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值得

值得

傅立文一個人上了樓，空蕩蕩的房子裏，因為少了趙晴安，讓他覺得格外冷清。

在這樣的時刻，人總是很脆弱，他迫切需要一些心理安慰，給幾個好朋友挨個都發了消息過去，只有沈柏昱給他回了。

傅立文和沈柏昱聊了一會兒，知道他也是留在京市過年的，心想着倒不如去找他一起聚聚，兩人還能有個伴，聊聊天，喝點酒，也能排解心理的困擾。

他看了看時間，天已經快蒙蒙亮了，這會兒是喝不成酒了，一起吃早飯倒是正合适。

傅立文開車過去，沈柏昱果然在家。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啊，這房子你好像不怎麽住？”

傅立文記得，他們以前在這房子裏聚過幾次，但沈柏昱平時很少回這邊住。

“心血來潮呗，新年新氣象，想要挪個窩。”

沈柏昱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視線時不時地瞥向那間房門緊閉的客房。

傅立文折騰了一個通宵，精疲力盡地靠在沙發裏。

“怎麽回事啊，吵架了？”沈柏昱問道。

“可不嘛，大過年的，把我給趕出來了。”

傅立文沒有講明個中緣由，關于他大哥的那些事，只有他的幾個好朋友知情，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他也實在無法解釋，在除夕夜和趙晴安發生的這樣天大的誤會。

“要我說，你有時候也得多讓着她點，人家安安畢竟比你小好幾歲呢，你凡事別那麽計較，有什麽好吵的呢，非得過年吵，你還是趕緊回去，給人家趙晴安道個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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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昱勸了幾句，好像并沒有要留他的意思。

“不是，你什麽意思啊？”

傅立文總感覺沈柏昱有點不對勁，正想繼續追問，客房的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他尋聲看去，門口站着一個女生，身上穿的是沈柏昱的家居服，衣服太長，褲腳都拖在地上了。

傅立文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真的有點被吓到，這下總算是明白了，沈柏昱剛才為什麽表現的那麽敷衍。

他都忘了自己是怎麽從沈柏昱那裏出來的了，被外面的冷風一吹，感覺頭腦清醒了不少。

剛才在眼前一閃而過的那個女生，傅立文總覺得是在哪裏見過的。

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他決定還是先回去，不管怎麽樣，要先得到趙晴安的原諒。

……

傅立文在回去的路上，找了好幾個早餐店，很多外地店主都回家過年了，只有個別的店還在開門，他買了早餐帶回去，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卻發現趙晴安正在餐廳裏。

“安安，你是還沒休息，還是早上起來了？”

“我口渴，起來倒水喝。”

趙晴安的聲音有些沙啞，喝了點水，感覺喉嚨舒服多了。

“我買了早餐，要不要先吃點再睡？”

“不……”

趙晴安剛一開口，聞到了早餐飄散出來的味道，并沒有多油膩，但是她卻覺得很惡心。

“怎麽了？”

傅立文走近了，發現趙晴安的臉色發白，像是身體不舒服。

“我……”

趙晴安正要說話，惡心的感覺再次翻湧上來，她忍不住，跑去了衛生間。

她吐了一會兒，感覺把胃裏面都吐幹淨了，人也舒服了不少。

傅立文在一旁幫她拍着背，又遞上了溫水。

“我們去醫院吧。”

“我沒事。”

趙晴安從衛生間裏走出來，無力地坐在沙發上。

傅立文也跟過來，無意間看到櫃子上的日歷，心裏默默地盤算了一下日期。

“你最近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

趙晴安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見傅立文也沒比自己好到哪兒去，大概是一夜沒睡，眼眶下面有很明顯的青色，胡茬也冒出來了，有種說不出的潦草和狼狽。

“你回來幹嘛？”

“擔心你。”

傅立文直言不諱，“你看你，我才一晚上不在，你自己就搞成這個樣子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

