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雖然同在一個省，但是見面不容易，恰逢江邊有放煙花的，夏纨蔚拿着一大箱子煙花，騎着電瓶車，帶着劉蓉一路向東，道路兩側都是煙花燃放後嗆人的味道，很久沒感受到這樣的熱鬧，堪比春節。

會騎電瓶車的兩個人帶着兩個害怕電瓶車的，一路上王之忘叫喚不停，害怕靳鴻衡開車這麽快，簡直是又吓人又鬧人。

等到了目的地，發現江邊站滿了人，根本擠不進去，在草坪上都有保安和警察輪番守着，生怕着火。

夏纨蔚不喜歡往裏面擠，所以就劉蓉一個人興沖沖地進去，留下風風火火的背影，她拿着手中的礦泉水瓶，一時間找不到垃圾桶，只能抓在手裏。

雖然不想去考慮大腿的傷痕，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又在隐隐作痛，讓她沒辦法再快腳地走路，微微的疼痛讓她懶得動彈，心理作用也加劇這些痛。

兩個喜歡熱鬧的過去，好安靜地坐在石凳兩邊，乍一看年齡似乎差距挺大的，長相成熟的靳鴻衡和可愛的夏纨蔚簡直是說不上的不符。

塑料瓶被她捏得持續作響，心中的不快慢慢散去，将這些事情講出并不能讓她想起過去的美好，反而都是最後的痛苦居多，也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所隐藏的事情，畢竟傷疤太長，長到她不願意去看。

“做手術疼不疼。”靳鴻衡語氣平和，像是問一個陌生人道路該怎麽走，夏纨蔚皺眉轉頭盯着他問：“什麽意思？”

“十公分的疤痕，大腿股骨頭骨折，腳踝傷到骨頭，不放棄訓練等待你的就是無法正常走路，即使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放棄。”

煙花向天空燃燒的瞬間，一齊爆炸的那一刻，聲音轟然到想要捂住耳朵，可這輕飄飄的話，讓夏纨蔚聽得很清楚，抿嘴轉頭不回答，讨論這種事情并沒有意義。

“兩千年全省運動會在競技體操的場地見過你，你很優秀。”靳鴻衡鮮少誇人，不過也沒想到兩人之前很早就認識，從他跟随着母親到比賽場地拍攝運動員，到在北京的學校看見她一個外省優秀生站在千人大會堂演講，再到現在少年班的再次遇見，不得不說還真的是緣分。

省運會是她的體操生涯的謝幕，比起同隊的女生都處在上升勢頭，她已經屬于後退的情況，因為訓練時的受傷，影響到她的正常行動，正如靳鴻衡說的，不甘心也不得不放棄，不過現在也沒什麽，她的人生又不是只有體操，未來會更好，始終堅信這一句話，而人生也永遠不可能圓滿，終究會出現遺憾。

夏纨蔚對他沒什麽印象，那時候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心希望可以再加把勁，不過好在最後沒有白費努力，拿到了獎牌也沒有出現一周游什麽收獲。

夏纨蔚只能說謝謝兩個字，禮貌地讓靳鴻衡都覺得她經歷太多，是怎麽做到表面無波瀾。

氛圍逐漸變得尴尬，直到靳鴻衡女朋友的出現，讓夏纨蔚想離開，又找不到劉蓉，最終還是背過去低頭回複爸爸發的信息。

Advertisement

“你不是說不來的嗎，怎麽還和個女的過來，那我算什麽？”追問讓夏纨蔚不好意思，女生坐在靳鴻衡大腿上，雙手抱着他脖子，親昵的行為就和周圍擁抱的情侶一樣，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裏，所以行為舉止就更加肆無忌憚。

左手伸入到她後背，溫熱的手指觸碰到肩帶，指腹一勾，彈肩帶的聲音讓女生笑得更加開心，嘴唇遞過去卻被靳鴻衡躲開，脖子上印下了口紅印。

風将裙擺吹到跨步，安全褲露在外面，靳鴻衡掃過後毫無行動，反倒是女生的手在他鎖骨處畫圈，“都飄成這樣了，也沒見你有反應。”

