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好溫暖，仿佛回到了我還不是……

第十六章 好溫暖，仿佛回到了我還不是……

現場的工作人員一擁而上，确認紀京川只是中暑暈過去了之後，立馬将他送回了別墅，叫來醫生給他打針挂水。

戶外運動會也進行到了尾聲，其他人留下錄完最後的頒獎環節，白天的直播就照常結束了。

回到別墅，商鵲上樓去查看紀京川的狀況。房間沒有上鎖，她擰動把手，輕而易舉推開了門。

卧室風格是節目組按照不同嘉賓的喜好設計的，開始錄制之前都做過調查。跟商鵲随便報上去的簡潔風不一樣，紀京川的房間十分花裏胡哨。

天花板沒有頂燈，四面牆都用深藍和亮粉色的光管鑲了邊，牆上挂着他的舞臺海報，一張張高低交錯，酷炫的燈光投射在上面，營造出的氛圍讓人仿佛置身演唱會現場。

而海報上充滿活力的大明星，此刻正病恹恹地閉着眼躺在卧室中間的柔軟大床上，左手手背紮着針，輸液管連着的大瓶藥水已經滴完了三分之二。

商鵲擡腳走進去，拉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這時候才看見枕頭上擺着她給紀京川的那個捏捏。

Q版的大頭，一只眼睛wink，做着鬼臉表情，看起來很氣人，現在卻乖乖地貼在紀京川腦袋邊上，安靜陪着他打針。

商鵲目光在它上面停留了幾秒，又看向紀京川。他應該是睡着了，眉頭微微蹙着，深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薄唇緊緊抿着，看上去還有些難受。

商鵲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紀京川立刻像小狗一樣無意識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嘴裏輕聲呓語着什麽。

這樣的舉動讓商鵲驟然想起小時候。幼年的紀京川精力旺盛，身體素質更是異于常人，反倒是她很容易生病。

有一年春季流感爆發，商鵲不出意外地中了招，從學校請假回家，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挂水。因為毒株傳染性強，她的房間被暫時隔離了起來，除了打針換藥的醫生和一日三餐送飯的阿姨外，基本上沒有人進來。

正是倒春寒的時節，冰冷的藥水進入血管，涼得商鵲根本睡不着覺。因此每天打針的那幾個小時，她只能盯着天花板發呆，或者在心裏默數有多少滴藥水從輸液管掉落下來。

總之是很無聊又漫長難熬的時光。

然而這天下午，醫生剛給她挂上第二瓶藥離開房間，紀京川就偷偷摸摸溜了進來。他把厚厚的故事書往商鵲床上一放，随後手腳并用地爬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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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鵲記得醫生說這次的流感傳染性強，趕緊往被子裏鑽了鑽，擋住鼻子和嘴巴，只露出一雙大大的桃花眼看着他，悶悶地說：“你進來幹嘛？我會把感冒傳染給你的。”

“沒關系，我也生病了。”他看上去反而很開心，腦袋探過來，“不信你摸摸。”

商鵲将信将疑，伸手一摸，他額頭燙得跟燒開了的熱水壺一樣。

這得燒到六十度了吧？商鵲震驚。

紀京川趕緊把她的手拉下來塞回被子裏，然後整個人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頭，捧着故事書說：“姐姐，我給你講故事聽。”

這是大人們買來給商鵲看的繪本，紀京川這個年紀還不認識什麽字，他有模有樣地照着圖自己編：“城堡裏有一個漂亮的公主，嗯……我們就叫她鵲鵲公主。王後是鵲鵲公主的粉絲，在大鏡子上貼着她的照片。她還讓一個穿黑衣服的老婆婆給鵲鵲公主送去了蘋果，鵲鵲公主開心地咬了一口，然後——”

他翻到下一頁，眼睛驟然瞪大：“蘋果是壞蘋果，鵲鵲公主吃完後暈過去了。”

“但是她又醒了，看見了一二三……七個矮矮的小老頭。”紀京川小小的臉全是不滿，“為什麽是小老頭，我不想當小老頭。”

商鵲聽到這裏，才反應過來他講的故事是《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

……什麽王後是公主的粉絲，在大鏡子上貼着她的照片。

那明明是問魔鏡誰最好看！

商鵲眨了眨眼睛，安慰他：“後面還有一個王子。”

