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委屈

第19章 委屈

魏清瀾覺得,趙景初在公司裏大概并不太好惹。

從策劃到美術,他一路上把魏清瀾介紹過去時,偷摸看他臉的人不少,但也沒人問他怎麽受傷了。

關于趙景初受傷的原因,魏清瀾其實心裏隐隐有個猜測,卻沒開口問出。

魏清瀾的職銜是 IP 顧問,雖然她本身專業應該歸于美術,卻更适合與策劃劃歸在一起。

于是她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策劃的區域,靠近制作人辦公室一排。

等到魏清瀾落座,稍一擡眼,就發現斜對着趙景初辦公室的門。

透過開着的門,她幾乎能把他的辦公室全景看個清楚。

鄰座的邱寧坐在工位上,随意地跟魏清瀾點點頭,她扯扯嘴角露出一個流程化卻不讓人覺得官方的笑容:“有什麽不懂的随時問我。一些重要文檔發你企微了,今天先看看,熟悉一下。”

魏清瀾應下,先打開電腦搭建工作環境。

她登上企微,發現已經被 hr 拉進工作室的群,又先後被趙景初和邱寧拉進各種相關的小群,大家的歡迎詞和表情包一波接一波。

魏清瀾在大群發了句自我介紹,浏覽消息時從一衆接龍中掃到了熟人。

周鶴。

在金川鎮時,魏清瀾就知道周鶴和趙景初是同事,但那時她并不關心,兩人的交流也屈指可數,所以連他的崗位是什麽都不知道。

魏清瀾将鼠标移到周鶴的頭像,一個身份浮框出現。

崗位顯示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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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周鶴是項目管理。他平時那麽碎嘴倒是看不出來。

沒等魏清瀾再研究研究,周鶴的私聊框突然頂了上來。

魏清瀾點開,一只綠皮青蛙瘋狂甩舌頭的表情包刷了好幾條占據了屏幕,随後跟了一句:

【小妹,歡迎歡迎~哥今兒調休,回頭再給你接風洗塵,有事不懂随時找哥,哥一直在線】

魏清瀾十分熟練地用職業冷漠臉敲下:

【哈哈哈好嘞,等你】

……

缪斯的工作環境或是對文檔的使用方式,與魏清瀾從前所習慣的倒也大同小異。

不過隔行如隔山,她還是小心謹慎,每個步驟都跟着文檔的引導做下去,實在不清楚的再就近問邱寧。

開放式的辦公區大家交流互不避諱,魏清瀾一邊忙着自己的事,一邊從他們的交流中漸漸熟悉溝通和工作模式。

一上午在閱讀文檔,開通權限,下載軟件中很快過去。

臨近十二點時,邱寧招呼魏清瀾去食堂。

徐斯年掐準時機漂移過來,眨巴着大眼睛,夾起嗓子發出奇奇怪怪可可愛愛的聲音:“一起一起,老大肯定沒空帶你,就讓我們來幫你熟悉一下咱們的大食堂。其實食堂偶爾吃吃還是不錯的,過幾天我再帶你去附近……”

魏清瀾剛笑着起身,準備跟她們走,一道聲音插入打斷了交流。

“我們有事要聊。”

趙景初撂下一句話,也沒等徐斯年瞪着大眼說什麽,就看向魏清瀾的方向。

他邊走,邊歪了歪頭示意她跟上:“記得拿工牌。”

徐斯年和邱寧不約而同地看着魏清瀾,不得不回應的魏清瀾抱歉地朝她們笑了一下:“那下次一起。”

等她摸上工牌跟着趙景初走了,邱寧注視了許久兩人離開的方向,最後被徐斯年喚回了注意力。

“原來魏老師是真的大牌,趙哥哥這麽上心。”徐斯年扭着身子摟上邱寧的肩,“我入職三年,跟了老大兩年多,一次都沒見他吃過公司的飯,括弧,含食堂和周邊合作的餐飲店。你見過嗎?”

邱寧認真思索了片刻:“沒,他那麽挑食。”

徐斯年摸摸下巴,嘴巴一撅,嘟囔着:“我覺得趙哥哥哪裏怪怪的……但證據不足,待我再多觀察兩日。”

邱寧似乎不明白她在說什麽,又扯了扯嘴角露出個笑容,以作最簡單的回應。

……

魏清瀾眼見着電梯下到了負一層,有些不确定地問:“食堂得開車去?”

“食堂不好吃,還很擠。”趙景初目不斜視,“去附近新合作的餐廳,評價還可以,也不遠,車程五分鐘。”

魏清瀾覺得沒什麽必要這麽折騰:“不用了吧?午休兩個小時也不算長,來回一趟至少一個小時。”

趙景初聞言沉默不語,眉頭一直蹙着,情緒不佳的模樣。

魏清瀾福至心靈,終于想起這人很挑食,倒是能理解了:“差點忘了你吃不習慣快餐。不過其實我可以跟斯年寧寧她們一起的。”

他倒也不必非得當好“引導員”,導致遷就勉強成這樣。

趙景初把她招進來,走的不是正常招聘流程,由他帶着自己的确最合适,對她融入環境也是最有利。

可潛意識裏,魏清瀾覺得兩人不該捆綁得太緊。

雖然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一定自信,并且改編這件事本也是趙景初主動要求的合作,但工作是工作,如果連融入環境也需要他的參與,不僅容易留下口舌,還讓彼此壓力都很大。

