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失眠

失眠

“哪有都是他啊，不就提了那麽一句嗎？”

趙晴安有點委屈，本是好心，卻要被傅立文大聲質問。

傅立文也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反應過激了，他的語氣緩和了下來。

“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麽意思，一天到晚打啞謎，傅立文，你到底累不累啊？有什麽話直接說出來不好嗎，非要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你這又是在幹嘛呢？”

趙晴安心裏也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算了，說了你也不會懂。”

傅立文苦笑了一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趙晴安把毛巾放在一邊，決定還是要跟他好好談談。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要靠藥物助眠的，我好像有點看不懂你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還記得你以前問我，在國外那些年過得怎麽樣嗎？我說沒什麽有趣的事情，這不是在敷衍你，真的是這樣。每天幾乎都是重複同樣的事情，忙着去學校上課，還要抽出時間來學着處理生意上的事情，那段時間壓力很大，可卻偏偏覺得越是累，就越是睡不着。整晚整晚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那個時候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應該是病了。”

傅立文的聲音有些低沉，那些曾經他不願面對和小心翼翼封存的事情，他選擇在趙晴安面前訴說，因為只有她才能看到他最脆弱的一面。

“可你怎麽什麽都不說，也不告訴我啊。”

趙晴安忍不住心疼。

“沒多大事，也沒什麽好說的，我有段時間沒吃藥了，回國以後的壓力沒那麽大了，可是最近幾天行程太滿了，所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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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說了吧，還是好好休息，既然你都說後面沒有行程工作已經結束了，那就什麽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覺吧。”

趙晴安勸說道。

“嗯，你別說，我現在确實有點累了，頭也有點暈。”

趙晴安把病床放平，又給傅立文頭低下墊了個枕頭，讓他能夠睡得舒服一點。

“睡吧。”

說着，趙晴安準備去轉身拉窗簾。

“你能不能別走，就在這兒陪我？”

“我不走，看把你急得，剛才是誰要我走的啊，現在怎麽知道着急了？”

趙晴安拉好窗簾，重新回到傅立文身邊坐下來。

傅立文的視線始終鎖定在她身上，沒有移開。

“這麽看着我幹嘛，閉上眼睛。”

趙晴安受不住他這樣不清不白的眼神，伸出一只手，擋在他的眼睛上。

“好，我聽話，那等我睡着以後，你去幹嘛，我醒過來的時候，你還會在嗎？”

“你是幼兒園小朋友嗎，怎麽睡個覺還這麽多問題？”

“你是知道的，人生病了就是會很脆弱……”

傅立文一把拉開她的手，一雙委屈巴拉的眼睛看着趙晴安。

“好好好，我可受不了你這樣，那你現在抓緊時間睡覺，等你醒了，我陪你吃飯，這總行了吧？”

“嗯。”

傅立文這才閉上眼睛，趙晴安幫他蓋好被子，沒一會兒，他的呼吸變得輕淺而又均勻，大概是睡着了。

趙晴安起身，準備去外面透透氣，一開門剛好看到孫奇峰站在門外。

“你怎麽站在這兒，吓死我了。”

“我還不夠可憐嗎，被文叔趕出來，我也不敢進去打擾你們二人世界，只能在這兒站着等你了。”

孫奇峰見到趙晴安，便等不及開始訴苦。

趙晴安瞬間頭大，怎麽今天這兩個男人各自都有委屈。

她自己還一肚子委屈沒處說去呢。

“誰讓你在這兒傻站着了，那邊不是有休息室嗎？”

“我以為你一會兒就能出來了，誰知道這麽久。”

“你什麽意思？”

趙晴安拉着他進了一旁的休息室。

“沒什麽意思，看樣子，經過今天這件事，你和文叔是有進展了？”

孫奇峰坐在沙發上，捶了捶站的酸疼的小腿。

“你還說呢，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說什麽要刺激他一下，才能讓他看清楚自己的內心，這下好了，是不是刺激過頭了，小叔叔都已經失眠了，靠藥物維持睡眠，你知道這有多痛苦嗎？”

趙晴安氣不打一處來，對着孫奇峰就是一通埋怨。

“我也沒想到他之前就有這個問題啊，不過，你自己也應該能感覺到，他現在是不是有點動搖了”

趙晴安想了想，好像傅立文确實沒有那麽刻意在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了。

“确實是，看來你的計劃是有效果了，不過，到此為止吧，我不想小叔叔再這樣下去了。”

“別啊，這才剛開始，你別忘了，他昨晚是在哪裏喝的酒，又是去參加了什麽活動，至于他為什麽會失眠，也許根本就不是因為你。”

孫奇峰一語中的，說出了趙晴安最在意的，也是一直都有意在逃避的問題。

“但你最近也要注意一下分寸，畢竟小叔叔現在需要休養，你不要再刺激他了。”

“拜托，你看剛才在病房裏面，我什麽都沒做，他就像看見仇人一樣，明擺着就是不想在你身邊看見我。”

