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或許……只是想聽師父說一句我想你吧
第61章 :“或許……只是想聽師父說一句我想你吧。”
卿如塵簡直無話可說。
她從哪一個方向來又有什麽要緊的, 反正她總是會來的。明知道她會來還要在門口等,不過是為了惹她心疼罷了。
卿如塵也的的确确是心疼了。
她伸手攙扶起風翎羽,帶着她往洞穴內走:“先進去再說吧。”
風翎羽順勢依偎進她懷中, 身子輕靠在她胸口,挨着石床緩緩坐下。
卿如塵坐在她身旁, 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替她把脈。比起一個月前的虛弱無力,如今的風翎羽可以說是重新煥發了生機,被卿如塵壓在指尖下的脈搏, 強而有力地跳動着。
卿如塵替她細細地查探了一番,這才放開她的手, 溫聲道:“比先前好多了。”
“之後用丹藥再溫養一兩年, 就不會留下後患。”
風翎羽微微颔首, 輕聲道:“都是師父憐惜徒兒,我才能好這麽快。”
卿如塵并不去接她這句話, 只是從納戒中取出一個食盒, 擺放到風翎羽身旁與她輕聲道:“我按你說的, 去東林山拿了點藥材回來,煮了點藥膳……你看看能不能喝。”
她一邊說, 一邊打開食盒的蓋子。濃郁的藥香伴随着靈力撲面而來,風翎羽一聞就知道這不是卿如塵親手做的東西。
她抿唇, 輕聲問道:“這是四使中,哪一位使者大人做的?”
卿如塵給她舀了一碗八珍雞靈米粥,遞了過去:“驚鴻做的。”
風翎羽接過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涼, 而後低頭抿了一口,贊嘆道:“風使大人不愧是四使之中最蕙質蘭心的, 做的吃食也是一等一的好吃。”
卿如塵皮笑肉不笑的:“你喜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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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風翎羽端坐在床上,一邊喝粥,一邊小心用眼角的餘光覷了她一眼:“師父這段時日,一直和四使住在一起嗎?”
卿如塵掃了她一眼,反問道:“怎麽,你很好奇嗎?”
風翎羽垂眸,用勺子撥弄着碗裏的珍珠靈米,淡淡道:“是有點,想知道花使姐姐的傷怎麽樣了?”
“其餘三使過得好不好。”
她問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說多了,又會惹怒卿如塵。
卿如塵看不得她這種作派,心裏很不舒服:“也就老樣子,沒什麽好不好的。”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不好。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就僵住了。
風翎羽喝了一口粥,輕輕應了一聲:“哦。”
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卿如塵如坐針氈,轉頭看着她催促道:“你喝快點,榮餘好不容易醒了,我得回去看她。”
卿如塵倒也沒有說謊,她先前答應榮餘,醒來就會去看她的。
風翎羽聞言擡眸,目光定定地落在卿如塵身上。
兩人四目相對,卿如塵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看我做甚?”
她率先開了口,風翎羽思索片刻,遲疑道:“既然四使與榮餘都在師父身邊,那我可不可以一起……”
她話音未落,卿如塵連忙道:“不可!”