趙晴安心裏氣還未消，情緒稍微激動了一些，感覺頭好暈。

“安安，你好像發燒了。”

傅立文本想去拉住趙晴安的手去安慰她，可誰知，接觸到以後，感覺她好燙。

他話音還未落，趙晴安的身體搖晃着倒了下去。

傅立文把她抱在懷裏，打了急救電話。

整個過程，他都感覺到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慌張。

趙晴安的身體好輕，輕的讓他抱在懷裏，都覺得她随時會離他而去。

傅立文再次感覺自己這段時間忽略了趙晴安，她的生理期好像推遲了好幾天，如果真的是這樣……

他低頭看向懷裏的趙晴安，“安安，你一定不要有事，不然，我真的不會原諒我自己。”

……

醫院裏，趙晴安手上打了點滴，沉沉地睡去。

傅立文聽完醫囑，總算放心下來。

趙晴安只是因為發燒引起了胃腸道的反應，才會惡心嘔吐。

傅立文看着病床上的趙晴安，心疼到不行。

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讓她一個人承受那麽多。

那些不堪的家族往事，他曾經以為，就爛在他肚子裏好了，趙晴安沒有必要幫他承受這些。

終究，還是讓她知道了，也還是讓她受到了傷害。

敲門聲打斷了傅立文的沉思，馮清宇進來，輕聲道，“傅總，已經通知過今天的視頻會議取消。”

“好，辛苦了。”

馮清宇站在原地沒有離開，像是還有話要說。

“還有什麽事嗎？”

傅立文本來就心煩意亂，看見他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皺起了眉頭。

“是孫奇峰，他聽說會議取消，你人在醫院裏，就過來了，說想見你。”

傅立文轉身出去，在隔壁的會客室見到了趕來的孫奇峰。

“文叔，新年好。”

孫奇峰話音未落，就被傅立文一把揪住衣服領子，給按在了牆上。

“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很不好。”

傅立文的拳頭已經舉起來，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想要打人的沖動。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孫奇峰避開了傅立文的眼神。

傅立文用力把他提起來，狠狠地撞在牆上，然後才松開了手。

孫奇峰吃痛，捂着胸口，彎腰換了好一會兒，才只起身子。

“你應該猜到了，今天進醫院的不是我，而是安安了吧？所以你敢過來是想看什麽，看我們兩個吵架決裂？我之前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太自以為是，更不要聽風就是雨，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管對你，還是對趙晴安，都只有善意的欺騙和謊言，我不會害你們的，你竟然還是不信。”

傅立文有些失望，雖然之前他在項目上有意要幫助孫奇峰，是為了在公司安插自己人，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孫奇峰是他值得信賴的朋友。

“我知道你不會害人，但我只是随口提醒了一句。你知道嗎，是安安一直都在擔心你，現在傅家面臨着那麽嚴峻的局面，就算你一個字都不和她透露，她是和你朝夕相處的人，也一定能夠感受到你的忙碌和焦慮。在那天的同學聚會上，是安安主動問我的，她想知道你到底遇上了什麽麻煩。”

“所以，你告訴她了？”

“沒有，我只是避重就輕地講了幾句，說你那麽厲害，一定能順利度過這次的難關。再後來，我們聊了一會兒，她情緒比較低落，沒有答應和我們一起去晚上聚會的場地，說要回家陪你，擔心你一個人在家，那樣的狀态會對身體不好。我就實在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句，也就是半開玩笑的那種，說傳聞你在國外有個孩子。”

孫奇峰說完，身體本能地往後閃躲了一下，他真的很怕傅立文的拳頭會落在自己身上。

“那我現在告訴你，那是我大哥的孩子，你是不是就滿意了，就能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傅立文沉聲道。

“對不起，文叔，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

孫奇峰自然知道對于傅立文來說，他的大哥就是不能觸碰的禁區。

“安安只是發燒了，現在在休息，你回去吧，希望這次能給你長個教訓，以後不要再那麽冒冒失失的了。”

