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試探

試探

第二天一早，趙晴安準時上去吃早飯，飯桌前，她還專門問了傅立文關于昨晚顧欣欣到訪的問題。

“小叔叔，我昨晚約了朋友到家裏來，你不會不開心吧？”

“怎麽會呢，你見朋友，這是你的自由啊。”

傅立文有些不明所以。

“因為房子是你的啊，我只是借住，我怕你會反感我帶朋友回來。”

“你現在都是成年人了，我幹嘛要幹涉你的交友自由。”

“那如果是男生呢，你也不會介意？”

趙晴安不怕死地瘋狂試探道。

傅立文手中的咖啡杯剛送到嘴邊，還沒喝一口，聽到她的問題，又放了下來。

他連神色都變得嚴肅了許多，直直地看着趙晴安，那不怒自威的氣場，竟然讓趙晴安感覺有點害怕。

“安安，我說過你不反對你交朋友，包括男朋友，但是，作為女孩子，還是要懂得愛惜自己，有很多話我本不該說的，但是事關你的健康和安全，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去提醒你一下。”

趙晴安心裏老大不高興，“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至于這麽嚴肅嗎，真是無趣。”

後來的早餐，兩個人都因為剛才話題産生的不愉快而沒有再講話，傅立文起身去接了個電話的工夫，卻發現趙晴安已經離開了，原本他們是講好了要一起去上班的，現在好了，他剛才的話一定是惹趙晴安不高興了，所以她才不跟他講一聲就直接離開了。

傅立文想起剛才的場景，不管趙晴安是不是真的在開玩笑，如果她真的和某一個男生在一起，他也許會發瘋。

……

趙晴安氣鼓鼓地回到樓下，坐在沙發上生了好一會兒悶氣。

她真的是沒有想到，傅立文剛才竟是那種反應。

叫他兩聲小叔叔，還真把自己當成長輩了？

教訓起人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趙晴安現在只恨自己沒有男朋友，不然現在就把男朋友領回來，在傅立文面前轉兩圈，好好氣氣他。

等趙晴安氣消了一些，她看了看時間，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急忙拿起包包就往門外沖。

她正一路小跑往地鐵站狂奔，忽然身後傳來滴滴的喇叭聲。

都不用回頭，趙晴安都能猜到，一定是傅立文，今天早上真是點背，想着要避開他，沒想到還是沒躲過去。

趙晴安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傅立文就降低車速在她後面慢慢跟着，不一會兒，身後的滴滴聲就開始此起彼伏。

因為車速過慢，傅立文被身後的車子一輛又一輛地超過去。

趙晴安被他搞得沒辦法，只好停下腳步，上了車。

“你是不是發神經啊。”

“我是擔心你的腳還沒好，剛才看你跑那麽快，是不疼了嗎？”

“是啊，我們年輕人恢複的就是快，昨晚睡了一覺，早上起來就好了，一點也不疼了，該跑跑，該跳跳。”

傅立文知道她是在陰陽怪氣自己年紀比她大，卻也沒生氣，只是加快了車速。

“你這是去哪兒？”

趙晴安見他把車子開進了一條小路，這不是他們平時上班要走的那條路。

“抄近路啊，剛才你一直不上車，耽誤了好幾分鐘，所以我看導航上面推薦了一條路，不堵車，紅綠燈還少，保證今天不會讓你遲到。”

“你最好是。”

趙晴安有點半信半疑，一來是這條路兩邊看起來很荒涼，兩邊都是拆遷到一半的居民樓，而且也沒什麽車子，二來，傅立文平時很少自己開車，大部分都有司機，他對京市市區的路況其實并不算熟悉。

“就這麽不相信我？”

他話音還沒落，果然，前面一堆廢墟擋住了去路。

“你說我該不該信你？”

趙晴安就覺得今天早上起來好像事事不順。

她已經放棄了這個月的全勤，今天早上無非就是遲到多少分鐘的問題了。

傅立文一臉的不可置信，看着車上的導航，“這上面明明顯示的是通的啊，綠色不就是暢通嗎？”

趙晴安看見前面停了一輛渣土車，便下了車去問司機情況。

“師傅，這是怎麽回事？”

“你們進來這條路的時候，沒看見有一個大牌子嗎，上面寫了，今天上午臨時施工，道路封閉，你們怎麽還往裏面開啊，趕緊調頭回去吧。”

趙晴安算是明白了，敢情他們兩個人在車上是一點也沒關注路況，光想着早上上班不能遲到了。

她回了車上，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傅立文。

“不好意思，安安，沒想到我今早會弄巧成拙。”

