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俯視

俯視

趙晴安醒來，傅立文果然不在身邊，拉開窗簾，外面已經日上三竿。

她出了卧室，傅立文果然在廚房。

“小叔叔，你在做什麽好吃的？”

“你醒了？昨晚睡得還好嗎？”

“明知故問。”

趙晴安白了他一眼。

“怪我怪我，下次注意。”

傅立文笑着哄他，他手上有油，沒辦法抱她，只能湊過去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啄了一下。

趙晴安拉了椅子，在島臺邊上坐下來，看着他做飯，嘴上也不閑着。

“這吃的還是早飯嗎，都幾點了。”

“那就早午飯，正好我還省了一頓呢。”

“堂堂傅總，竟然這麽小氣。”

趙晴安佯裝生氣。

“我可不敢，要不然等下吃完，我就馬上開始做下一頓？”

“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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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晴安給自己倒了杯水，忽然起了調侃之心，繼續道，“其實，我一直都挺想問你的，要是當年你回國發現，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或者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一廂情願，我對你完全沒有非分之想，你該怎麽辦？”

傅立文的背影很明顯地頓了一下。

“你有自己喜歡的人，是件好事，不管是誰，我都會祝福的。要是你真的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我會一直等，哪怕是讓我留在離你近一點的地方，能夠看着你，守着你，我就滿足了。”

“像是你能做出來的事。畢竟，每次都是偷偷來看我，我真的不太理解你是怎麽想的。”

“理解不了沒關系，總之一句話，我想要的感情是兩情相悅，情投意合，我不想強迫你做什麽，我的付出都是我自願的，不求你的任何回報。”

“好感動哦。”

趙晴安雙手托腮，朝他眨眨眼。

傅立文走近了一步，篤定地說道，“不過，我有自信，你也是喜歡我的，所以，這會讓我更勇敢地走向你。”

“不愧是我的小叔叔，還是和我最初認識你的時候一樣，我就喜歡你的自信和堅定。”

趙晴安望向他，他的眼神深情又篤定，他認定的事情，永遠都不會輕易放棄。

“水餃你是要蘸醋，還是辣椒。”

傅立文看了看時間，水餃已經煮好了。

“醋裏加點辣椒油。”

趙晴安聞到食物的香味，現在就想大快朵頤。

食物上桌，除了水餃，傅立文還做了蛋花湯，看起來十分有食欲。

“等下吃完飯想去哪兒？”

“等傅總安排呀。”

趙晴安吃到美味的食物心情大好。

“哎呦呦，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炸毛小丫頭嗎？”

傅立文見她順毛的樣子，忍不住調侃道。

“才跟你和好，你就皮癢了，是吧？”

趙晴安伸手在他胳膊內側狠狠地掐了一把。

“我錯了我錯了。”

傅立文慌忙躲開。

“我才不會再信你的鬼話。”

“你确定？我這樣可是會傷心的。”

傅立文上演變臉術，秒變委屈巴拉的大狗狗。

“我确定。”

“不行，你能不能把話收回，在重新說一遍。”

傅立文耍賴，拉住趙晴安的手不想讓她走。

趙晴安笑着湊到他跟前，在耳邊輕聲道，“傅立文，我喜歡你。”

下一秒，那個乖乖的大狗狗，一把将她緊緊抱在懷裏，然後舉高高。

“安安，我愛你。”

“你快放我下來。”

趙晴安被他舉起來，她很少用這樣俯視的視角去看他，好象在這一刻，她更加能夠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愛慕和珍視。

……

這次，趙晴安能留在京市的時間不長，大概也就兩三天，傅立文格外珍惜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這樣的時刻，總會讓他們忘記彼此身後的瑣事，就像是許許多多街頭的小情侶一樣，穿上同款情侶裝，手拉着手，一起漫步街頭。

傅立文帶着趙晴安走街串巷，去尋找之前的記憶，隐藏在居民區的炸醬面館，胡同裏的小酒館，都是他們逛街的首選。

逛累了就去超市買一車零食和食材，在家裏躺一躺，飯後坐在一起看喜歡的紀錄片，再喝上一杯，微醺的時候坐在露臺的搖椅上一起看星星。

兩個人一起住的時候，趙晴安也很少睡懶覺，會和傅立文一起早起，然後去健身室健身，順便檢驗一下，他的健身成果。

這樣的生活，看起來平淡，卻又十分幸福，以至于每次快要分開的時候，趙晴安都會出現戒斷反應。

“怎麽辦啊。”

