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艾潘妮

艾潘妮

在鑽石崗高中門口的一輛奧迪朝茉莉按了按喇叭，茉莉走過去，坐在駕駛座上的史蒂夫搖下了車窗：“非常及時，親愛的。很可惜，我們原本規劃的公主和天使路線不能繼續了，但你願意染個頭發嗎？三天後，我希望看到一個完美的艾潘妮。”

于是茉莉度過了地獄般的三天，經紀人幫她從學校請了四天的假期，在表演老師和聲樂老師的指導下，她從早到晚練習艾潘妮的唱段，尤其是《獨自一人》（謝天謝地，茉莉之前看過悲慘世界的音樂劇，在準備珂賽特的角色時也對艾潘妮的人物性格和唱段有印象），休息的時候，她也在對着鏡子揣摩表演或者是研讀艾潘妮的人物小傳。晚上的娛樂時間則變成了看各個版本音樂劇中艾潘妮的片段，她決心把自己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時間，都獻祭給一個盡可能完美的艾潘妮。

同時，她還抽時間去更換了自己的發型，史蒂夫靠着自己的人脈幫她約到了一家頗有名氣的造型工作室，這家工作室宣稱自己的所有藥水都是純植物提取，不對身體造成傷害。“畢竟你的父親專門把不對你的生長發育造成傷害寫到了合約裏，我可不想惹麻煩。”史蒂夫說。

他們給茉莉染了一頭深紅棕色頭發，并且做成了小卷，他們還順便染了茉莉的眉毛，“金發看上去太高貴聖潔了，黑發又顯得過于古典。”發型師解釋道。

于是茉莉一邊再研讀音樂劇版的《悲慘世界》劇本和諸多相關史料，揣摩艾潘妮的心理細節，一邊忍受着發型師在她的頭上進行“藝術創作”，五個小時後，茉莉的新造型終于完成了。

當茉莉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時，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史蒂夫也頗為滿意：“我就知道換造型是絕對有用的，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雖然我沒有辦法也不願意把你變醜，但是至少現在你不像一個貴族大小姐或者是天使了。”

而湯姆·霍伯在角色艾潘妮的最後一輪試鏡中再次見到茉莉時，他也與史蒂夫有相同的感受。茉莉與之前試鏡珂賽特時的模樣天差地別。如果說在扮演珂賽特時的茉莉像是教堂壁畫中的天使或者洛可可時期油畫裏筆觸柔和的女神，那麽染發後的茉莉更像是《巴黎聖母院》中的愛絲梅拉達，加上一些化妝的原因，讓人完全相信她不是一個上層人家的大小姐，而是一個可能生活在社會低層但仍然熱情善良的女郎。

“看起來有人做了功課。”制片人卡梅隆·麥金托什笑呵呵地說，“現在站在我們面前的完全是一個艾潘妮而不是珂賽特了，你在外貌上的努力讓人影響深刻。”

茉莉綻開了一個完全不會在珂賽特臉上出現的笑容：“希望我在表演和唱段上的努力也能讓你們滿意。”

“那給我們來一段‘on my own’吧，讓我們看看你的努力。”

鋼琴的旋律慢慢想起，茉莉把自己逐漸放空，會想起自己之前幾天的準備，想到三天前自己幾乎認為自己将要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角色，将要得到銀幕之神的垂青時心中的陶醉和那種喝了氣泡水似的開心，她唱到：“獨自一人，幻想他就在我身旁；沒有他陪伴，卻能和他走到天亮。”

雖然茉莉沒有談過撕心裂肺的戀愛，在之前的戀愛中，憑着她的那張臉，也沒有體會過什麽愛而不得，求而不得，這讓她在帶入艾潘妮的角色時始終覺得有些隔閡。

但現在站在同樣一間試鏡室中，看着面前幾乎一模一樣的試鏡評委。茉莉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幻滅。她想到自己這幾天得到珂賽特，沉浸在歡愉和幸福中卻又忽然失去，發現得到角色不過是一場幻夢的大起大落中，茉莉真實地體會到了有所求卻又清楚地明白現實的殘酷冰冷，更可怕的是對此無能為力是什麽感受。

她唱到：“我愛他，我愛他，我愛他，但僅僅藏匿于我心。”她似乎歸于平靜，又像是喃喃自語，但她卻仍不能放棄愛他的決心，就像是茉莉在知道珂賽特的角色只是一場幻夢之後，明白現在在電影的世界中她是如此的卑微，以她的性格卻仍舊不想放棄最後的一點希望，最後的一點争取角色的決心。