傅立文冷眼看着孫奇峰，淡淡開口道。

……

孫奇峰走後，傅立文再次回到病房，趙晴安還在睡着，只是看起來睡得不太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傅立文上前，用指腹輕輕撫平她的眉心。

看着趙晴安安靜的睡顏，傅立文又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測。

雖然他們之前每次都有做好安全措施，但這也并不是萬無一失的，如果真的有一個小生命就這樣悄然到來，或許這并不是一個最好的時刻。

不管是對于他自己，還是對于趙晴安，他們應該都還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

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現在的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面對的是一個十分棘手的局面。

而對于趙晴安來說，她還有未完成的學業，還有尚未達成的夢想，也許未來他們會有一個孩子，但不是現在。

傅立文也很慶幸，趙晴安的身體沒有什麽大礙。

“小叔叔……”

病床上的趙晴安還未睜眼，先叫了一聲。

“安安，我在呢，我在這兒。”

傅立文急忙過去，牽起她的手，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剛才醫生來量過體溫了，你已經退燒了，不過看起來還是很虛弱，需要靜養一下。”

“我心裏不舒服。”

趙晴安緩緩睜開眼睛，看着他，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不哭了，安安不哭，都是我不好，我混蛋，又惹你哭了。”

傅立文用指腹幫她拭去眼角的淚痕。

“你還知道……”

趙晴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過頭去，不想再看到他。

“安安，別這樣好不好”

傅立文環住趙晴安的身體，下巴在她的頸間輕輕磨蹭着。

“你少來。”

趙晴安胳膊肘怼到了他的胸口上。

“啊。”

傅立文沒有躲開，這一下怼得結結實實的，他深呼吸一口氣，好歹是讓自己緩解了疼痛。

他知道趙晴安的氣沒那麽快就會消，如果這樣能讓她發洩出來也不是一件壞事。

趙晴安掙紮着坐起身來，“傅立文，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就是個小孩，我還沒長大，特別好騙，所以總是那麽自以為是，口口聲聲為我好，然後把我耍的團團轉，你當我是什麽啊？”

她氣得随手拿起身旁的枕頭，朝傅立文身上砸過去。

一個不解氣，又拿了一個，砸完了才氣呼呼地停了下來。

“好了，不氣了，當心傷到自己。”

傅立文把枕頭都撿起來，放在趙晴安身後，讓她靠着舒服一點。

他把自己的頭靠在趙晴安的手邊，他們彼此都安靜了下來。

“安安，其實，我自己再國外的那些年，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如果你真的能在我身邊就好了。”

他擡起頭仰視着她，“就像現在這樣，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夠了。我那些年，可以忍受家庭安排給我的一切，我爸爸讓我去處理關于我大哥的事情，讓我保守整個家族的秘密，讓我去想辦法擺平找上門來的鐘麗瓊，我都去做了，那時候，再難再累，我都想着，再忍忍吧，等我真的有能力和我爸爸攤牌的時候，我就可以放下身上背負的那些，回來找你。”

趙晴安的手指輕輕撫摸着他頭頂的發旋，兩個挨在一起的發旋，曾經被她開玩笑，說他是個天生的大犟種。

事實證明，他也是真的犟。

“我感覺你有時候也挺傻的。”

趙晴安輕聲開口道。

“怎麽了嘛？”

“傻了吧唧的跑回來幹嘛，放棄了你在國外那麽多年的努力，為了回來找我，值得嗎？”

“當然值得了，沒有你，我應該撐不到現在的。”

傅立文捧起趙晴安的手，輕吻着她的掌心。

“所以，安安，別生氣了，我們以後都好好的，行嗎？”

“那你也別再騙我了，現在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好好想想清楚，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現在一次性說清楚。”

趙晴安拿出了威脅的語氣。

“沒有了，這次是真沒有了。”

傅立文老老實實舉手保證。

“那就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