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悔憾
第29章 悔憾
手機取消訂單後,快車司機直接下了車,隔着十來米喊道:“什麽情況啊美女?”
魏清瀾心虛地轉身,雙手合十抱歉道:“實在不好意思師傅,我還有點事不坐車了……真是不好意思。”
司機看着就要上前來問個明白,趙景初往魏清瀾身前一擋。
雖是什麽話都沒說,司機卻停了步。人高馬大的,視覺上就有自帶的威懾力。
到底也不是要故意為難,司機假模假式地抱怨了幾句,不甘不願地開車走了。
魏清瀾從趙景初身後探出頭來,看着揚長而去的車,又擡頭見趙景初低頭安靜看她,她就冒出點氣。
趙景初也不知能不能看出她的埋怨,始終沉默着,手不知何時又拽上她的外套衣角。
衣角他只輕輕撚着,沒有使出任何力道,所以魏清瀾調轉方向走的時候,衣服就從他的手裏溜走。
還沒等趙景初反應過來,魏清瀾下一秒卻又突然轉身,主動拉住了他的手。
趙景初下意識握緊,跟着魏清瀾的動作往旁邊快步走去。
魏清瀾帶着他迅速地藏在門一邊的大柱子後,手一松,自己賊頭賊腦地扒着柱子往外看。
趙景初盯了她後腦勺一會兒,也朝柱子靠近,憑借身高優勢越過她的腦袋,朝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
因喝了好些,趙景初的眼神還有點迷離,但仍是辨認出不遠處有幾個缪斯員工嬉笑着結伴走出了門。
他們聊了幾句其中幾人就揮手告別,魏清瀾明顯松一口氣。但她很快發現,有幾人仍站在原地。
魏清瀾皺着眉頭緊緊盯着,看見有人有轉身的趨勢,就扒拉着趙景初往柱子後面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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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終于各自等來了自己的車,告別終于結束,魏清瀾也終于能直起腰。
起身起到一半,腦袋突然撞上硬物,伴随着一聲吃疼的“嘶”,她反應迅速地又低下頭,捂着腦袋轉身看趙景初。
他疼得閉了一只眼,一手捂着嘴,卻還記得一手摸向魏清瀾的頭。
“疼嗎?”
“對不起。”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魏清瀾本能般擡手去揉他的下巴,趙景初動作有明顯停頓。
他收回手正打算說什麽,魏清瀾的手機鈴聲卻響起,他只得又閉了嘴。
她停下動作接起電話,剛說兩三句,音量馬上提高,緊張的情緒瞬間溢出:“好……好……麻煩你們先幫忙,我馬上回來……馬上!”
魏清瀾挂了電話,趙景初注意到她的手抖得厲害。
他見她立馬點開手機的某個軟件,随後屏幕上出現她家的監控畫面。
客廳裏聚集着好幾個人。
趙景初意識到什麽,腦子都清醒了三分:“家裏怎麽了嗎?”
魏清瀾卻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指尖在屏幕上來回點來回翻,好幾次都點錯了位置。
快速切換了幾個界面後她鎖了屏,大步就往馬路邊走。
趙景初還沒來得及開口叫住她,只一眼他就瞳孔驟縮。
他眼疾手快地拉住魏清瀾的胳膊往回拽,一輛電動車擦着她的身前疾馳而過。
魏清瀾驚魂未定,眼神卻陷入空洞。
趙景初想察看她有沒有受傷,還沒等蹲下身,她突然拉住他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鑰匙,車鑰匙給我。”
趙景初不過猶豫一秒,她就着急重複:“快把鑰匙給我!”
趙景初從口袋裏取出鑰匙,手都還沒擡起來,她奪過鑰匙就往來時他停車的方向走。
趙景初一步都不敢落下,緊緊跟着上了車。
一路狂飙,魏清瀾的表情始終沒有變過,冷得吓人。
她不斷調整自己的呼吸,除了導航幾乎屏蔽了一切聲音。
當紅燈停下,趙景初跟她說話時,她都沒有任何反應,只直勾勾看着紅燈的數秒。
原本要将近四十分鐘的車程,二十八分鐘後魏清瀾已經把車停在了車庫。
她開了車門就開始狂奔,趙景初終于在她等不到電梯要去跑樓梯時拉住了她。
魏清瀾很兇地要甩開他,只是這次卻沒有成功。
“等你爬到九樓,電梯都上下三回了。”趙景初的聲音放得很柔和,順勢安撫地按住她的肩,“不着急,我們等等電梯。先告訴我怎麽了?”