在旁邊的夏纨蔚聽不下去地站起來朝人群走去，皺眉滿臉的嫌棄，雖然說年紀小，但該懂的都已經知道，大庭廣衆說這種露骨的話，接受不了的她揉了揉臉頰，暖風沒把她吹得冷靜，反而更加因為剛才女生的話而替她害臊。

夏纨蔚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正好有賣奶茶，可想起剛喝了瓶雪碧，打算放棄，腦海中又想起小叔說的，多喝一杯又不會長胖，忌嘴才是大忌，現在不吃以後老了沒牙齒就吃不上了。

夏纨蔚還是給自己買了個沖泡的珍珠奶茶，兩塊錢一杯非常的便宜，她曾跟着隊伍去過S市，價格是這邊的三倍，一碗面條或者一份排骨年糕，都要十來塊，可是在L市五塊錢就能吃撐。

買了個小杯子買的坐在花壇邊，夏纨蔚眼睛觀察着每一個人，都非常的開心，手中拿着煙花棒或者鞭炮，笑吟吟的好像一點煩惱都沒有，不過她就喜歡看別人笑，畢竟笑容會傳染別人。

甜甜的，冰冰涼的奶茶進入肚子裏，像極了沒做手術之前，她聽到醫生說的那句話，心的每一處都被冰塊覆蓋，再也沒辦法發熱。

“不做手術，只會骨頭壞死，她這身體就是容易受傷，不會練長久，做手術能像個普通人，但是劇烈活動也不行，再練也不可能。”

想到這句話，夏纨蔚還有些慶幸，當時是放棄了，要是繼續堅持也不知道會成什麽樣，或許一切都是最好的。

她低頭看着地面螞蟻搬家，一個小小的椰果粒在別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悄悄移動，就像她現在的心，不知不覺地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怎麽跑這兒來了，找你半天。”劉蓉咋呼道，蹲在她旁邊用樹枝挑地面的雜草，“走吧，正好我放完了，不過得辛苦你帶着我先回學校，再回你小叔這個燒烤店。”

夏纨蔚搖頭道：“一條線，沒事兒。”

按照原先的路走，兩人回去的路上碰到王之忘，喊聲讓夏纨蔚臉頰一紅，在人群中非常的丢臉，“正好順路帶上我，不然回不去了都。”

江邊的車輛太多，夏纨蔚不敢騎太快，只好慢悠悠的，周圍有很多車輛都和她們擦肩而過，她不着急，劉蓉也不催促，慢吞吞地朝着南面去，大概過了十來分鐘，人也就少許多，電瓶車的速度也上去。

夏纨蔚帶着她回學校，一路上都在聽她說L市的風情，忍不住附和道：“可能大家對這邊最大的印象就是實在吧。”

劉蓉抱着她的腰，臉頰觸碰後面，覺得這一塊有些硌得慌，“你這後背是不是有東西，怎麽感覺硬邦邦的？”

“矯正器。”夏纨蔚說道，車輛停在校門口，徐陽已經等候他們多時，一板一眼地問：“跑去哪了，過了回寝室的時間，知道後果是什麽嗎？”

夏纨蔚不住宿，但是從外省過來的學生都統一安排住宿，所以定了嚴格的就寝時間，這才開學沒幾天就被打破，光是面子上就過不去。

劉蓉笑呵呵說：“這不是因為外面熱鬧迷了眼嗎？好不容易離開家鄉，就想着自己可以多湊熱鬧，還沒到考試周，就算到了我也能考好，你就放心吧。”

成績是最基礎的，同樣也奠定了老師對他們的待遇，帶少年班的老師們都是特級教師，和其他教學樓的學生不大一樣，起點決定了一切，也讓他們更加容易被寬恕，就像靳鴻衡這種情況，如果不是因為學習好，誰會慣着他。

靳鴻衡走到徐陽旁邊，短袖點領子這擋不住吻痕給，王之忘看不下去地把外套給他系在上面，別樣的時尚也挺令人發指。

夏纨蔚沒有下車，雙手依舊把着兩側，在對上徐陽那兇巴巴的面孔，沒有任何退縮，反而回道：“很難出現一次大活動，在外面玩得忘記時間，下回會注意。”

徐陽雙手叉腰無奈道：“還是年紀小，玩心太大，你們啊，重心放在學習上，比什麽都好，真的是，說你什麽好，趕緊給我回宿舍，你也早回去。”