趙晴安把頭埋在傅立文的懷裏，一想到自己明天一早就要回去寧城，她就感覺渾身沒力氣了。

“怎麽了？”

傅立文看着懷裏的女孩，一直把頭在自己的胸口蹭來蹭去，蹭到頭發都變成炸毛狀态了。

“沒什麽，就是想在你這裏充電，充好了，我明天才有力氣走。”

“好，你想充多久都行。”

傅立文溫柔地用手掌幫她理好蓬亂的頭發。

“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我都滿足你。”

“沒什麽了，要是能把你縮小，裝進我的口袋裏，一起帶走，該多好。”

趙晴安從他的懷裏探出頭來。

“如果我說，這一次真的可以呢？”

“什麽意思？”

趙晴安看着他淺笑的嘴角，感覺事情有點不簡單。

“我的意思是，這一次，我可以休假幾天，然後和你一起去寧城，參加你的畢業典禮，再後面的行程，都聽你安排，你想去哪兒，我就跟着你去哪兒。”

“真的，你沒騙我？”

“當然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這種玩笑我不會随便開的。”

看着傅立文篤定的樣子，趙晴安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了。

趙晴安毫不留情地一拳捶在他胸口。

“那你為什麽不早說，害我難過了好久。”

傅立文揉了揉胸口，“對不起，我本來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打算在送你去機場的時候再告訴你。”

“你的行李呢？”

“早就收拾好了，昨晚趁你睡着的時候，偷偷讓人送到車子上了。”

“真有你的。”

“好了，現在是不是開心一點啦？”

“沒有。”

趙晴安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怎麽會？”

傅立文不解，明明她剛才就很開心啊。

“不只是一點開心，是很多很多。”

趙晴安也學會了捉弄人。

……

畢業典禮之後，趙晴安并沒有閑下來，而是帶着傅立文一起又去了皖南山區，她這一次是打算一半時間用來工作，而另外一半時間則用來陪傅立文。

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皖南山區，之前趙晴安跟孟小琪一起來過，那時候傅立文也是像個跟屁蟲一樣，趙晴安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這一次，他也是一樣。

現在正是山區避暑的旺季，傅立文和沈柏昱他們合夥開發的度假區已經正式開始運營，他特意留了一套獨棟給自己，想在山裏安安靜靜地陪趙晴安待幾天。

“行啊，傅總，你這度假區搞得很成功呀。”

“知道你喜歡清靜，所以最邊上這一棟，我特意交代他們，要留出來的。”

山裏的溫度确實比城區低了不少，別墅後面就是山，上山上去就是順流而下的瀑布和水潭。

吃過午飯，趁着陽光好，傅立文便帶着趙晴安上山。

山上長滿了竹子，郁郁翠翠，風吹過竹林，發出殺殺聲響。

“好美啊。”

趙晴安擡頭看着頭頂飄過的大朵大朵潔白的雲朵，感嘆着。

“是不是覺得空氣都變得很清新。”

“可不嘛，都有點醉氧了，天然氧吧是名不虛傳。”

兩人躺在被陽光曬得暖烘烘的大石頭上，一起看着雲朵移動，忽然，趙晴安開心地搖着傅立文的胳膊。

“小叔叔，你快看，這個雲朵好像變成了愛心。”

“哪裏？”

傅立文睜開眼睛，順着趙晴安手指的方向看去。

“哎呀，剛才風有點大，把雲朵給吹散了。”

“沒事，等下你可能還會看到更多的形狀，搞不好各種小動物也會來了。”

傅立文說了幾句話，發現趙晴安一直沒有回應，歪過頭去看她，才發現她竟然睡着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這裏确實足夠令人放松，他脫下防曬衫，蓋在趙晴安身上，然後又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睡吧，我的女孩。

……

晚上，傅立文帶着趙晴安去了附近的一家小酒館，恰好趕上一對年輕男女求婚，在場的所有人都送上了祝福。

男生開心地開了香槟，請全場所有人喝。

趙晴安難得開心，喝了兩杯，晚上回去的時候，兩邊臉頰都紅撲撲的。

傅立文在樓下臨時處理一些公事，上樓的時候，發現趙晴安不在二樓，再去天臺一看，她果然在天臺的搖搖椅上坐着。

“晚上山裏還是溫差很大的，你剛喝了酒，當心着涼。”