傅立文把車子調頭，全速開出去。

路過路口時，兩人還特別留意了一下，路邊上确實樹了一個大牌子，難怪這路上一輛車也沒看到呢。

“算了，咱們誰也也別說誰了，都沒看見那個大牌子。”

趙晴安一整個洩氣了。

車子彙入車流，車速明顯慢下來，傅立文看着前後堵成長龍的車隊，還是決定和趙晴安聊會兒天。

“最近工作忙嗎？要是吃不消記得跟我講。”

“我一個實習生能忙到哪兒去？”

“你最近應該見到過孫奇峰了吧？”

傅立文終于問出了這兩天一直想問的問題。

“嗯，上周在公司見到的，他現在跟以前比，變化還挺大的。”

“是嘛，看來哪天我要把他約出來見見了。”

“你要見他，那是你的事，但是，拜托你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提起他了。”

趙晴安滿臉寫着抗拒，把頭轉向窗外。

“不好意思。這是你的私事，我本不該問的。”

傅立文知道自己一提孫奇峰，趙晴安多半會是這個反應。

趙、孫兩家的家長有意撮合兩個年輕人，但是卻完全沒人顧及他們的意願，原本兩人還是很好的朋友，就因為這件事，感覺他們都在刻意回避彼此，時間長了，只怕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趙晴安還是堅持在公司的前一個路口下車，慌慌張張地就快步往前走。

傅立文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有時也挺可笑的，好心辦壞事，害她遲到了。

只希望她不要太記仇，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哄她開心才好。

……

趙晴安匆匆趕到辦公室的時候，霍燕妮正在發火，也不知道今天一大早是誰觸到了她的黴頭。

見到趙晴安進來，她又是一通借題發揮，好在趙晴安這個人有個優點，就是不管你說什麽，她都可以不往心裏去，左耳進右耳出。

等到霍燕妮離開，趙晴安把早上該做的事做完，這才起身去了茶水間，管啓紅也跟着進來了，小聲問她。

“安安，你還好吧，她就那樣，估計昨晚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一肚子火沒處發，所以才這樣的。”

“紅姐，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趙晴安喝了口咖啡，一臉的雲淡風輕，管啓紅看着她也不像是在假裝，便稍稍放心下來。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跟我們不一樣了，我記得我才到致遠來上班那會兒，主管稍微說我兩句，我就感覺跟天塌了似的，晚上回去還經常一個人躲在房間裏偷偷哭，現在想想，為了工作把自己內耗成那樣，真的是劃不來。”

“是啊，紅姐，真沒什麽大不了的，而且你那麽優秀，更要自信一點，可別被PUA了。”

管啓紅工作這麽多年，也算是閱人無數，這些日子和趙晴安接觸下來，她感覺到這個小姑娘雖然大學還沒畢業，平時表現的也很低調，但是這種低調不是刻意做出來的，她好像從骨子裏就沒把這個工作看的有多重，所以才會對什麽都那麽雲淡風輕。

與其說是來實習的，看起來倒更像是來體驗生活的。

從她的言行舉止上來看，她的家世一定很好，單單就看今天她手上戴的手镯，是某大牌的滿鑽款，怕是十年的實習工資也買不來。

“紅姐，你的咖啡好了。”

咖啡機的提示音響起，趙晴安把咖啡杯遞了過去。

“謝謝。”

管啓紅忽然感觸很深，忍不住講起了自己大學剛畢業那會兒的事情。

“你今年大四，是吧？”

“對，馬上九月份開學，我就大四了。”

“想想我大四那時候，什麽都不懂，對于找工作更是一片茫然，家裏更是什麽忙都幫不上，來到京市，才知道自己是多麽渺小，曾經在學校裏，不管有多麽優秀，但是一旦走入社會，你就會遇到許許多多比你更優秀的人。我老家在西南山區，山裏什麽都沒有，沒有大城市的游樂場、快餐廳，也沒有優質的教育資源，我就是典型的小鎮做題家，憑着刻苦和努力走出大山的。來到京市以後，我才發現，原來外面的世界是那麽的精彩，所以我拼了命也想要在京市站穩腳跟，擁有一個屬于我自己的家。”

家？

這個詞對于趙晴安來說，好像已經很遙遠了。

在她面前提起這個詞最多的人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傅立文。

小時候，她跟家人鬧別扭，一個人躲到廢舊倉庫的閣樓上，誰都找不到她，是傅立文爬上去，向她伸出手，然後對她說，“我們回家。”

不久前，她落地京市，從機場走出的那一刻，見到了記憶裏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他笑着向她走來，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然後說了句，“走，我們先回家。”

曾經的記憶和現實完美重合，趙晴安默默地告訴自己，或許，這一次，她真的能找到屬于她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