這一句否決在風翎羽的意料之中,只是真的聽到卿如塵拒絕,風翎羽還是忍不住慘白了一張臉,身形搖搖欲墜。
“也……也是……”
“如今修真界到處都是道盟頒發的追殺令,四使與榮餘的安危,皆系于師父一身……”
風翎羽越說聲音越低落,說到最後,她捧着碗垂眸,臉上浮現出很難過的神情:“師父不信我……”
換作以前,卿如塵還會譏諷兩句。
也不想想風翎羽之前做的都是什麽糊塗事,她幹嘛要信風翎羽。
只是如今她寬容了許多,望着風翎羽低落的神情,淡淡道:“別想那麽多,先把傷養好了再說。”
“如今四使被通緝,你也好不到哪裏去。與其大家藏在一處,被道盟一鍋端,還不如各自分散,先養好傷再說。”
她說得溫柔,風翎羽猛然擡眸,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卿如塵看着她眼眶裏懸着的淚,伸手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哄小孩子似地哄她:“等你好了,就什麽都好了。”
——————
接下來的好一段日子,卿如塵每天都會提着食盒來給風翎羽送藥膳。
春去秋來,時光飛逝,眨眼就到了南洲小雪的節氣。北風夾着雪,吹了一整夜,次日清晨卿如塵拎着食盒從中洲的方向回來,看到的就是一座被冰雪覆蓋的島嶼。
雪……到處都是雪……
柔軟的白雪落在了漆黑的懸崖峭壁上,落在了蒼翠的柚子葉上,落在了漫山遍野的藥田上,遠遠望去,一片銀裝素裹。
白雪皚皚裏,卿如塵飛落到了雪使的院子前。
因為家裏多增添了卿如塵與榮餘,憊懶的雪使終于舍得動了起來,将原先的小木屋,改成了一座前後有空地的三進小院子。
此時此刻,院子裏落滿了積雪。厚重的積雪有人小腿高,往前一踩就是一個深坑。
風使起了個大早,帶着榮餘拎着鏟子,正在清理院子裏的積雪。
她們從院子裏一路鏟向外,沿着鵝卵石道鏟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
在她們身後,雪使也沒有閑着,擡手捏訣,随意就捏了個雪人出來。
一排排娃娃高的小雪人立在鵝卵石道兩側,好似從前在魔宮是的質子儀仗隊。
正鏟得熱火朝天的榮餘一感受到卿如塵的氣息,立馬甩了手裏的小鏟子朝她撲去:“尊上!”
她就跟個小炮彈一樣,氣勢洶洶地往卿如塵懷裏撲。卿如塵一個沒注意,被她撲得腳下一踉跄,整個往後倒去——砰!
卿如塵結結實實地倒入雪堆裏,院門上的積雪順勢滑落,砸了她們滿頭。
“哈哈……”
黑臉紅發魚尾巴的妖物頂着一頭的積雪,騎在卿如塵的腹部上哈哈大笑,她一邊笑一邊伸手把卿如塵拉起 來:“下雪了!”
“小雪一到就下雪了!”
“尊上,我們來打雪仗吧!”
卿如塵沾了滿身的雪,跟着她從地上站起來,笑得滿臉無奈。
不遠處的風使握着鏟子往雪地裏一插,轉過頭來看向卿如塵:“前段時期我去凡人界找了些辣子和酸菜,今天煮個凡間的酸辣魚頭鍋吃。”
下雪天,大家心情都很好,就連風使臉上也有了笑意:“我與大小姐身上都有傷,潛不了深海,得勞煩尊上下海一趟了。”
“好說好說,我這就去!”
卿如塵忙應道,放下食盒,帶着吵吵嚷嚷的榮餘就下了海。
魔宮建在北洲冰川深處,哪怕有四季陣法,常年都有大雪飄揚。
饒是如此,小雪對于魔宮而言,意義還是非同凡響的。
原因無他,乃是這魔宮之中最尊貴的幾位大人,有三分之二都是小雪前後時節出生的。
上官雪是,諸葛月是,風翎羽是,夜玫瑰是,卿如塵更是。
卿如塵是小雪生的,每一年的小雪,魔宮都會飄揚起大雪。
大雪紛紛,漫天飄揚,落在紅楓之間,凄美無比。
每當到了這天,衆人都會齊聚一堂,給彼此慶生。
哪怕是後來卿如塵去了東林山,她也會回到魔宮與上官雪等人一起過生日。
後來為了照顧東林山的風翎羽,上官雪索性将此日定為神教日,勒令風翎羽前往魔宮朝拜。
久而久之,小雪這日就成為了彰顯魔尊威儀,赦免教衆的日子。哪怕是天大的事,也不允許在今日見血。
不過如今魔教沒了,教規也不需要那麽講究。卿如塵入了深海,抓了三頭飛龍金魚,回到小島上,就跟着樓驚鴻進了廚房。
這大半年裏,她跟着樓驚鴻學做藥膳,雖然還是一樣難吃,但是雕花技術進步神速。
她在廚房給樓驚鴻打下手,榮餘和上官雪在廚房外的院子裏吵吵鬧鬧。
卿如塵聽到動靜,偏頭看向窗外。卻見榮餘抱着一大堆雪,正在院子裏堆雪人。
那雪人又高又大,足足有一丈那麽高,比卿如塵還高上不少,看起來肥嘟嘟的。
卿如塵輕啧了一聲,沖她喊道:“你別玩太久,南洲的雪比不得北洲,更濕更寒……”
“你這身體又濕又熱,承受不住,怕是要得風邪。”
榮餘扭頭看向她,一邊拍着自己堆的雪人一邊應道:“知道啦知道啦。”
她笑嘻嘻地轉過頭,看向卿如塵:“你什麽時候把菜弄好啊,我們來打雪仗吧。”
卿如塵應道:“一會就來。”
她對榮餘寵溺地笑笑,轉過頭來,看到樓驚鴻抱着一堆辣子,默默地看着自己。
卿如塵一怔:“怎麽了?有什麽事要我做嗎?”