魏清瀾還要去扒開他的手,憋得眼睛通紅,他卻巋然不動。
“我剛剛看到監控,圓滿好像不在,對不對?”
他極盡柔和,魏清瀾卻被點燃,她更用力去推他:“放開我!”
就在她準備踹趙景初前,不遠處電梯門突然打開,她眼睛一亮。
趙景初也注意到,甚至不用魏清瀾再多說什麽,拉着她就跑進了電梯。
電梯直上九樓,門一開魏清瀾沖了出去。
一個四五十歲的保安在她家門口走動,對門和隔壁鄰居也正在門口探頭看,而她家大門正大開,屋內十分亮堂。
能隐約看到裏頭有幾個穿着物業制服的人,魏清瀾紅着一雙眼跑了進去。
保安被趙景初叫住詢問情況。
他嘆氣:“我們在樓下巡邏,發現她家陽臺外面那個放空調的地方鑽了只狗,看着應該就是她的,趕緊給她打電話了……這個狗奇怪喲,這麽危險都不叫喚的嘞,我們轉第二圈才發現。”
趙景初只聽個大概就已經快步進了屋子,直接走向陽臺。
他一眼就看到魏清瀾的背影,她此時正趴在陽臺一側的窗邊,物業的人攔着她。
“別亂動……別亂動!圓滿別亂動……不怕……”
她的聲音哽咽,斷斷續續,轉頭又心急地問物業:“為什麽不找消防員啊?你們沒找要告訴我啊……我才打電話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到……”
她越說越委屈,眼淚已經掉下來:“我的狗要沒力氣了……它膽子很小的……放開我……”
物業借口都來不及找了,花了大力氣拉住魏清瀾:“魏女士別激動,狗狗很乖我們先等等,消防員來了就好了,很快就能救它了。”
趙景初此時已經來到魏清瀾身邊,他先是俯下身摟住了魏清瀾的肩,随後擡眼看清了情況。
魏清瀾家中的陽臺是外凸的,側邊也有扇推拉窗,此時正敞開着,原本的把手被咬壞挂在冷風中晃蕩。
窗外便是離陽臺有一米多的空調外機平臺,圓滿正擠在空調外機和欄杆之間,兩只腿懸在空中。
平臺比較長,卻很窄,圓滿蓬松的毛被壓成塊抹布。
圓滿似乎有點害怕,卻很乖巧安靜地趴在那裏吐着舌頭,一雙眼盯着魏清瀾的方向。
魏清瀾閉了閉眼。
她無端又想起圓滿當時走丢的時候,那時的絕望就像還沒好全的烙印,現下又把上面那層沒結好的痂全都撕開了。
是她不稱職。她原本預約了這周末上門安裝防盜網,可沒想到晚了一步。
圓滿平時那麽乖,一般下情況不會亂跑。她看它今天也早早睡覺了,以為一切都相安無事。
也許是因為它中途醒來發現她還沒回家,心急地想要出門……
她咬着牙逼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不管多着急也只能等。
可就在這時,小區附近突然響起一陣巨大的卡車喇叭聲。
魏清瀾渾身一激靈,視線裏的圓滿更是一抖,掙紮着就要站起來。
魏清瀾吓得驚叫:“圓滿別動!”