她不會消沉或一蹶不振，她明白即使事實證明她的一切努力不過是徒勞，她也願意為了一個微小的機會去拼盡全力地嘗試，就像是艾潘妮明白即使她再怎麽努力，在馬利尤斯眼中也比不上珂賽特輕輕的一笑，但她也願意為了馬利尤斯和他所鐘愛的事業而獻出生命。現實中的茉莉在某個維度和艾潘妮忽然有了重合，這讓她真正帶入了艾潘妮的人格，比之前練習中的任何一次都要投入和貼合。

從沉醉到清醒心痛，再到貌似平靜卻仍決定獻祭自己，只不過歌中的艾潘妮是為了愛情，而現實中的茉莉是為了電影藝術，一首《獨自一人》中情緒的轉折絲絲入扣，将愛而不得展現得淋漓盡致，讓在場的諸位都大飽耳福，沉浸其中。

完成了試鏡的茉莉卻很快清醒了過來，她已經逐漸明白，不是所有角色都會選擇最好或者表現得最優秀的那個演員的，她已經完成了自己可以做到的部分，剩下就只能交給上帝了。她對坐在前排駕駛座上的經紀人說：“我想，現在我們能做的只有等待了，但願我的表現可以打動導演。”

“我想是的，你已經做了你應該做的了。”史蒂夫難得溫和地回答道。

但他并不是這樣想的，被阿曼達和他的經紀人鑽了空子是他職業生涯的一大恥辱，他已經做了的就是發動自己的人脈，把茉莉塞進悲慘世界的劇組，然後用茉莉的演技，美貌，青春和歌喉，讓艾潘妮把珂賽特壓得一無是處。不過這些盤外招茉莉不需要了解，她只需要穩定地産出卓越的表演就足夠了，剩下的一切，他會做到的。

晚上，湯姆·霍伯再一次在電腦上點開今天的試鏡錄影，幾乎所有主要角色都已經确定了，現在只剩下艾潘妮了。

“艾潘妮，艾潘妮。”他喃喃自語，艾潘妮可以說是他最為鐘愛的角色之一，或許比不上芳汀，但在他的心中至少遠高于珂賽特。

“我想要一個年輕的，新鮮的面孔；不一定要很有名氣，但至少要演技卓越，歌喉上佳。”他一邊在心中暗自評估着，一邊順手删掉了标注着泰勒·斯威夫特的錄像，的确她是一個很不錯很受歡迎的歌手，但她的演技最多在MV裏夠用，如果是這樣的一部沖奧大片可能就有些不夠看了，“畢竟我們已經有了一個花瓶了不是嗎？”他有些刻薄地想。

“為什麽不要薩曼莎·巴克斯呢？她年輕，漂亮，甜美，唱功也不錯，而且還在音樂劇中出演過艾潘妮。”他點開薩曼莎的試鏡視頻，想起制片人·麥金托什之前說的這番話，麥金托什

是音樂劇《悲慘世界》的制片人，薩曼莎就是他一手發掘并推上音樂劇舞臺的，也是他推薦薩曼莎參加電影的試鏡。

他看着電腦裏深情并茂歌唱的薩曼莎，有些為這個年輕的姑娘感到遺憾，如果沒有更好的人選，可能艾潘妮就是這個姑娘的了，她已經在音樂劇的舞臺上鍛煉多年，為了登上大銀幕的機會準備了許久。他有些不忍，但從內心深處他也明白，可能茉莉·加布裏埃克斯就是比薩曼莎更好的選擇。

也許和泰勒斯威夫特比起來，茉莉和薩曼莎都會輸在名氣上，但在泰勒已經提前出局的情況下，這就變成了兩個人的戰争，而又是如此恰巧，兩個人的優勢又如此的重合，茉莉就是一個更年輕，更漂亮也有托尼獎的薩曼莎，唯一的缺陷就是茉莉實在太年輕了，他有些擔心其中的有些戲份會引來一些麻煩，比如美國家長教師協會和MPAA的格外關注。

他想了想，給電影的大制片人蒂姆·貝萬打了一個電話。

“蒂姆，很抱歉這麽晚打擾你，我想問問你收到我的郵件了嗎？”

在一件舒适的起居室裏，蒂姆坐在電腦前，手邊是一杯威士忌，“是的，蒂姆，我當然已經收到了，也已經看過了，我必須說，不論你想要選擇哪一位我相信你都會給大家帶來一個非常優秀的艾潘妮的。”

“是這樣的，我也相信，但我想聽聽你的意見。”電話那頭的湯姆說道。

“哦，那當然沒問題，”蒂姆爽朗地笑了兩聲，他想到了之前接到的另一個電話，仔細組織了一下語言，才貌似不經心地說道，“首先，我必須強調的是，無論選哪個演員都是你的自由，我也完全尊重并且支持你的選擇，但如果你一定要問我的意見，唔，我只能說，從試鏡的錄像和你發給我的簡歷來看，我會比較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