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爺有請 護阿笙一世無憂

第2章 二爺有請 護阿笙一世無憂。

“嘩啦——”

茶杯被大力地擲在地上。

四分五裂。

摔了杯子猶不解氣,方慶遙又随手抽過店裏賬房桌上的一本書,朝兒子扔了過去。

“少東家,阿笙少爺。街坊們擡舉咱們家,喊你一聲少東家,尊稱你一聲少爺。你就真當自己是什麽皇親國戚,在這挑揀起來了是吧?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皮,什麽餡兒了?”

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那日阿笙同鄭家食鋪孫掌櫃的對話,到底是傳到了爹爹方慶遙的耳朵裏。

倘若阿笙是個正常人,不是個啞巴,憑着方家如今的家底,未必真夠不着一個失了權勢的,家道中落的一個前朝都督府家的千金。

可阿笙是正常人麽?

阿笙是個啞巴!

便是個啞巴貝勒爺,人前督府的千金也不可能嫁,何況是個開酒樓的啞巴少東家。

風言風語一下就在這長寧街上傳開了。

方慶遙面子挂不住,加上近年托媒人給阿笙說親,阿笙都只是搖頭,就沒一個看上眼的,讓他沒少着急上火。

這一回,當爹的真動了氣,口不擇言:“就憑你?你還想娶都督府的千金?!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癞痢光棍還妄想娶美嬌娘,淨做白日夢!”

外頭夥計聽見了掌櫃的在罵少東家,一個個面面相觑,沒敢進去勸。

掌櫃的因為少東家的親事上火,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會兒要是誰進去勸了,無疑等于火上澆油,真會被掌櫃的一個掃帚轟出來。

反正掌櫃的就是這性子。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夥計們都知道掌櫃的脾氣,阿笙這個當兒子的,哪能不知道?

聽爹爹罵他是癞痢,阿笙一臉無辜,笑着摸了摸自己白淨圓呼的臉蛋,也不争辯。

雖說他的長相,比不上二爺那般風光霁月的人物,可總歸是比癞痢強上一些嘛。

便是光棍,他也是個好看的光棍。

至于癞蛤蟆,阿爹倒是沒罵錯他。

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吶,他能有什麽法子?

還有,阿爹跟孫叔、孫嬸嬸都錯啦。

他喜歡的人,不是都督府的那位嬌小姐,他喜歡的是都督府邊上那座古拙園子裏頭的那位二爺。

只是這事,斷然不能被爹爹還有其他人知道。

癞蛤蟆就癞蛤蟆。

阿爹誤以為他喜歡的是都督府那位千金,最多就是生氣,要是知道他喜歡的是謝二爺,那才是真的會出大事。

方慶遙罵累了,罵不動了,坐在椅子上直喘着氣。

阿笙便去平拿了擺在角落的簸箕跟掃帚,把爹爹摔在地上的碎杯子掃進去。

方慶遙一看他這模樣,更加來了氣,手指頭顫抖地指着他,“我看,我看你是存心想要氣死我!”

阿笙忙放下手中的簸箕、掃帚,抱着爹爹的手臂,打着手勢,希望爹爹別氣了。

方慶遙就這麽一根獨苗,罵歸罵,到底是心疼他,苦口婆心地勸:“阿笙,咱們跟人家……不一樣。”

阿笙垂下眉眼,道理他都懂。

所以他沒想過要娶妻。

他喜歡二爺,不喜歡姑娘,也不想害了人家姑娘。

至于二爺……

那他是做夢也不敢癡想的。

只要能夠每日遙遙看上一眼,偶爾送餐的時候,近距離地同二爺說說話,他便心滿意足了。

阿笙打着手勢,“阿笙想一輩子陪着爹爹。”

當爹的,哪有不喜歡兒子一輩子侍奉在自己身邊的。

方慶遙被他孝心感動,緩和了語氣,“那爹爹要是老了呢?”

阿笙一時放松了警惕,把自己心底的打算“說”了出來,“等爹爹老了,我就出家去當和尚。”

方慶遙那一盞茶到底是扔早了!