“哪有。”

趙晴安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剛才在病房的一幕，她也确實覺得傅立文已經開始吃醋了。

“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看小叔叔了，他等下要是醒了看不見我，又要生氣了。”

“好好好，你去吧，看你這張口閉口小叔叔小叔叔的，我先回去了，要是需要有人過來接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不用你費心了，小叔叔會安排好的。”

趙晴安得意地朝他擺了擺手，重新回到了病房裏。

傅立文睡得時間不長，下午的時候就醒了。

他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尋找趙晴安的身影，看見她正坐在窗前的小沙發上，手裏拿着一本書，說是在看書，可人已經開始打瞌睡了。

她撐在沙發扶手上的胳膊，因為打瞌睡而滑了下來，整個人被吓了一跳，一下子驚醒了，手裏的書也掉在了地上。

趙晴安彎腰把書撿起來，等她起身的時候，意外地對上了傅立文玩味的目光。

“啊，你什麽時候醒的，是不是我的書掉地上把你吵醒了？”

“不是，剛才就醒了，醒了有一會兒了。”

“那你該不會看到我剛才睡着的樣子了吧，是不是很醜，有沒有張嘴巴呼吸，有沒有流口水？”

“你那麽緊張幹嘛，什麽都沒有，你睡着的樣子也還是很美的。放心吧。”

傅立文嘴上雖然這麽說，可心裏還是很不是滋味，都說在最親近的人面前，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的窘态，也可以安心袒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他下午的時候剛和趙晴安講過自己內心的痛苦和掙紮，可趙晴安為什麽就不能在他面前放下戒備呢。

“那就好。你睡前讓秘書訂的餐已經到了，我馬上去拿給你。”

說着，趙晴安便起身去把餐盒拿到一旁的桌子上。

“你現在還有惡心或是頭暈的感覺嗎，要是有的話，要及時告訴一聲，千萬別自己硬撐着。”

趙晴安扶着傅立文從床上站起來。

“我沒事了，真的，你不要擔心我。”

傅立文坐在桌前看了看，“我的咖啡呢？”

“你還喝咖啡？那個對睡眠不好，我給換成果汁了，還有一杯是養生安神熱飲，是我專門找中醫開的食療方子，你可得堅持喝。”

趙晴安坐在傅立文對面，看着他說道。

傅立文很是欣慰，“看來，我們安安是真的長大了，都知道照顧人了。”

“可不嘛，所以啊，你不要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看了，我早就成年了，今年都已經21了。”

說着，趙晴安盛了一碗粥，放到傅立文面前。

“還有點燙，你自己吹一吹。”

“謝謝。”傅立文拿起勺子，又重新放下，“上次聽你說和你學姐合夥開工作室的事，現在搞得怎麽樣了？”

“挺好的，現在也算是走上正軌了，我那天跟你說的設計稿也被甲方采納了，等文創周邊做出來，我一定第一時間送給你一份，怎麽樣，我還是很厲害的吧。”

說起這些，趙晴安算是來了精神，內心裏都是滿滿的成就感。

“想不想自己開一間畫室，或是美術館、畫廊之類的？”

“我暫時還沒那個打算，自己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之所以跟學姐合夥，就是自己怕煩，只想一心一意畫畫，其他的瑣事交給別人做就好了。”

“就這麽容易滿足？”

“這也只是目前的打算而已。”

傅立文聽她這樣講，随即點點頭，“等一下，別動。”

趙晴安忽然愣住，看着傅立文抽出紙巾，把手伸向自己的臉。

“怎麽了？”

“你嘴角沾了米粒。”

“那我自己來就好了。”

趙晴安攔住了那只快要觸碰到自己唇角的手，拿過紙巾，自己擦了擦。

“還有嗎？”

“沒了，已經幹淨了。”

“你別老是把我當小孩子一樣照顧行不行，剛才我還強調自己年齡呢。”

趙晴安心裏有些失落。

“可你在我眼裏，就是個小孩子呀。我到現在都還清楚地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不小心把你種的鳶尾花給踩斷了，你氣得又跳腳，又哭，特別可愛。”

“什麽嗎，我都氣成那樣了，你竟然還說可愛。”

趙晴安甚至有點生氣，好像傅立文和她看似親密的舉動，都是因為她在他面前就是個小孩子？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朝趙晴安襲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們先吃東西。”

傅立文深知自己現在惹不起這位小祖宗，至少他現在是沒有精力去哄她開心。

“你先說我的，現在就不許我再說你了嗎？”

趙晴安氣鼓鼓地放下手中的勺子，“你還好意思說第一次見面，你那時候又黑又瘦的，誰能想到能長成現在這麽高，這麽壯啊。”

“還不是因為你們家夥食好，水也養人，我住了幾年，都把我給養好了。”

“這點我倒是不否認。”

趙晴安聽他這樣講，心裏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