“好吧。”紀京川這才被哄好，繼續往下說：“黑衣服的壞婆婆又來了，鵲鵲公主……川川騎士出現了！”

商鵲不懂：“為什麽是騎士，不是王子嗎？”

“因為騎士和公主才是一家的，王子是別的國家的王子。川川騎士和鵲鵲公主是一家人。”他說得有條有理，“川川騎士親了一下鵲鵲公主，鵲鵲公主就醒過來了。”

紀京川滿意地合上繪本，湊過來親了一下商鵲的額頭，一臉認真地說：“姐姐，我也

親親你，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那次的流感商鵲果然好得很快，代價是紀京川被傳染上了。因為他一開始根本沒生病，額頭燙是拿着熱水袋敷了十多分鐘僞造出來的效果。

但商鵲永遠記得那天，她傍晚醒來，轉頭看見紀京川腦袋挨着她的腦袋，兩只手捂着她打針的手，試圖用小小的手掌心的溫度，捂熱進入她血管的冰涼藥水。

商鵲心髒驀地一軟，見紀京川還在嘟喃什麽，她湊近去聽。

“商鵲讨厭鬼商鵲讨厭鬼商鵲讨厭鬼。”

商鵲：……

心軟早了。

商鵲抿唇，擡起手，對着紀京川的腦袋，用力拍了一下。

*

“嗷嗷好疼好疼。”

紀京川醒來的時候，只覺得鼻梁連着額頭那塊像是要斷了一樣。他捂着臉，呲牙咧嘴地問：“誰趁我睡覺打我了，不會毀容了吧？”

【商鵲進來過。】系統如實回答，【毀容的話不至于，就是宿主你現在有點見不得人。】

“她往我臉上畫小烏龜了？”紀京川猜測道。

見系統支支吾吾，他不放心地掀開被子下床，找到鏡子一照。只見那張精致帥氣的臉此刻仿佛化了二郎神仿妝，鼻梁上一道長長的紅痕，從山根直通眉心。

商鵲給他刮了個痧！

紀京川驚恐地瞪大眼，這讓他怎麽見人啊？

“報複，肯定是報複！”紀京川氣沖沖地出去找商鵲算賬，敲她房間門沒人應，他又下了樓，路上碰見工作人員，攔路問道：“商鵲在哪？”

對方一擡頭，脫口而出：“我去，小的拜見二郎顯聖真君！”見紀京川臉一黑，他趕緊捂住嘴說：“在後院，大家都在後院。”

晚上的直播還沒結束，紀京川過去時，他們正圍成一圈坐在石桌邊乘涼閑聊，進行着小游戲。

江以哲最先看見了他，剛要打招呼，就在燈光下看清了他的臉：“撲哧——”

因為他的反應，其他人也紛紛順着他的視線轉頭看去，然後陸續發出了“噗”“哈”“嘿”“嘻”的奇異笑聲。

輪到商鵲，她雖然對紀京川這副模樣并不意外，但為了保持隊形，也跟着開口：“happy。”

【哈哈哈哈我就說國外笑是happy happy吧。】

【不是，大家看到什麽了，怎麽突然都這個反應啊？】

【攝像呢，快轉過去啊！我也要看！】

沒等他們的好奇持續多久，紀京川就頂着那張有些滑稽的臉出現在了鏡頭前。

因為多了一個豐烨，原本剛好夠六個人坐的椅子少了一把，工作人員又趕緊将導演的躺椅搬了過來。

紀京川盤腿往上一坐，面無表情地看了一圈：“笑什麽，好笑嗎？”

【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出來之前我都沒想過這麽好笑。】

【其他人還是太有禮貌了，要是我高低得笑到打鳴。】

【誰給他揪的痧，這手法怎麽感覺跟我媽一樣。】

【看得出來中暑怪嚴重的。】

【大家怎麽能這麽嘲笑紀京川呢？不說了，我家狗看了直播沖出門要當哮天犬，我先去追它了。】

【你也沒放過他。】

紀京川黑着臉，因為生病面色蒼白，加上鼻梁的紅印，整張臉一時間跟打翻了的調色盤一樣五彩缤紛。

江以哲拼了命才忍住不笑，用力搖搖頭：“我沒笑，你知道的我天生微笑唇。”

