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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纨蔚抱着框到洗衣房，看見阿姨正在打掃衛生，繞過她到臺子旁邊，把兩件衣服拿出，又把底下的睡衣丢進洗衣機裏清洗，熱水放滿一水池子，衣服放進去泡，但時間太久，已經留下深深的印子。

即使用力揉搓都沒辦法弄掉淺紅色的痕跡，正愁該怎麽洗幹淨的時候，阿姨走到她旁邊把漂白劑還有專門清洗血跡的肥皂放在她面前，“蔚蔚，用這個洗。”

心神不寧的她被吓一跳，阿姨見狀打趣道：“怎麽了？以前小的時候不害羞，現在長大了這麽點事情還不能讓人看啦？”

夏纨蔚笑道：“沒有，我在想事情。”

阿姨看出她今天心裏藏這事，拐彎抹角說：“最近學習壓力大嗎？看你回來這兩天都不怎麽開心啊。”

夏纨蔚雙手從溫熱的水池子裏拿出，撐在光滑的臺面輕聲問：“阿姨，我這兩天沒什麽壓力，就是心煩。”

“心煩啊，去圖書館多看點書，以前不是最喜歡去那裏嗎？”阿姨勸道，這一看就是沒有說實話，但她并不能問太多，已經知道了心煩，就只能讷河等她到時候再和夏姐開口，只要開了這個口，後面的就不困難。

夏纨蔚洗完又丢進小洗衣機，擦幹雙手走出去，走到二樓南面第二個房間，夏母正在裏面辦公，她則是挑選了一篇散文，是汪曾祺寫的美食，雖然她挑剔，但對吃的就特別喜歡看別人形容，尤其是以前學到的一篇文章，高郵鹹鴨蛋，那時父母特地開車帶她過去品嘗，還吃了附近的鍋盔面，味道是一絕。

夏母見她挑書都能發呆，咳嗽聲說：“蔚蔚，過來坐。”

電腦被她折疊放在一邊，耐心道：“這兩天做什麽事情都心不在焉，和媽媽說一說心裏在想什麽？”

夏纨蔚說不出口，趴在桌子上擡眼看媽媽，半晌後下定決心問：“媽媽，你喜歡爸爸嗎？”

夏母眼眸波光流轉，看穿她內心的想法，但是沒有拆穿這個問題的深入原因，笑道：“當然喜歡啊，那個時候和你爸爸同一年讀大學，雖然不是一個專業，但是經常可以碰面，時間長了他就追求我，起初還沒有覺得他好看，因為很不起眼，可是後來會發現，越不起眼的人越不能小瞧。”

“媽媽畢業後在大學裏面教書，面對的都是差不多年齡學生，和他們說很多話，教書能力也不算好，算是被自己的學生打擊，但是你爸爸就放棄酒店這邊的工作，過來陪着我，當時還沒和他說這件事，可是心裏就想着，如果他能在自己身邊就好，果不其然你爸爸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卧鋪來找我。”

“是互相之間付出的，媽媽一直沒有和你說過談戀愛的事情，因為覺得你還小，始終沒有必要去讨論，但現在都十九啦，還是得要和你說一說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沒有談過戀愛就很容易被表象迷了眼，雖然只有長時間相處才能夠看清一個人，但有些人很會隐藏自己，所以就會識人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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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希望你将來談戀愛可以做到三點，也是很多人做不到的，第一件及時止損，當你發現不合适的時候，一定要停止這段感情繼續發展，因為拖到最後是對女生造成很大的傷害，這個世界就是很殘酷，男生可以撇得幹幹淨淨，但女生卻不可以，有些人甚至一輩子身上都會有污名。”

“第二點，不要将自己的所有全部給對方，牽手擁抱親吻都可以，但不能做到最後一步，這是對自己的尊重，雖然婚前性行為現在不算少，但是站在媽媽的角度，我不希望你認錯了人，也交付出去自己的一切。”

“第三點也就是最後一點，永遠要比父母、親人和未來的另一半更愛自己，媽媽希望你自私點，多顧慮自己，不要對他人太好，也不要把別人想太好，我們每個人身上會有個有色眼鏡，你想看到的其實是你內心的善，所以忽略了別人的壞。”