樓驚鴻想了想,輕聲開口:“倒也沒有什麽事,就是大小姐讓我問你,要不要請翎羽殿下一起過來吃個飯。”
卿如塵心頭一咯噔,還未等她回話,樓驚鴻便道:“大小姐的原話是,她都吃了我們那麽多頓藥膳了,也不差今天這一頓。”
“她若是願意來,就讓她來吧。”
卿如塵:“……”
樓驚鴻嘆息一聲,擡手拍拍卿如塵的肩膀:“我說完了,至于去不去請她,全看你自己。”
風使自己完成了任務,只餘下卿如塵,站在原地神思不屬,胡思亂想。
按照慣例,她去請風翎羽但也沒什麽。可是如今四使分崩離析的情況,再請風翎羽,總覺得有些對不起那些為她忙前忙後的人。
當初是她要逃離風翎羽才選擇了死遁,如今她還是沒有和風翎羽斷開,是不是對不起……
院子裏,卿如塵正在陪榮餘打雪仗。
打着打着,卿如塵的速度慢了一些,握着雪球有些心不在焉。
“嘿!”一枚堅硬的雪球砸在了卿如塵的臉上,頓時炸開。雪花濺了卿如塵一臉,弄得她眉毛頭發全部都是。
砸她的人兩手叉腰哈哈大笑:“哇咔咔,終于讓我打中了!”
“尊上,我是不是很厲害!”
聽到榮餘的猖狂大笑,卿如塵握着雪球回神,擡眸看向她,無奈開口:“是是是。”
她握着雪球走到榮餘面前,擡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哄她:“你最厲害了。”
“嘿嘿嘿……”
榮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這時上官雪拿着兩瓶酒從廊下經過,往院子裏看了一眼,驚訝道:“咦?尊上怎麽還在這,你不去接風翎羽嗎?”
站在卿如塵身旁的榮餘猛然擡眸,看向對方:“翎羽也要來嗎?”
她的眼神先是喜,緊接着壓低了眉頭,冷哼了一聲:“她還敢來!”
“她今晚要是來,我就要打她屁股!打十下!”
“不!一百下!”
榮餘氣鼓鼓的,甚至開始握拳擦掌,一副要把她就地正法的模樣。
卿如塵見狀好笑:“她先前都快把你打死了,你還只是打她一百下,你不打算要她的命啊?”
她不提還好,她一提榮餘就垮起了一張小臉:“那我能怎麽辦,打又打不過,你又站在她那邊……”
說到這裏,榮餘擡頭委屈巴巴地看着卿如塵:“那等她回來,你按着她,讓我揍一頓呗。”
她們妖族和人族不一樣,人族要講體面,她們妖族講究一個實力為尊。
她被風翎羽打死了,那是她技不如人。但風翎羽打不死她,有機會她還敢去刺殺風翎羽的。
榮餘越想越可行,拉着卿如塵的袖子和她撒嬌:“哎呀尊上,她都揍了我十七年了,你就大發慈悲,這回讓我揍揍她嘛。”
卿如塵無言,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廊下的上官雪看到這主仆情深的二人,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好了好了,尊上你快去吧。”
“快開席了。”
“你先把風翎羽帶回來,但是你是要自己打她屁股,還是把她脫光了讓榮餘打她屁股都是你們的家事。”
“我們驚鴻給她做了大半年好吃的,她也應該上門道謝才對。”
上官雪這番話聽得卿如塵面紅耳赤,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說得合情合理。
有了足夠的臺階下,卿如塵略微意動,片刻後開口:“多謝。”
她轉眸,對榮餘道:“我片刻後就回來,等回來了,我再陪你玩。”
榮餘點點頭:“嗯嗯。”
——————
卿如塵打開了傳送羅盤,徑直傳送到風翎羽所在的島嶼。
南洲已是一片大雪漫天,星洲的島嶼仍舊是一片豔陽天。
風翎羽端坐在夕陽裏,轉過頭來看向突然出現的卿如塵,神色驚訝:“師父怎麽這時候來了?”
