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在尊上這裏,愛意味着什麽呢?”

第54章  :“在尊上這裏,愛意味着什麽呢?”

如若卿如塵似往常那般, 裝不認識她,裝陰陽怪氣,裝自己是另外一個人, 風翎羽都不會感覺到多大的慌亂。

不僅不會慌亂,她甚至會覺得欣喜。

人只有在意才會賭氣, 才會口是心非,才會恨不得用語言為刀刃,瘋狂鑿向對方的心門,直到看到對方流露出疼痛的神情, 用以證明對方還愛着自己。

因為風翎羽就是這麽過來的。

她愛卿如塵,愛到瘋魔。

她不知道卿如塵是不是也這般愛着自己, 所以她總是忍不住試探, 用言語, 用行為傷害對方。

但凡卿如塵發怒,或者生氣, 她心底都會高興得發瘋。

那兩百年裏, 她一直想, 至少她師父是在意她的。

只要有一點愛,哪怕無名無分, 她也可以同對方糾纏到天荒地老。

如今卿如塵就站在她面前,一副平常的模樣, 風翎羽卻止不住地慌了。

她的心瞬間被鑿開一個大洞,呼呼地吹着冷風。整個人如同立在懸崖邊,似乎只要一推,她就會墜入無底的深淵裏。

風翎羽神色慌張, 伸手去拉卿如塵的袖子,仰頭望着她, 眼裏都是水光:“師父……”

“師父我會乖的……你說什麽我就聽什麽……我會乖的……”

“你不要……你不要趕我走……”

她肌膚嫩,哭腔一上來,小巧的鼻頭是紅紅的,眼角也是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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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從她眼眶溢出,順着面頰滑落,看起來好不可憐。

卿如塵俯身,兩手捧着她的臉,用大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從前種種,我都既往不咎。”

“翎羽,我倦了。你若珍惜你我曾師徒一場,往後餘生,不要再會。”

卿如塵松開捧住她面頰的手,狠狠心轉身,打開傳送羅盤,頃刻間消失不見。

風翎羽下意識起身要去攔她,只是剛站起來,身體一軟,順着石床滑落,摔在床邊。

她全身癱軟地靠在石床旁,望着卿如塵離去的背影,淚珠滾滾而落:“師父……”

她知道,這一次她師父是真的不要她了。

————————

卿如塵一回到無人島,就被雪使逮住了。

星夜裏,雪使在木屋的露天陽臺擺下了酒案,自己則坐在搖椅上,捧着翠綠色的夜光杯,悠哉悠哉地品嘗着葡萄酒。

風使則坐在她身旁的小凳上,時不時地給她剝點水晶果,喂到她口中。

見卿如塵回來,雪使招呼道:“尊上過來坐坐。”

卿如塵掃了她二人一眼,眼裏多了幾分笑意:“不了吧。如此良辰美景,你二人還是好好享受吧。”

她不是那麽沒眼力見的人,邊往屋裏走邊道:“我拿點鎮魂香就走。”

風翎羽入了魔,需要鎮魂香安撫。她本來以為對方納戒裏有,不曾想她根本沒帶,只得回來拿雪使的。

誰知雪使并不打算放過她,經過雪使身旁時,雪使伸出手勾住了她的腰帶:“拿鎮魂香?尊上如今還未取得魔印,魔君之身未回歸,拿鎮魂香做什麽?”

雪使拽着她的腰帶,将她帶到自己身前,勾了勾手指,故作好奇地問:“難不成是尊上在外面又養了別的女人?”

上官雪從小被當做随時能犧牲的“家主”培養,看似端莊,實則性子非常跳脫。

一喝多了,舉止非常輕浮。

四使裏面,包括卿如塵在內,都慘遭她的毒手,沒少被她抱過親過。

卿如塵垂眸掃了一眼,看向她迷離的視線,頓時了然。

她看向風使,長眉輕挑:“你怎麽讓她喝成這樣,都不攔一下的?”

風使嘆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的語氣:“尊上又不是不知道,她酒品差成什麽樣。”

“一杯是這樣,十杯也是這樣。”

她根本攔不住,随她去吧。

四使之中,以樓驚鴻最忠貞。不過這忠貞是對着上官雪的。

樓驚鴻原是上官雪的護衛,兩人青梅竹馬一同長大,她對着上官雪可謂是百依百順。

這個百依百順到什麽地步呢?

曾經花使問過樓驚鴻,若是你家大小姐想睡尊上怎麽辦?樓驚鴻竟然認真思考了好一會,說她會試着把尊上捆起來,放在大小姐床上。

卿如塵聽說了此事,很長一段時間看見樓驚鴻都繞道走。

旁人的忠誠只是嘴上說說,樓驚鴻不一樣,她是拼死也會做成這件事。

有些時候,卿如塵很羨慕上官雪。

更多的時候,她欣賞樓驚鴻。

卿如塵見她如此,搖搖頭,一面伸手把上官雪拽着自己腰帶的手取下來,一面對樓驚鴻道:“你啊,也不能總是這麽順着她。”

“明知她身上有重傷,就不要給她喝酒。”

樓驚鴻聽了只是笑,目光柔柔的,并沒有反駁什麽。

卿如塵“數落”了她兩句,伸手去取上官雪手裏的酒杯:“不許喝了,杯子給我!”