況且她也希望能在入職初始就多認識點人,了解工作相關的問題。

如果她對項目的了解只來自于趙景初領導者的角度,認識就會片面而有限,不利于掌握落地性質的工作。這是她牛馬多年得出的切實有用的工作技巧。

當初聊工作內容時,趙景初跟她明确了,她的責任是深入到整個研發階段的概念定位和世界觀搭建,甚至是故事走向和游戲任務拆解中,去構建真正的《禍根》世界。

趙景初一直強調,只有她腦中才有這個世界最真實的樣子,他們要的就是還原她腦中的世界。

而她未來的工作模式,就是指導和參與美術的概念圖和角色形象設計。

也就是說她需要作為主導,将文案與美術的想法以及她的預設進出結合并把關。

這比單純地寫或畫要難得多,畢竟多了個多方溝通的環節。

要做好這些不容易,魏清瀾想從同事溝通中入手,捷徑當然是日常相處的耳濡目染。

趙景初大概聽出她的潛臺詞,在短暫的安靜後說道:“這周會拉一個會議,把主要的研發方向對齊,包括畫風、概念和游戲機制。之前和你在線上簡單讨論過,但還需要對一些細節,整理出大綱。”

這意思就是兩人的确有正事要溝通,這并不是普通的吃飯。

魏清瀾對于他休息時間還拿腔拿調的行為有點意見,目移後帶了點不滿:“知道你們工作強度大,倒是不知道吃飯還得想大綱。”

趙景初聽出她語氣不好,略頓了頓,解釋道:“只是随便聊聊,正式的等你整理好思路再整合。”

魏清瀾不再提出異議,直到坐上車也沒有再說話。

趙景初在系安全帶時狀似随意地說道:“餐廳周圍有家診所,吃完飯我順便去一趟。”

魏清瀾看向他,在他臉上掃了一遍:“我還以為你真要等自愈。”

車禍後沒外傷就不去醫院,臉上挂了彩也不處理,他大概以為自己比迪迦還行。

趙景初打着方向盤側頭看窗外的後視鏡:“本來是準備自愈,但你好像很介意。”

這是什麽話?

擡眼間看出魏清瀾的困惑不解,趙景初平淡地回了句:“嫌我帶着傷走你旁邊丢人吧?”

否則也不會問他怎麽受傷了,更不會在別人多次看向他的時候,拉住他問有沒有處理過傷口。

兩人間的空氣有片刻凝滞。

車子緩緩開出車庫,陽光照進車廂內。

“趙景初,”魏清瀾嘆口氣,有些無奈,“你說話難聽的臭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趙景初咬着口腔內壁的軟肉沒再接話,眉眼間漫上一股陰郁到極致的情緒。

四分鐘後,車子到達目的地。

車門解鎖,魏清瀾搭上拉手前一秒,又響起清脆的上鎖聲。

她回頭與趙景初四目相對。

“是,我說話難聽,活該挨揍。”趙景初緊繃着一張臉,“但再難聽也比不上殷夢龍,所以他也活該被我揍。”

話音落下,趙景初盯着魏清瀾的目光一動不動。

仿佛在等她的反應。

但魏清瀾沒有什麽反應。她面上十分平靜。

就像預料之中一般。

趙景初向來如此。可以受委屈,但必須讓別人知道他受了委屈。

關于和殷夢龍仍有交集這點,魏清瀾其實知道自己誤會了趙景初。

那天見到殷夢龍,又聽他一口氣輸出那些話,她的情緒也有些上頭,沒有精力思考,也難以控制地在心裏翻舊賬。

但她冷靜下來想想,也就知道殷夢龍的話帶有誤導性質。

趙景初可能本性不算太好,身邊的朋友也都牛鬼蛇神。

但很久以前,在她沒有主動要求的情況下,他就已經疏遠了算得上要好的那些朋友。

在一起的那幾年裏,他的生活幾乎只剩了她,她是最清楚的。

殷家的公司和趙家有不少商業合作,所以殷夢龍學生時代一直對趙景初言聽計從,被疏遠後試圖更做小伏低,挽回這段所謂的友情,趙景初從沒搭理。

殷夢龍是個很小肚雞腸的人,又還尚且有些自尊心,所以見挽回關系沒有希望,對待趙景初的态度也就不那麽好了,甚至陰陽怪氣。

趙景初的性格不可能主動和別人修複關系,那怎麽這次見面殷夢龍就不計前嫌了?

演戲痕跡太重,殷夢龍大概也沒想真的把魏清瀾騙過去,當下惡心人罷了。

其實惡心的也不只是她,更是趙景初。

殷夢龍知道方述幾乎是兩人的禁忌。

或許真像趙景初說的那樣,他們兩人早已有足夠撕破臉的利益矛盾。

魏清瀾眼尾掠過趙景初高聳的眉骨,又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

短暫的停頓後,她詢問趙景初的意見:“要不先去診所處理一下?處理完再吃午飯。”

話一出,趙景初有些怔愣。

不過幾秒,待他反應過來聽到了什麽,剛才尚且戾氣橫生的眼神像是散去了濃霧。

他下意識稍稍坐直了身子,有些不确定地确認道:“你一起?”

魏清瀾想了想:“我也可以不去。”

“……”趙景初重新系上安全帶,順帶提醒道,“還有幾百米。系好安全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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