當和尚?!

他方慶遙的獨苗,去當和尚?!

這是讓他這一脈絕後吶?!

方慶遙當下就炸了,他把兒子的手給甩開,粗着嗓子:“出去,出去,你給我出去!”

阿笙眼神一陣懊惱。

大意了!

他沒想氣爹爹來着。

“還不給老子滾?!”

髒話都蹦出來了,可見是真氣狠了。

阿笙怕自己繼續留下,爹爹會被他給氣出個好歹。

遲疑地看了爹爹一眼,到底還是出去了。

臨關門,打手勢,讓爹爹別氣了,好好休息。

方慶遙無力地擺擺手。

阿笙輕聲地把房門給關上。

沒走遠,就在外頭守着,耳朵貼着房門。

怕爹爹萬一有個什麽閃失。

賬房的房門的窗格是紙糊的,人在裏頭,能瞧得見外頭的人影。

方慶遙紅了眼眶。

他何嘗不知道阿笙是個好孩子。

阿笙倘使是個不成器的二混子也便罷了,這年紀,他也不是不能再娶。

可阿笙這般好,又這般伶俐。

他若是再娶,阿笙多個弟弟、妹妹,弟弟妹妹倘若對阿笙好也便罷了,若是也嫌棄哥哥是個啞巴,欺負哥哥怎麽辦?繼室待阿笙若是不好,到時候反而苦了阿笙。

方慶遙擡手,拭去眼角的濕潤。

待他老了,阿笙可……怎麽辦?

春行館,院子裏的紫薇花開得熱鬧。

連廊屋檐下,挂着一溜空了的鳥籠。

唯有一只金絲雀,抖落着一身杏色的翅膀,扯着歌喉,歌唱着春盡夏初時節。

院子裏,兩名小厮打掃着廊下的薔薇花,時不時地擡眼,看一眼檐下空了的那一排鳥籠,小聲地議論着。

“二爺也太奇怪了。之前視那些個八哥、百靈、柳莺……護得跟命根子似的,便是前段時間病中,那般虛弱也不忘問我們,可有記着給那些鳥兒喂食。這幾日竟是說送人就送人了。只留了這一只叫聲實在算不得出彩的金絲雀。”

“是有點奇怪。爺向來很喜歡那些個鳥啊雀兒的,平日裏便是連照顧也都是親力親為。”

“是吧?你也覺得奇怪是不?還有,還有,爺不是一貫不喜吃甜食麽?怎的今日忽然點了長慶樓的桂花杏仁桃酪、荔枝腰子、甘棠炖百合?”

一水兒全是甜的。

聽着都要犯牙病。

那瞧着面嫩,年紀稍小一些的小厮歪着腦袋,“許是生病的這段時間,嘴太淡了,想換個口味?”

年紀大一點的搖搖頭,手裏頭握着掃把,湊近弟弟福旺,“不好說。哎,弟,你有沒有覺着,爺最近像是像變了個人似的?”

福旺一張小圓臉上盡是茫然的神色, “啊?有嗎?”

爺不還是那個樣子嗎?

長得跟天上谪仙似的,待他們下人也還是和和氣氣。

“有!你沒發覺麽?爺以前見了人總是笑吟吟的,現在雖說也是笑着吧,可總覺得那笑……怎麽說呢,透着一點冷……”

“可是活太少,太閑了?”

一道不怒而威的聲音,冷不防自兩人身後響起,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都被吓一跳。

春行館的管事身穿一身黑水色長衫,從天井那頭穿過來,肅着一張臉,“要是嫌活太少,太閑,等打掃完庭院,就去把大廳、走廊、亭子裏的垂簾都給換上竹簾,椅子上的墊子鋪上竹墊,二爺的書房、茶室也都給置換上夏天的消暑的物件。”

“是,是,小的打掃完就去。”

大的低着腦袋,連連稱是,小的那個則是吓得壓根沒敢出聲。

陶管事可比二爺吓人多了!