卿如塵抿唇與她言道:“今日小雪,上官邀你前去赴會。”
“你吃了人家風使大半年的藥膳,也該過去道個謝。”
風翎羽的雙眼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灼熱得好似能燙傷卿如塵的面頰。
卿如塵有些不太自在,輕咳一聲朝她伸出了手:“好了,別看了,走吧。”
風翎羽仰頭望着她,目光柔柔的:“那師父呢……師父想我去嗎?”
卿如塵掃了她一眼,語氣淡淡:“我人都來了,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風翎羽垂眸輕笑,柔聲開口:“或許……只是想聽師父說一句我想你吧。”
卿如塵說不出口,索性伸出手一把将她拽了起來:“走了!”
她打開傳送羅盤,帶着風翎羽轉瞬間來到了雪使的小島。
頃刻間,豔陽天遠去,漫山遍野的銀裝素裹,分外妖嬈地出現在風翎羽面前。
風翎羽剛想贊嘆一聲,突然感受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氣息,一把推開了身側的卿如塵:“走!”
“飒!”在卿如塵走後,弑神弩箭從四面八方刺向風翎羽所在的地方。
與此同時,卿如塵被她這一推硬生生地推出了小島邊緣,她扭過頭朝小島看去,發現不知何時起,金色的巨幕從上到下籠罩住了無人島。
在金色巨幕的最深處,擺放着三百六十把弑神弩箭,在同一時間齊齊放出,紮向了最中央的風翎羽。
風翎羽立在木屋上方,撐開了靈力屏障。弑神弩閃爍着寒光,一寸一寸地撕裂屏障,直到穿透最後一層……
“砰!”
神弩與屏障同一時間迸開,箭頭炸開,化作無數碎片紮入風翎羽體內。
“噗……”
風翎羽仰頭,吐出了一大口血,身體如同一只白蝶緩緩墜入冰天雪地裏。
卿如塵瞬間雙眼通紅,撕心裂肺地喊:“翎羽!”
下墜之前,風翎羽轉眸,遙遙看了她一眼,擡手自己沾滿了血的手指,無聲道:“走……”
與此同時,金色屏障之下,五百多名大乘期修士齊齊現身,抛出天羅地網捉住了風翎羽。
捕捉到風翎羽的同一時刻,為首的言澈拎着她來到了島嶼邊緣,隔着遙遠的海面與卿如塵對視:“噬靈蠱已解,我等沒有懼怕風翎羽的理由。”
“只要你自願入此陣,回道盟被我等鎮壓。”
“我等可以看在昔年她誅殺天魔之功,放過她這一次。”
卿如塵看着渾身是血的風翎羽,握住了手裏的拳頭。
自她修道,除了被昆玉設計,從未有過如此狼狽處境。
言澈很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生怕風翎羽一個人不夠份量,拍了拍手命人将雪使風使與榮餘壓了上來。
與風翎羽一般,三人都被重傷,折斷手腳,打得渾身是血。
風使與榮餘修為低下,此刻已經暈了,只有雪使還醒着。
雪使一看見卿如塵,立馬忍痛道:“尊上先走,不用管我等……呃……”
她話音未落,就被言澈揮下一劍,割斷了喉嚨,鮮血汩汩湧出。
卿如塵目呲欲裂:“言澈!”
“你這不忠不孝之徒,那是你師父,你也下得了手嘛!”
言澈擡劍放在這裏袖子上擦了擦,神色冷靜:“自她選擇與你這等魔頭為禍蒼生開始,她就不是我師父了!”
她擦幹淨劍上的血,劍尖指向卿如塵:“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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