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從此之後,她便永遠屬于……

第45章 第 45 章 從此之後,她便永遠屬于……

佟毓蘭生産的日子将近, 宮裏到處行走的人愈發緊張,宮裏的人都知道皇上有多看重皇後娘娘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各處的管事們從早到晚都要将宮人們叫到一處, 反反複複地交代大家小心行事, 不要做了連累到大夥的糊塗事。

最近一二天更甚, 尤其是今日看到承乾宮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後,有些人明白, 這宮裏最緊張的時刻要到了!

“娘娘, 還沒有到分娩的時候呢, 別緊張,到時候額娘會在産房門口守着,不會放那些個不長眼的人混進去的,您讓人伺候着用碗清湯面, 之後再下地走上一會兒, 等會兒生産的時候也輕松些。”佟夫人看出了女兒的緊張, 于是在一旁細聲安撫她緊繃的情緒。

佟夫人心想女兒前頭也只生育過一次,雖說有經驗, 但也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這一次像個新手也還是可以理解的。

她将另一邊來來回回在承乾宮巡視的小女兒叫過來, “淑蘭,你來陪你姐姐坐着聊聊天。”

“是, 額娘。”佟淑蘭也是受過家族後妃培訓的人,知道宮裏女子生産的風險有多大,有些人慣愛在産房內外做手腳,她已經按照自己從教養嬷嬷處學來的經驗将承乾宮檢查了個仔細,暫時還沒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佟毓蘭看到妹妹的反應,覺得溫暖的同時也被她的舉動逗笑了, “別轉悠了,快坐下來歇歇吧,”拉過妹妹的手在自己旁邊坐下。

“姐姐不要怕,又我和額娘在這裏,皇上還派了乾清宮的掌事嬷嬷來,姐姐只管安心生産。”

佟淑蘭已經訂好了親事,因此對于為了家族在宮裏拼殺的姐姐更加愧疚和心疼,“等姐姐一發動,就會有人去請皇上過來,阿瑪和伯父也已經去乾清宮守着了,即使有人存心阻攔,也會被阿瑪和伯父攔下的。”

“辛苦你們了。”佟毓蘭感受到佟家全家上下都在為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保駕護航,心中的緊張也減輕了些。

只希望佟家在看到自己誕下的是個公主後,表現的不要太失望。

乾清宮。

從早上開始,康熙的眼皮子就一直在跳,剛才派去乾清宮守着的嬷嬷過來傳過話,皇後的肚子已經有妊娠反應了,但是還沒有到要發動的緊急時候。

康熙只能繼續繃着臉批折子,只是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

他不是第一次做父親了,不應該這麽緊張,等時間到了他就會過去,國事才是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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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想。

“皇上,兩位佟大人還在殿外候着,沒有進來的打算。”

康熙擡了下頭,回梁九功:“別管他們。”

梁九功欲言又止:“只是…… 佟大人攔着也不讓其他大人進殿。”

康熙:“……”

舅舅真是……

“攔的是誰?”

“明珠大人和索額圖大人。”

康熙放下毛筆,一邊抄手一邊笑,“都請進來吧。”

殿外四個人大眼瞪小眼,佟國綱和佟國維嚴絲合縫地擋在納蘭明珠和索額圖跟前,就是攔着不讓他們和禦前的太監傳話。

索額圖氣憤地指着兩人:“佟家是要造反嗎?攔着不讓我等與皇上禀事!”

佟國綱捋着短須:“此言差矣,本官兄弟二人只是在走動着鍛煉身體,倒是兩位大人奇怪的很,一直跟着我兄弟二人做什麽?這可是我佟家祖傳的強身法子,兩位大人可是想偷師?”

索額圖被佟國綱不要臉的話氣得通紅,忒!粗蠻武夫,不可與之人言!

佟國維老老實實地跟在兄長後頭,有兄長在,就算索額圖和納蘭明珠兩人加起來,也是說不過兄長的,真是滿滿的安心感。

“皇上請四位大人進殿。”

梁九功不敢多耽誤功夫,只悄悄看了會兒熱鬧,便按照命令請他們進去。

索額圖甩了甩袖子大步走在了佟家兄弟前頭,佟國綱仗着身高腿長,拉着佟國維又将他擠在了後頭。

“你!”

納蘭明珠氣定神閑地走在最後,客氣地對梁九功點了點頭。

“今日你們幾個倒是心有靈犀,竟一起到朕這乾清宮來了?”

康熙一臉打趣地審視四人,任這幾個剛才在殿外的氣焰如何,如今到了康熙跟前,一個個的都老實了起來。

索額圖先開口:“回皇上,微臣今日請求面聖,是為了上報山西省征收民稅一事,至于明珠大人和兩位佟大人為何也齊齊進宮,微臣不知,但微臣與他等絕無心有靈犀一說!”