上官雪側身躲開了她的手,将杯子護在懷裏,很不情願道:“不要。”

卿如塵冷哼一聲,伸手奪過她手裏的杯子。上官雪的視線跟着杯子走,下意識就要伸手來奪。卿如塵眼明手快,擡手捏訣,迅速敲在了上官雪的頸側:“定!”

定身訣落下,再加上卿如塵輔佐的昏睡訣,上官雪的身子一軟,倒在了搖椅上。

見她昏睡,卿如塵松了一口氣。

她把酒杯放在桌面上,看向樓驚鴻:“把她抱回去吧。”

“嗯。”

樓驚鴻抱起上官雪,與卿如塵一同進到屋中。

不多時,卿如塵拿着鎮魂香,從藥房出來,恰好撞見了從主卧出來的風使,略有些驚訝:“你怎麽不陪着上官一起歇下。”

樓驚鴻笑笑,望着卿如塵遲疑開口:“是有一些事想與尊上聊聊……”

“哦?”這倒是稀奇了,要知道風使可是很少同人聊天的。

卿如塵頓時來了興致,歪頭示意門外:“還剩些酒,我們在外坐坐?”

“好。”

兩人重新來到門外,風使把桌面的瓜果收拾幹淨,換上了卿如塵喜歡的肉幹之類的東西。又換了一壺清酒,邀請她坐下。

她給卿如塵倒了一杯酒,示意道:“尊上嘗嘗。”

卿如塵端起酒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酒香濃郁,清冽回甘,好酒。”

她口味偏甜,舉杯一飲而盡:“我很喜歡。”

“尊上喜歡就好。”不論是容貌還是修為,風使都可以說是四使最普通的一個。

她既沒有花使的嬌俏的容貌與七巧玲珑心,也沒有月使的聖潔大愛,更沒有雪使的清麗無雙的姿容,可偏偏卿如塵和她待在一起最自在。

她如同卿如塵給她賜下的字一樣,好似一陣輕柔的風,風吹過,沁人心脾。

卿如塵放下杯盞,笑吟吟地望着她:“所以呢,你要與我說什麽事?”

樓驚鴻端坐在卿如塵對面,一雙明亮的雙眸直直地望着她:“翎羽殿下的傷怎麽樣了?”

她說得那麽自然,完全不鋪墊,單刀直入。

卿如塵瞳孔一縮,樓驚鴻直視着她的眼,很自然地問:“浮雲秘境之行,很是兇險。”

“若是能得翎羽殿下相助,尊上會安全幾分。”

樓驚鴻一邊問,手上也沒有閑着。她給卿如塵的酒杯再次倒滿,推到了她面前:“您向來是個只看結果的人,可是如今您拒絕了大小姐的提議,是因為翎羽殿下重傷不能同行嗎?”

“還是說,您怕帶她去,她會受傷?”

“又或者是,您心中有芥蒂,不想與她同行呢?”

她問了一連串的問題,期間看着卿如塵的雙眼,眼睛一下也沒有眨。

卿如塵伸手取過酒杯,抿了一口,擡眸看了她一眼:“驚鴻,這是我認識你以來,你說過最多話的一次。”

樓驚鴻垂眸,輕笑道:“那是因為從前,我不需要說話。”

卿如塵在大是大非上,是個絕對不會出錯的人。

上官雪與諸葛月智計無雙,花使雙子為了卿如塵肝腦塗地,所向披靡。

至于她……

上官雪說她是盾,她就是魔宮的盾,說她是劍,她就是魔宮的劍。

武器是不需要想法,也不需要說話的。

卿如塵讀懂了她話語中的意思,溫聲道:“為什麽現在說話了呢?”

“嗯……”樓驚鴻想了想,對卿如塵道,“因為我覺得尊上有可能會重蹈覆轍。”

卿如塵不解:“重蹈覆轍?”

樓驚鴻點點頭,與她解釋道:“自古以來,情劫難渡。所以修道之人,皆不會幹涉他人因果。”

“昔年你與翎羽殿下,愛恨糾葛,我等局外人只能在外看着……”

樓驚鴻垂眸,神色略有些黯淡:“直到我等收到命令被迫離開魔宮時,我升起一個念頭,為何尊上能解我的心結,卻解不了自己的心結。”

卿如塵很驚訝地看着她,卻見樓驚鴻皺了皺眉,繼續道:“是不是尊上,其實也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無所不能。”

樓驚鴻擡眸,看向卿如塵,眼神一片澄澈:“我等看似對尊上的前塵往事非常了解,也很明白尊上的志向。可除了這些宏大的願景,我們對尊上所知甚少。”

她一邊說,一邊舉起酒杯道:“我知道尊上喜歡喝甜酒,最愛吃瓜子,肉條……”

“最愛的是翎羽殿下……可有些時候,我看着您在傷害她,我會覺得您真的愛她嗎?”

樓驚鴻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皺着眉頭,一臉困惑地看向卿如塵:“在尊上這裏,愛意味着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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