二爺鮮少會板着臉訓人,更從不對下人發火!

“咳咳……”

婉轉的鳥鳴聲中,響起一陣咳嗽聲。

管事聽見咳嗽聲,微變了臉色,疾步過了天井,往東廂房方向去。

陶管事上了樓。

房門沒關,管事的進了門,轉過房間的花廳,沒在榻上見着人,眼神稍微一轉,便瞧見了那抹立在窗戶的修長身影。

随手拿了床上的一件薄衫走過去,“少爺,您風寒才剛見好,不宜見風。我還是替您把窗戶給關上吧……”

輕輕地将薄衫披在主子謝放削薄的肩上,伸長了手臂打算關窗。

這天氣雖說是漸漸地熱了,可穿堂風還是挺厲害,吹身上怪涼的。

尋常人吃得消,可少爺不同。

少爺前陣子病了大半個月,便是下床的力氣都沒有。近日才稍微見好,能下床稍微走個幾步,也能漸漸吃得進去東西,可得仔細些身子。

“陶叔,別關。”

一直站在窗邊,望着籠子裏活潑蹦跳,卻怎麽也跳不出那一方小小籠子的金絲雀的謝二,收回了視線,他轉過臉來,對管家溫和地笑道:“只是忽然咳了一下,不關風的事。陶叔你也未免太過緊張。”

這是一張極為俊逸的臉,俊眉朗目,鼻梁挺括。

說話的聲音清清朗朗,如風吹過林梢,真叫一個清風霁月,出塵無二。

唯獨,太過削瘦了一些。

立在窗邊,似是一根林間竹子,風一吹便能将他給吹折了。

可陶管事知道,這些不過是表象。

少爺在關外出身,關外長大,騎馬射獵,不在話下。槍法也很有準頭,還曾領着家裏的護衛隊,擊退過土匪,護老爺以及衆家眷全身而退。

是近年來……才漸漸荒廢了武藝。

想到少爺自關外而歸,便一心一意為謝家盡心竭力,對老爺更是敬重有加,結果卻落了個慘遭弟兄排擠,父親猜忌,“發配”來這偏遠符城,陶管事心中自是難平。

将薄衫在謝放肩上輕壓了壓,管事壓低了音量,“總之,您千萬保重些身體,可不能叫那些個小人稱心如——”

謝放最不喜身邊的人話人長短,尤其是北城謝家府中之事。

是半個不好的字都不許人提。

管事的話說到一半,自知失言,歉然地道:“抱歉,少爺,是老身年事漸高,愈發啰嗦了。”

謝放眼露恍惚之色。

上一世,陶叔也曾這般“啰嗦”過。

那時,他因終日赴會飲宴,或梨園聽曲,或于家中呼朋喚友,消耗太多精神氣,一日因從一位友人家中歸來,時逢大雨大病了一場。

病好了之後,站窗旁聽着鳥聲解悶,陶叔也說過這句話。

只是那時,他确是嫌陶叔“啰嗦”,加之不喜陶叔總是有意無意說父親同幾位弟兄的不是,對這位自小就跟在他身邊的老人漸漸萌生了不滿之心。

後來一系列的事件證明,他那幾個兄弟确乎是豺狼,他父親更是豺狼之首。

是他枉做了一回傻子。

今世……是斷不然那般蠢了。

是的。

謝放已是“死”過一回。

他殁于慶和十年。

許是他在阿笙的墓碑前發的心願起了作用。

他在阿笙墓碑前,以血起願,倘使有來世,他定然護阿笙一世無憂。

老天開眼,竟真的讓他有了重活一世的機會。

重生回到他跟阿笙初相識的這一年!

天知道,這半個月,他灌下去多少藥湯,才終于使得這副被他折騰得太狠的身體,終于能下床走路,乃至現在,漸漸地回複了氣色。

認錯沒能得到回應,陶管事已是習以為常,少爺沒有生氣,已經是很給他這個老奴面子了。

陶管事出聲道:“少爺,我扶您去榻上休息會兒吧?”