夏纨蔚點點頭，電瓶車一轉彎就離開校門口，劉蓉小心翼翼地跟着王之忘進去，靳鴻衡雙手插兜，六親不認，大搖大擺地進去，剛才通行的女生，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

“過來，誰讓你進去的。”徐陽嚴肅道，擡手揪着他耳朵，不留情地使勁道：“和你說過多少遍，別他媽給我亂搞，就是管不住自己是吧，要管不住給我滾回去，在這裏誰幾次三番慣着你？”

靳鴻衡接受老師的罵，看起來是個虛心的孩子，實際比誰都要混，脖子上的吻痕被老師揪住，“回去立馬給我擦幹淨，什麽樣子這都是，別給我把班級同學帶壞了，自己混不要帶着別人混，要點臉。”

靳鴻衡彎腰低頭不說話，在老師面前這麽乖，離開了老師表現出來就是誰奈我何，“站直了給我，你們現在青春期談戀愛我可以接受，但是別給我因為這件事就把學習忽視，腦袋聰明人品不行也白搭，懂不？”

“長得板正，做出來的事情就想讓人罵你混蛋，要不是你自己想要過來，以為我想要看你這小祖宗？”

靳鴻衡雖然聽，但是聽不進去，走在學校長廊，和老師分道揚镳之後，獨自一人站在樓梯口，口袋裏的煙盒已經空了，他除了賭，其他的就沒有不碰，要不身邊人總說他混，還真的是有道理。

夏纨蔚回家後看到父母還在忙碌，仔細換好些還沒走到客廳，夏母就端着燕窩放在玻璃桌上，“這麽晚去哪裏了？”

“和同學去江邊看煙花，回來得晚了。”夏纨蔚如實道，放學去哪裏已經習慣了報道，雖然母親對她算得上散養，但是在一些事情上還是比較關心，如果兩個孩子都是男孩，她肯定不管不顧，讓他們自生自滅，就是因為男孩，所以才會如此放心，可女孩不同，不管是小時候還是将來長大，都是容易吃虧，所以她并不覺得希望兩個女兒受苦。

坐在母親旁邊端着陶瓷碗，工藝精致，去了瓷器鎮專門收集，家裏擺放着大大小小的碗，琳琅滿目就像進入了集市，挑都挑不過來。

燕窩羹夏纨蔚從小吃到大，就與喝水有關，裏面倒入冰牛奶，混合在一起口感會更好。

夏母見她吃得開心，想起丈夫弟弟晚上發的消息，雖然不應該說，知道女兒是什麽性格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出聲再叮囑。

“蔚蔚，咱們現在長大了，要知道和男生保持距離，我們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學習，其他的都不要去想，過段時間又該去醫院檢查，你這腿上的鋼釘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拿出來，吃了身體上的苦，咱們可不能吃心理上的苦。”

“外面的世界眼花缭亂，你不知道自己碰到的人內心到底是好是壞，還沒到能夠獨自分辨是非的年齡，所有很多時候，咱們該躲遠點就得躲遠點，知道不？”

“少和男孩子接觸，平時沒事兒放學就回家，不要老在外面逗留，這麽晚回來媽媽不放心，你要是出了事情，我們去哪裏找？”

夏母清楚地了解青春期的孩子們會面對什麽事情，她雖然開放和能夠接受，但是在自己閨女身上，還是要多加勸阻，不想被男孩子拐去，這樣想一想都接受不了，更不要說真的發生她會怎麽辦。

因為是第一個孩子，加上從小到大發生什麽都看在眼裏，哪怕是有了小的，注意力也只是分開一點點放到小女兒身上，比起夏纨蔚的獨立，更希望可以多依靠父母。

“我知道。”夏纨蔚保證道，她不覺得自己會碰到很多事情，總共接觸的就這麽幾個，所以心思也直間放款，警惕性下降，“你放心就好了，心裏有數。”

女兒太過聽話也容易讓她不放心，正是因為太乖了才怕被人拐走，小女兒那調皮活潑勁，不需要說就特別有眼力見，還沒上小學，在J市一個人待着什麽都不怕，夜路從訓練館回宿舍，還一邊唱一邊怕，就這猴皮勁，家裏人根本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