒犯,多謝獨孤掌門包涵。”

喬茜道:“好吧……這第二件事,也已完了。”

獨孤一鶴道:“秀青,去取箱子來。”

孫秀青應聲而去,去取了一只小小的箱子來,在上官飛燕面前打開。

箱子裏裝的是一疊銀票,新的,大通票號出的銀票,大通票號就是江南花家的票號,現銀十足兌換。

——獨孤一鶴保管財寶,保管的是整整好幾大箱子的金銀珠寶,然則等到要帶着上路時,幾大箱子帶上當然累贅,于是出發之前,火速換成了銀票帶來。

銀票一共十萬兩白銀。

……居然只有這麽點。

對于普通人來說,十萬兩,這錢簡直十輩子都花不完,然而上官飛燕搞了這麽一票大的,殺了大金鵬王父女、自己的三個屬下也全死完了,就連她自己也受了傷,可居然只換來區區十萬兩?哈哈,十萬兩?

她要的是獨孤一鶴與闫鐵珊的全部身家!

可現在,她的計劃已全完了!

上官飛燕的心裏何止是百味雜陳?她盯着那小匣子裏的一疊薄薄的銀票,臉色蒼白,半晌不言。

喬茜道:“你不滿意?”

“丹鳳公主”道:“我……我想到秋雨與獨孤大叔,竟然為了這錢而死,突感不值。”

喬茜凝視着她,忽然又問:“獨孤掌門同青衣樓無關,那麽,蕭秋雨與獨孤方究竟為什麽會被青衣樓的人所殺?這件事同青衣樓真的有關系?”

“丹鳳公主”霍然擡頭,死死地瞪住了喬茜,激動地嘶聲道:“這我怎麽會知道!你為什麽不去問柳餘恨?!哦……他這罪魁死了,你便要用這件事來為難我麽?!我不知道!我若知道,怎會傷在那拿判官筆的手裏!”

喬茜的表情卻很平靜,甚至已平靜到了一種很不正常的地步。

——按照她方才她瞧見蕭秋雨屍首時瞬間暴怒的狀态來說,她瞧見上官飛燕這等毫無廉恥、心狠手辣的做派,只會更加生氣,根本不該平靜。

她這樣平靜……只因為她已想到了一種絕佳的對付上官飛燕的方法。

喬茜平靜地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只是問一句而已,丹鳳公主何必如此激動。”

上官飛燕一時語塞。

喬茜又道:“好吧,錢已是你的了,你為何還不走?”

上官飛燕銀牙緊咬!

現在,她已知道,獨孤一鶴離開峨眉,前來眉縣,正是喬茜的主意。

喬茜一方面以賬本的事情敷衍拖延她的時間,另一方面火速去信給獨孤一鶴,讓他趕來此地,打自己一個措手不防……她敗了,她的确已敗了,敗到只要不被揭穿真實身份、留下一條性命,就已算好了。

上官飛燕的臉色變了又變,抱着那小箱子,轉身就要離開。

她已無法忍受留在這裏!

喬茜卻慢悠悠地道:“等等。”

上官飛燕脊背一僵。

喬茜道:“獨孤方、柳餘恨、蕭秋雨三人,都曾為你出力,如今他們橫死在大街上,你為何不出錢安葬他們?”

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勉強道:“這的确是我的疏忽……雪兒,你去,拿着這銀票,去找鎮上的棺材鋪子來。”

她從箱子裏掏出了兩張百兩銀票。

喬茜又道:“八方客棧好端端的客棧,卻因門口橫死三人,也不知道生意要受到多麽大的影響,丹鳳公主,這事端由你而起,你不表示表示?”

上官飛燕:“…………”

上官飛燕對喬茜怒目而視!

喬茜無辜地道:“你得了十萬兩銀票,難道都舍不得出個一兩千,補償補償老實本分的生意人?丹鳳公主啊丹鳳公主,人既然有高貴的身份,那就要有相應高貴的行為才是啊。”

上官飛燕的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

半晌,她才勉強道:“你說的對,是我疏忽了。”

于是,又分了兩千兩白銀,給八方客棧的掌櫃……這掌櫃的今日一早起來,瞧見門口兩具極其凄慘可怕的屍首,便駭得立刻躲進了櫃臺底下,如今一聽見喬茜說“補償本分生意人”,不知道從哪裏就跳出來了,完全免去了上官飛燕還要進屋找人的麻煩。

上官飛燕冷冷地盯着這孫掌櫃。

孫掌櫃:“哎喲,客官……這怎麽好意思呢……那我就……收下啦?”

上官飛燕硬邦邦地道:“收下吧,這是你伺候得當,應得的。”

孫掌櫃:“好嘞!”

火速收錢,火速消失,火速進屋在太陽光底下研究銀票的真假。

上官飛燕又轉身要走。

喬茜又慢悠悠地道:“等等。”

上官飛燕霍然轉身,惡狠狠地瞪着喬茜:“你又有什麽事?!”

喬茜沖她虛情假意地笑了笑,道:“丹鳳公主你呢,大張旗鼓地來讨公道,鬧得江湖上知道的人還不少,事既然已了了,還是留下字據,寫清原委,一式兩份,你一份、獨孤掌門一份,如此,也不給以後留隐患了,你說是不是?”

你怎麽那麽多事!

更可氣的是,獨孤一鶴居然并不反對,那石秀雪也叫嚷道:“不錯,留下字據!免得你血口噴人,再污蔑我師父清白!我師父一直都在找青衣樓的線索,你嘴巴一張一閉,潑人髒水的話倒是說得輕巧!”

上官飛燕能怎麽樣?她還能說我不寫麽!

所以,她也只好留下了一張字據,喬茜還在旁邊提醒她:“落款,寫寫清楚。”

上官飛燕:“…………”

兩張字據一寫完,連墨跡還沒幹,上官飛燕已轉身就走。

卻聽喬茜突然“啊!”了一聲,好像想起了什麽,道:“丹鳳公主,說到青衣樓,我突然想起了一個線索,說起來,你和獨孤掌門都在青衣樓手底下受了害,想必會對這線索感興趣吧?”

上官飛燕脊背一僵。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一種很不詳、很不詳的感覺……

只見喬茜自懷裏掏出一封信來,在手裏抖得呼啦啦的,道:“我之前從青衣樓手上截下一封信來,是個叫‘上官飛燕’的人寫給天下第一巨富霍休的呢……真巧了,此人也姓上官,丹鳳公主可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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