“從小到大的教育都是人之初，性本善，但媽媽始終都認為教育帶來了很多好處，最起碼讓很多人被規矩和被道德困住，能說不好嗎？其實不能。”

夏母說這麽多只是想要告訴女兒更加清楚一點，雖然不知道她和靳鴻衡到了哪一步，就算是在一起了也不要做到最後，但是作為母親，她又很了解自己的女兒，不會有所隐瞞，頂多就是說話少了一半。

夏纨蔚的心思就這樣一點點被不知情的夏母剖析開，消化這些話之後，她沉默半天說：“媽媽，我分不清什麽是喜歡。”

夏母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去和女兒定義什麽是喜歡，以自己的理解開口說：“如果做一件事，會因為其中的一個細節想到一個人，這是念想，當你覺得心定不下來，會因為一個人而煩躁，其實是你在想念，但是不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為什麽會出現，因為沒有經歷過，只有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才會明白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這就像一條線，媽媽希望你理解喜歡和愛的差距，并明白這裏面的道理。”

夏母說得淺顯易懂，夏纨蔚因為靳鴻衡明白什麽是什麽，又因為自己的丈夫知道是什麽是愛。

“蔚蔚，其實家裏人對你談戀愛并不贊同，雖然上大學不像在少年班那樣嚴格，但我們還是得以學習為主，學習和工作應該是主要，還有就是你記得最開始離開訓練館，是怎麽和媽媽說的嗎？”

“我的人生不是只有體操這一件事，對吧，媽媽願你未來的人生不是只有情愛，而是将目标放在自己的事業上，像外婆有着崇高的理想和信念，培養自己帶的學生可以走出困境。”

“生在這個世界你可以做很多事情，都只要堅定一點，絕對不要害怕，生在這樣的家庭，你永遠犯錯，爸爸媽媽會是你堅強的後盾，給了你足夠的勇氣做很多事情，所以要明白自己因為什麽而努力，而你又該怎麽去回饋自己做得到和擁有，世間沒有完善的，也沒有什麽都不求得，父母只希望你未來過得充實和幸福，而不是像絕大多數普通人渾渾噩噩度過一輩子，就當成使命。”

“家裏條件很好，所以一直也對你沒什麽要求，健康快樂就好，所以有事情要和爸媽說，自己解決不了的，大家一起解決，那麽多親戚總能幫助到你，不是嗎？”

夏母一直都支持女兒做這些事，只有經歷才能夠明白最後的道理，只有切身體會才能更好地實踐。

夏纨蔚沉重地點點頭，“我知道的。”

夏纨蔚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主要的事情，永遠都是教書育人，她要跟随着外婆和媽媽的腳步走上職業道路，也明白眼前的困難只是短暫的，只有克服才會更好。

雖然夏纨蔚一直被家裏人說懶，就連她自己都這麽認為，但現實的成績讓所有人都對她刮目相看，專業課分數第一，是橫跨不過去的大山，從上學期的期末到現在很多人都想要拿到第一，并且有獎學金，但她穩居第一，獎學金轉手捐給學校，沒有留一分錢。

夏母盯着女兒的背影，突然心生感慨，已經長大了，對父母開始隐瞞一些事情，可這些藏起來，做大人的很快就能知道是什麽，還是在他們身邊接觸到的都是善良的人，沒有見過人間險惡，所以才會表現在臉上。

夏纨蔚把書本折疊放在桌面，認真地看上面的每一段字，每個詞放在食物上形容得非常貼切，不一會兒肚子就餓了，阿姨端了蛋糕和水果，都是到不遠處大棚新鮮采摘，吃過一次就不想買外面水果店的。

夏彤雙腳用力地踩着臺階，不怕挨揍地跑到夏纨蔚房間裏啊，直接踩在椅子中間的小欄杆，整個人趴在她的後背，嗲聲嗲氣說：“姑姑，我想吃水果。”

“自己下來吃，纏着你姑姑幹什麽。”表姐适當地出現，揪着夏彤的耳朵把她扯下來，“給我在椅子上坐好，再亂跑就屁股打開花。”