“我也沒笑。”

其他人也依次辯解，又輪到了商鵲，她直接承認：“我笑了，那咋啦？”

紀京川氣焰一歇，輕哼了聲表達自己不服氣，嘴上說的卻是：“沒怎麽。”

【素質不詳，遇弱則強。】

【商鵲：那咋啦，你能打死我？】

【哈哈哈哈我就說只有商鵲能制住他吧，紀京川真的每次遇到商鵲都吃癟。】

大家原本就在玩游戲，見紀京川來了，豐烨提議道：“要不讓小川當評委吧，最後由他來選出一個唱得最好的。”

石桌中間有個瓶子，轉到誰誰就要唱一首歌。

紀京川聽完規則後沒有拒絕，他因為生病懶得動彈，懶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腦子有些遲鈍，總不自覺放空。

游戲開始，瓶子轉到了寧笙。豐烨懷裏抱着吉他，主動問：“你唱什麽，我幫你伴奏。”

寧笙說了個很老的情歌名：“這個你會嗎？”

豐烨表情僵了僵，露出一個歉意的笑：“沒怎麽聽過。”

“沒關系，确實比較早了。那我——”寧笙剛想說自己清唱就好。

這時候，陸之栩忽然開口：“我來彈吧，這首歌我熟悉。”

他從豐烨手裏接過吉他，撥了兩下，看向寧笙，等着她示意開始。

随後一陣溫柔舒緩的前奏從他手下傳來，寧笙跟着輕唱，雖然并不專業，但柔和的嗓音在此刻顯得很有故事感。

一首歌唱完，大家鼓起了掌，寧笙笑着說：“沒想到還記得調，多虧了陸之栩的伴奏。”

而一旁，陸之栩正微微偏頭看着她，眼神溫和懷念。

【啊啊啊啊我嗑生嗑死！】

【這個畫面好有感覺啊，寫成同人文能寫出八十萬字來，難怪栩栩如笙産糧這麽多。】

【一分鐘過去了，八十萬字的同人文出來了嗎（揮舞皮鞭）】

【生産隊的驢啊，一分鐘八十萬字的幹活。】

【太太別累着了，但是也別歇着。】

游戲繼續進行，第二個轉到的人是豐烨。他唱了一首自己的原創，因為提前演練過，整個過程完美無瑕，一曲結束也收獲了不少掌聲。

大家多多少少都被瓶子指到過一兩次，也都大大方方地唱了歌。

而現場唯一幸免的商鵲，正在感慨自己運氣好時，下一秒，瓶口就朝向了她。

商鵲：……

吉他在豐烨手上，他熱心地問：“商鵲姐，你唱什麽，我給你伴奏。”

“不用了。”商鵲搖搖頭，要是被人發現她跟着伴奏都能唱跑調，會更尴尬的。

在衆人的目光下，她清了清嗓子，輕聲唱道：“小小少年，很少煩惱，眼望四周陽光照……”

商鵲唱得很認真，歌詞被她換了順序，跟原曲不太一樣，最後一句是輕輕的、溫柔的：“但願永遠這樣好。”

小時候因為父母鬧離婚，她和紀京川在外公外婆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漸漸的紀京川也意識到不對勁，跑來問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他們了。

那時候商鵲總是安慰他“不會的，他們很快就來接我們了”，然後拍着他的背，唱這首歌哄他睡覺。

所有人都輪了一圈，豐烨玩笑般說：“紀老師，到你點評的時間了。”

半晌沒有人回應，大家轉頭看去，只見紀京川坐在椅子上，神色有些恍惚。

豐烨又叫了聲他：“小川，大家都已經唱完了，選一個你覺得最好的出來吧。”

紀京川回過神，沒有猶豫道：“商鵲。”

“啊？”

“有什麽問題嗎？”紀京川皺了皺眉，一本正經地說：“她唱得最有感情。”

【我也覺得，商鵲剛剛的聲音好溫柔啊。】

【好像反派跟主角生死大戰時響起的歌聲。】

【好溫暖，仿佛回到了我還不是毒婦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