“陶叔。”

陶管事心裏頭直犯嘀咕,心說少爺該不會剛才沒出聲敲打他,這會兒緩過神來了,要說他個幾句了?

以少爺對北城謝家那股子護着的勁,不是沒有可能。

陶管事的一雙忽然被握住。

陶管事眼露錯愕神色,謝放拍了拍這位因他而辛勞了半生,手背肌膚都粗粝褶皺的長輩的手,“您放心,我會保重我自己的身體的。”

唇角彎出一抹淺淺的笑痕:“我還要給阿貴娶妻,看着阿貴的孩子,您的第一個長孫出生,再給阿貴的孩子做媒呢。”

阿貴是陶管事的大兒子,現在北城謝家主家當差。

阿貴武藝高,膽子也大,為人忠厚,是看家護院的好手。

前世,父親跟他要去阿貴,他天真地以為父親是看重他,這才将他的人帶在身邊培養。

實則,既是斷他左臂右膀,阿貴更是父親用來要挾陶叔的人質。

只要阿貴一日在父親身邊當差,陶叔便不得不聽命于父親。

最後,逼得陶叔不得不在他跟阿貴之間,做一個取舍……

提及兒子阿貴,陶管事向來嚴厲的面容竟流露出幾分腼腆之色,“少爺您這是說到哪裏去了!”

陶貴今年十五,真要說娶妻,确乎是到了娶妻的年紀,不過他們當下人的,十五、六歲娶妻到底算是早的,畢竟有了家庭之累,很多主人家會不喜。

何況,如今阿貴如今留在老爺那邊當差,沒個三年五載,老爺怕是不會放人。

算起來,謝放同陶管事相處了兩輩子,哪裏會不知道陶管事的心結。

他輕捏了捏陶管事的手,“陶叔,您放心,年前,我定然想辦法讓您跟阿貴團聚,且日後父子二人再不分離。”

陶管事一愣,他對老爺向來不是很信得過,總是擔心阿貴在老爺身邊,同老爺身邊那些個心狠手辣又縱情聲色的護衛們沾染上不好的習性。

同時,也難免擔心,阿貴在老爺身邊待的時間長了,會不會同少爺離心離德,跟少爺提了提想讓阿貴回到少爺身邊當差的事。

少爺想着阿貴在老爺身邊更能得到鍛煉,加之有其他方面的考量,每回都是岔開了話題。

這次竟……主動提及要将阿貴調回身邊!!

他們父子團不團聚,有什麽要緊的?

福祿、福旺兄弟二人一個懶,一個憨,少爺身邊沒個趁手的人使喚才是大事。

可不管怎麽樣,倘使少爺真的能再将阿貴調回身邊,貴子媽至少不會再天天在他耳邊念叨着想兒子了。

陶管事眼眶一熱,連忙應承道:“哎,好,好。那我就先謝過少爺了。”

謝放不忍瞧見老人的失态,他将眼神調轉開,岔開了話題,“陶叔,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陶管事趁着謝放轉過頭的功夫,忙擡手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潮熱,“回少爺的話,我上來前還不到三點。現在,應該是過了三點了。”

無論是聲音還是神情了裏頭,都已是半點聽不出異樣。

謝放看向窗外,他的手搭在窗檻上,注視着樓下院門方向,“長慶樓的點心,是不是……該送過來了?”

搭在窗檻上的雙手收攏了力道,謝放竭力穩住,才沒有讓自己在說出“長慶樓”三個字時,聲音顫抖。

說起來,少爺病才剛好便要吃長慶樓的甜點,着實有些奇怪。

不過許是像福旺想得那樣,病久了,喝了太多苦藥,便想要嘗點甜的吧。

陶管事瞧了瞧外頭的天色,回話道:“是。按時辰來說,該是來了的。可要我派人去催催?”