夏彤老實地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眼睛伸長胳膊去拿水果，“姑姑，我想和你說悄悄話，媽媽你能下去嗎？”

說出來的話就像個大人，表姐一聽就不樂意，跷着二郎腿問：“有什麽秘密是媽媽不能知道，只能和姑姑說的？”

夏彤鬼靈精怪地看着夏纨蔚，“就是只能和不胡說，你不可以聽。”

隐瞞下去表姐還真的特別想知道為什麽，“那你就小聲地和姑姑說，媽媽不聽。”

小孩很好忽悠，夏彤聽話地抱着夏纨蔚肩膀，湊在她耳邊用着自己以為很小的聲音說：“姑姑，我問那個哥哥是不是喜歡你，哥哥還答應了。”

表姐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秘密，臉上表情沒有收住，轉頭用掌心捂住臉頰，不想瞄到夏纨蔚已經是從臉到脖子都變紅，這狀況還是頭回見，想起一句話叫做萬年鐵樹開花，自己妹妹這是可能要戀愛了。

夏纨蔚瞪大眼睛捂住侄女的嘴巴，為自己狡辯，“你聽錯了，哥哥不喜歡，他騙你的。”

夏彤說了聲好吧，又一次被大人敷衍過去，抱着自己的娃娃躺在床上看電視，夏纨蔚不敢去看表姐，卻不想人已經托着下巴打量她，“蔚蔚，和姐姐說一說呗，上次買的也是這個男孩，你是怎麽想的？”

“我不知道。”夏纨蔚還是這個回答，她不知道怎麽去說，雖然內心已經動搖，不知道偏向了哪裏，可面對家裏人多少講不出，而且表姐之前談過的對象也是攝像專業，在這上面吃過虧，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都不敢提。

表姐的笑意越來越深，“行了，不問你這個問題，下個月又要去醫院檢查，自己想好怎麽辦，也就一年多的時間，之前讓你去醫院開個止痛藥不願意，現在還逞強，走路多了還疼吧。”

夏纨蔚點點頭，“走路多就容易累，兩邊都有點受不了，不是還早着嗎，我現在是長了兩斤。”

“兩斤有什麽用，你要漲的是十斤，說起來簡單，按理說師範大學的食堂夥食還挺好的，你是不是一日三餐沒有按時吃了？”

表姐見她心虛的表情就知道絕對沒聽話，擡手給了她腦袋一個疙瘩梨，“不聽話，這事兒自己在意點，別手術做不成耽誤你後面考證的時間，自己心裏有點數，那麽大了不要再像小時候那樣跟在你後面擦屁股。”

被說得面子上過不去，夏纨蔚不好意思道：“姐，你別說了。”

“姑姑羞羞，拉褲子。”夏彤站在軟墊上蹦跳，席夢思擠壓的聲音讓夏纨蔚勸：“不許跳，弄壞了就把你的壓歲錢陪姑姑一個。”

夏彤立馬聽話，盤腿坐在床上，“不可以，媽媽說要拿我的壓歲錢去迪士尼玩的。”

夏纨蔚笑了笑，“姑姑替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不好。”夏彤認真道，這可是她之前和媽媽說好的，要是去不了能夠現場就哭出來，夏纨蔚見她這表情一變，連忙說：“姑姑不去，你和媽媽去。”

“你就和她計較這些東西，多大了還這麽幼稚。”

夏纨蔚私底下特別喜歡逗小孩玩，主要也是因為好笑，尤其是孩童的反應太真實，“就是想逗她，氣得快要哭出來。”

“姑姑過分。”夏彤又一次告狀，但還是不向着她，表姐吃着小番茄說：“坐好，再蹦跶就要陪你姑姑床墊了。”

夏彤嚎叫半天都沒有人理她，最後丢臉地躺在被子裏，天色漸晚，白天玩的時間太多，不一會兒就睡了，夏纨蔚把空調聲音調成靜音，書頁疊了個小角，書本合上，“姐，我們出去吧。”

夏彤睡覺有個不好的小事，如果睡着了把她叫醒，之後就再也不會閉眼入睡，這房間夏纨蔚也就今天讓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