空間窄小,圓滿掙紮了兩下又滑倒,屁股從較大的縫隙中漏了出去,它用爪子刨了幾下勉強穩住,但滑下的趨勢卻似乎無法停下,它被吓得嘤嘤哼叫。
魏清瀾腦袋裏有根弦斷了,她用力推開身上的禁锢,奪過物業手中以防萬一的安全繩,一手撐在窗臺。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趙景初就突然從身後抱住她。
魏清瀾剛要掙出懷抱,就聽到耳邊的輕細耳語:“讓我去,清瀾。”
魏清瀾側首迷茫地看着趙景初,眼眶中還有盈滿的淚水。
下一秒,溫熱的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下巴貼了貼她的額頭:“交給我。”
趙景初松開魏清瀾,去拿她手裏的安全繩,可她仍緊緊握着。
趙景初捏了捏她的手,她也沒有松開。
他就又把她按進懷裏,順了順她的背。
“忘了我會攀岩了?”他的聲音帶淡淡笑意,連那股散得快聞不到的酒味都帶着安撫。
魏清瀾雖是沉默,但呼吸好似緩和了一些。
趙景初松開她,親手在窗臺那頭拴好繩子的另一端,又跟物業交代好注意事項,随後熟練地穿戴好安全繩,試了試牢固度。
其實從屋內到平臺的距離不算太遠,但圓滿在平臺的遠端,且它體型不算小,沒法輕而易舉地撈過來,物業也沒人願意承擔風險。
趙景初雙臂一撐踩上窗臺,正準備跨出窗外,突然聽到了魏清瀾的聲音。
“要小心。”
他低頭朝她看去,就見她雙手死死拽住繩子,仰起臉緊張地盯着他。
趙景初卻只是輕松地提了提嘴角:“死不了。”
他頓了頓,又故意吓人似的:“就算死也得把閨女先送回來。”
魏清瀾上一刻還擔驚受怕,這一刻已經想罵人,但她嘴還沒張開,趙景初就已經站在了窗外,吓得她心髒瞬間提到嗓子眼,連要說什麽都忘了。
魏清瀾和物業都緊張地确保栓着的繩子拽得死緊,趙景初的手也始終牢牢地扒在窗沿。
他身高臂長,一腳踩在平臺上探出身後足夠能夠到圓滿的位置,但難點在于圓滿有些被卡住,得花點力氣才能撈出來。
幸虧圓滿對趙景初的氣息熟悉,并沒有抗拒他的靠近,所以趙景初一把就薅住了它的一只前腿。
“圓滿,往我這使勁。”
趙景初滿頭大汗,發音都成了氣聲,但還不忘哄着。
圓滿聰明,跟着往趙景初拉它的方向蹭了蹭。
所有人都不敢出聲,魏清瀾甚至都不敢大幅度呼吸。
她死死盯着窗外的情況,每次趙景初使力她都覺得腦子炸了一次,只能更用力地拉住繩子,即便它的一端已牢牢拴在窗的另一邊。
不知過了幾分鐘,消防車開進了小區,停在了窗臺下方,消防員上來了解情況後就差破口大罵。
他們立馬行動,但目前情況特殊,他們只得先在底下準備好毯子和氣墊,又去緊急檢查安全繩,讓隊員開始準備從另一邊攀爬上來。
消防員還在叮囑着什麽,而此時圓滿已經半個身子移到了靠近陽臺的一邊。
趙景初動作停了十幾秒,仿佛蓄力。
下一刻,他跨過懸空處的那只腳又往前挪了一步。
魏清瀾倒吸一口涼氣,還沒等做出其他反應,趙景初就用力一撈,圓滿從縫隙裏被拎了起來,又被他死死抱在懷裏。
此時趙景初扣着窗臺的手已經充血到泛白,他轉頭示意陽臺內的消防員:“接一下。”
消防員看準時機伸手越過窗,扯住圓滿的後脖頸,一把将它拉進了室內。
趙景初托舉圓滿的手脫力落下,汗水自他下巴滴落,不知落向了哪個角落。
他透過玻璃看見,魏清瀾跪坐下緊緊抱着圓滿,肩頭在輕微地聳動。
他終于放下心,眼前也開始出現陣陣令人暈眩的白光。
趙景初清晰地感覺到手臂和大腿的肌肉在高頻且無序地跳動。
他低頭看一眼,高強度的電筒燈光朝他的方向照射,閉了眼還是感到刺眼。
有人伸手要來拉他,卻不是魏清瀾。
他只等了那麽幾秒,就突然感覺到手和腿同時開始綿軟無力。
下一刻,他不受控般從高空中塌了下去。
風的速度很快,僅僅擦過耳邊就感到那股尖銳刺痛了耳膜。
他掙紮着睜眼望向她的方向,沒有害怕,只有期待。
不過轉瞬之間,期待中的那張臉很快出現在視線之中。
只是很遺憾,他看不見她的表情。
趙景初覺得自己撞上了些東西,渾身都疼。
他已經忘記最後是怎麽失去意識的,但他覺得死前的幻覺已經足夠美好。
比如,魏清瀾好像在歇斯底裏地叫他景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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