心有靈犀?索額圖惡心的昨天的飯就要吐出來了!

“哦,原來如此,那明珠你進宮又是為何?”康熙點了點頭,沒有發表意見,而是轉向繼續問納蘭明珠。

納蘭明珠笑了笑,恭敬地回:“臣面聖是為了和皇上一起商讨今歲科考一事。”

“你這個借口聽起來有幾分真。”康熙評價。

納蘭明珠面色不變,仿佛他真的沒有什麽別的心思。

康熙最後笑着看向他的兩位舅舅,在他們準備好要說出自己的借口時,康熙卻沒有繼續問了。

納蘭明珠意味深長地看了康熙一眼,索額圖則是不滿,雖說皇上與這兩個老賊有親緣關系,但是皇上對這兩個老賊的放縱也太明顯了吧?

這四人都稱得上老謀深算,但是已經和幾人拉扯了半輩子對康熙一眼就能看出幾人的心思。

兩位舅舅應該是知道表妹今日可能要生産,擔心有人在禦前使壞,所以提前來守着以防萬一;

至于納蘭明珠和索額圖,他們口中要商讨國務不假,但說他們沒有別的心思,這肯定也是假話。

“好了,今天不管你們有什麽要事,都放到明天再說,朕今日有其他要事,舅舅們留下,兩位大人先回去。”

納蘭明珠還是那樣,情緒淡淡地行禮告退。

索額圖并不隐晦地瞪了佟家兄弟一眼,竟也乖乖地離開了。

康熙搖頭笑了笑。

納蘭明珠和索額圖也不是傻的,他們絕沒有膽子敢将自己攔在乾清宮,兩人不嫌麻煩地跑上這一趟,只是為了提醒自己,即使皇後誕下的孩子有多尊貴,多讨自己喜愛,也不能将保清和保成抛在腦後。

一個個的都是老狐貍。

“皇上,臣鬥膽向皇上問詢一句,皇後娘娘是否……”佟國維記挂女兒,實在忍不住向康熙問道。

康熙明白他想知道什麽,點了點頭,“表妹馬上就要發動了,承乾宮準備齊全,兩位舅舅不必憂心,且在這裏等消息,朕過去看看表妹。”

佟國綱&佟國維:“是!”

承乾宮,佟夫人聽宮人回複皇上要過來後,就沒在繼續攔着不讓佟毓蘭即将生産的消息傳出去了。

于是沒過上一會兒,不管是從前沒打探到此消息,但是聽到消息後立馬過來的;還是早就察覺到佟毓蘭要生産,但是假裝不知道現在才趕過來的,但在康熙到承乾宮時,各宮的娘娘小主們已經将承乾宮的門口堵了個嚴嚴實實。

瞧見康熙來了才讓開了條道,齊齊請安行禮:

“參見皇上!”

康熙擡手制止了衆人請安的聲音,“既然來了,都給朕保持安靜,不要擾到皇後生産。”

“是……”衆人的聲音一下子小了下來。

鈕祜祿貴妃帶着衆嫔妃跟在康熙身後進了承乾宮,安靜有序地尋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沒有位子的嫔妃就靜靜地站在各宮主位娘娘後頭,膽大的悄悄擡眼去看看康熙的反應,但無一例外都被康熙臉上的嚴峻神色震沒了膽子,一個個地立刻縮成個鹌鹑,大氣不敢喘。

德妃自從被降為嫔位後就低調行事,前些時候發熱的腦袋也終于清醒了過來,守在永和宮安心教養十四阿哥,韬光養晦。今日也就在四阿哥進來的時候皺眉看了一眼,而後便繼續裝木頭人了。

貴妃和宜妃作壁上觀,只管約束好自己該約束的人。

倒是榮妃眼神頻頻地看向産房,被康熙發現後弱聲問:“裏頭怎麽沒有動靜…… ”

康熙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警告道:“安靜。”

榮妃遂也老實了下來。

鐘粹宮惠妃之處,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福晉打量着這許久不來的地方,風景依舊,只是這趟再來卻是早沒有往常的惶恐和不安。

“勞煩姑姑進去禀報一聲,說兒媳求見。”

大福晉态度溫和地與鐘粹宮地掌事姑姑搭話,掌事姑姑知道如今的大福晉不可同日而語,倒也沒有推诿,笑着點了點頭就進去給惠妃傳話。

今日是皇後娘娘發動的日子,其他各宮的大小主子都往承乾宮去了,只有自家娘娘還想往常一樣閉宮不出,掌事姑姑将自家娘娘每日的模樣看在眼裏,知道娘娘這是走進死胡同了。

該有個親近人去勸勸。

雖說大福晉與自家娘娘不是太對付,但好歹是個能說話的人,所以掌事姑姑樂于在中間說和。

但是惠妃卻是一點不想見來人,“大福晉?”