謝放:“不用。應該快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

樓梯傳來腳步聲。

不一會兒,小厮福祿走進門來,“爺,長慶樓的那位啞巴少東家到了。”

謝放轉過身。

謝二爺一雙寒潭般的眼睛盯着福祿,福祿被主子這眼神看得背脊直發涼。

他就說麽!

爺自病痊愈了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的爺哪裏會用這種叫人背脊發涼的眼神看人!

謝放淡淡出聲,“福祿。”

謝二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福祿不知怎的,狠狠打了一個激靈,立即挺直了腰背,“是,爺。”

春行館大門外。

阿笙手裏頭拎着精致的黑色镂花食盒,腦袋時不時地朝院子裏張望着,小臉很是有些着急。

阿笙也是近日才聽聞,二爺病了。

聽說是淋了雨,感染了風寒,一連病了大半個月。

難怪這段時日二爺都鮮少點他們長慶樓的外送,便是他先前每日都到福橋去,便是下雨天,撐着傘打橋頭過,偶爾也瞧見春行館的大門開着,也沒有見到過二爺。

他還以為是二爺有些膩了他們長慶樓的吃點。

未曾想,二爺竟是病了。

阿笙自從得知二爺病後,早早便想來探望,可他一個酒樓家的少東家,堂堂北城謝家的二少爺,豈是他說見就能見的。

怕門房不肯讓他進去,又擔心他上趕着探望二爺這件事被傳出去後,說他有意攀附。旁人說什麽不打緊,就怕二爺誤會,煩了他。

便只能等着、忍着、熬着……

幸好,二爺偶爾有點他們長慶樓外送的習慣!

是主動提出來這兒跑腿的。

他自小時候起,便常年混在廚房,前年起,爹爹便讓他正式拜了喬伯伯為師,一直跟在喬伯伯身邊學手藝。如今,店裏一些相對簡單的菜品都是由他來練手。

二爺今日點的這幾道都相對比較簡單,便都是出自他的手。既是他下的廚,由他去送給二爺,也能夠第一時間收到二爺的反饋,爹爹也便應允了。

期間,阿笙讓喬伯伯替他看着火候,去店裏的休息間,換的身上這身衣服。

小厮進去通傳還未出來,阿笙忙低頭仔細瞧了瞧自己的衣衫。

他身上穿的是長寧街上豐裕衣鋪子定做的寶藍長衫,用的是香雲紗的料子,面料光滑,又輕薄,是爹爹為了讓他在相親時裝點“門面”用的。

腳上穿的是黑色的軟布鞋。

無論是這一身長衫還是軟布鞋,他他平日裏都舍不得穿,他平時幹活也用不着穿這麽般好面料的衣服。

今日……今日不同的。

腳步聲響起。

福祿從院子裏走來,跨出門檻,“哎,啞……”

忽地想到了什麽,福祿生生地将“巴”字給吞了下去。

他拱手朝阿笙做了個作揖,略帶着些許別扭,“阿笙少爺,二爺請您進去。”

福祿跟在謝二爺身邊多年,平時多少商賈、名人甚至是地方官員,為了得他通傳,無不客客氣氣?

何曾……何曾對一個酒樓家的小公子這般客客氣氣過?

只是二爺有“言”在先,福祿不敢不照做。

萬一被爺聽見了,以爺言出必行的性子,是真會趕他出府的!

阿笙是早就被“啞巴”、“啞巴”給叫習慣了的,他也知曉二爺家的兩個小厮脾氣大不同。

福祿不似福旺,福旺沒什麽心眼,人也好親近。福祿不大一樣,有點瞧不起人,嘴也有點不大客氣,可從未刁難過他,也沒像有些人那樣欺負他是個啞巴,就是瞧着不大好親近而已。

冷不防見聽見福祿喊他“阿笙少爺”,還給他拱手作揖這般客氣,阿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是有些意外。

彎着眉眼彎,因着拿食盒不方便,阿笙便朝福祿回了個躬身。

可福祿已經将身子轉過去。

阿笙自讨了沒趣,也不惱,仍舊是一副笑模樣,拎着食盒,跟在福祿身後,跨進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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