“她這時候來做什麽?她既然讨好的了貴人,不僅哄的了貴妃和宜妃護着她,如今還讨了皇上的歡心,怕不是來本宮這裏耀武揚威的吧!”

惠妃語氣冰冷,盛着滿滿的不喜。

掌事姑姑勸道:“娘娘這話說的不對,您是大福晉正頭的婆母,是她的額娘,大福晉哪裏敢在您面前冒犯,奴婢看着大福晉神色柔穆,應當是真心來侍奉娘娘的。”

“哼。”惠妃不以為然,“也罷,不好讓大福晉這尊貴人白跑一趟,讓她進來吧。”

掌事姑姑嘆了口氣,親自去門口接人。

惠妃在此間隙掃了殿內某個小太監一眼,小太監将惠妃方才交給自己的東西隐進袖子裏,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惠妃對着虛空冷笑一聲,都說她執迷不悟,可是沒有人知道,她要是真在這後宮當一尊好脾性的菩薩,保清現在別說是做風風光光的大阿哥了,許是早像他前頭的兄弟們一般,在地底下投了好幾次胎了!

“兒媳給額娘請安。”

惠妃回過神,目光諷刺地掃了禮數周到地大福晉一眼,“起來吧,您心中不敬重本宮,面上即使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的,索性本宮這鐘粹宮今日還算清淨,你也不必再裝相。”

大福晉也不辯解,平靜地行完一套禮後才緩慢起身,低着頭站着。

“兒媳只做自己該做的,也希望額娘也想兒媳一樣,不要做您不該做的事情。”大福晉話裏有話。

惠妃神色忽地變的冰冷,高傲地擡高下巴,虛眯着眼打量眼前人,瞧着倒是和從前逆來順受的模樣大差不差,但說出來的話倒是厲害。

于是冷笑着反問她:“哦?本宮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了?”

大福晉擡眼,目光不懼地與惠妃直視 :“比如額娘不該插手皇額娘的生産之事,皇阿瑪看重皇額娘這胎,若是關鍵時候因為額娘的算計而有了差錯,到時候皇額娘又要大阿哥用什麽來保您?”

“上次爺用的是軍功和自己的郡王之位,這次爺若想要在皇阿瑪的盛怒之下保下您,怕只能用自己的性命了。”

大福晉不管不顧地撕破了婆媳之間僅剩的臉面,下定了決心要攔下惠妃的動作。

“你!”惠妃猛地站起身,被大福晉的剜心之言氣到顫抖,胸腔鼓動,“你怎敢對本宮說出這等誅心話!”

大福晉神色平穩,“今日不過是聽兒媳幾句誅心之言,總好過日後咱這一家子真被額娘的大錯牽扯到掉了腦袋的好,額娘縱然不在乎兒媳和幾個孫女兒的性命,總該多顧忌一下爺的安危吧。”

惠妃冷笑:“保清是皇上的親生兒子,是大清的長子,皇上不至于會要了保清的性命。”

“原來支撐額娘在後宮攪動風雲的底氣竟是如此啊,只要爺不丢命,額娘便能無所顧忌了?可是爺是有血有肉的一個人,爺想怎麽活該有爺自己來選擇,而不是不情不願地被您趕上一條死路!”

“那是生路!”惠妃咬牙,“是我們母子唯一的一條生路!”

大福晉不欲與惠妃争吵,她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去,不顧惠妃臉色有多麽難看,垂着眼行禮告辭。

空空的房間只剩下惠妃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之後便是無邊的孤寂。

良久。

“去将派出去的人手都收回來,掃清痕跡,就當本宮今日什麽都不曾吩咐過!”

*

“娘娘,是個小公主。”

産房內,産婆将一個淡黃色的襁褓抱到佟毓蘭腦袋旁邊,想要給佟毓蘭看。

佟毓蘭已經力竭,示意産婆再彎些身子,終于看到了期盼已久的小公主,小公主臉上的污物已經被擦拭幹淨,此刻面皮通紅,嚎過一嗓子的紅潤小嘴巴張張合合,佟毓蘭越看越覺得可愛。

“真是個乖巧的孩子,抱去外頭給皇上瞧瞧吧。”

生産過後的疲憊感湧來,佟毓蘭意識陷入了昏睡,越來越沉重的身子仿佛在告知她——

從此之後,她便永遠屬于這個冰冷的朝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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