“我還感覺有點熱呢。”

趙晴安把外面的那件薄開衫脫掉了，大概是喝了酒的緣故，她感覺身上微微出汗，粘膩的有點難受，在天臺上吹吹風，反倒舒服了不少。

“現在是涼快了，你等着感冒就該難受了。”

傅立文拿了毯子過來，披在了趙晴安身上。

“今晚開心嗎？”

傅立文在她身邊坐下，問道。

“開心，就是我剛才在想，關于我們的未來。”

“是嗎，說來聽聽。”

“就是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要結婚的話，也會得到這麽多人的祝福嗎？”

“傻了吧，你想什麽呢，當然會了。”

“可我感覺，我和我爸爸之間，好像都是利益關系居多。他想讓我和那種能在生意上幫他的人在一起，其實，他能答應你和我，我感覺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你對他的生意有很大幫助。”

“怎麽會這麽想呢？”

“因為從小到大，我和他相處都很別扭，以前是因為有我媽媽在中間調和我們的關系，所以我覺得就還好，可是自從媽媽出了意外，我和我爸爸的關系就更加緊張了。我原本是怨他的，可是，又不得不處處順從着他，為了讓他能夠心甘情願地掏錢給我媽媽做最好的複健，我很多時候不得不在他面前裝乖。雖然，他很多時候都還是很內疚，對我和我媽媽在物質上沒有虧待過，但是正因如此，他也會以此為威脅，讓我去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特別是我成年以後，他需要應酬的時候，就會把我帶去一些酒會或是飯局，我有時會覺得生理性不适，自己就好像飯桌上待價而沽的物品一樣。那種感覺，真的讓我惡心。”

“我漸漸明白，不是所有父母都愛自己的子女，也不得不承認，我現在能夠學藝術，辦畫展，都是自己付出了一些代價，才得來的。”

傅立文靜靜地聽着，她一字一句地述說着自己的心事，他把趙晴安緊緊抱在懷裏，安撫着她微微顫抖的身體。

“這些事，你怎麽從來沒跟我提起過？”

傅立文忽然恨自己，為什麽沒能早點回到趙晴安的身邊，為什麽沒能保護好她，讓她經歷了那麽多的不愉快。

“就像你一樣，我也有自己覺得很不堪，難以啓齒的一面，我知道那些年你過的不容易，所以也不想在你面前訴苦，只想給你多一些正向的反饋。其實，去年那次離家出走，就是我向我爸爸最激烈的一次反抗。我去京市的時候，是知道你在那裏的，我當時想着，如果你真的能夠接納我，收留我，那麽，我就留在你的身邊，好好過我的生活。如果你沒有接納我，最終，我還是應該老老實實地回去，聽從他的安排，或許，從那以後，我就認命了，也不再反抗了。”

“不要這樣，答應我，永遠永遠，不要這樣放棄自己。”

傅立文聽她說的字字句句，像是紮在自己心頭一樣，懷抱不由得收的更緊了。

“你還有我，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麽，我永遠都和你站在同一邊。”

“謝謝你。”

“謝什麽，以後別在對我說這個字了，我心甘情願為你做所有的事。”

傅立文用自己的食指，勾起她的，大掌撫在她的手背上。

“對了，我忽然想到，今天晚上在酒吧裏求婚，如果換做是我，我可能沒有那個勇氣在那麽多人面前講出對你的表白，這可怎麽辦？”

趙晴安得到了傅立文的安慰，心裏好受了許多，腦袋裏又開始天馬行空起來。

“這有什麽，正好，我也不喜歡熱鬧，再說了，有些話，我覺得只适合我們兩人對彼此說，我愛你這件事，不需要得到別人的見證，就已經足夠堅定。”

“那你喜歡我嗎？”

趙晴安的眼中帶着幾分醉意，媚眼如絲，盯着傅立文看着。

“喜歡。”

傅立文肯定地回答道，掌心翻轉，輕輕一吻，落在趙晴安的手背上。

他繼續道，“我喜歡你，喜歡你任性，喜歡你古靈精怪，天馬行空，也喜歡那你的脆弱敏感，喜歡你對我撒嬌，也喜歡你對我刁蠻無禮，我喜歡你的每一面，我喜歡你的一切。”

傅立文的聲音伴着夜空，飄得很遠很遠，像是回到十年前，他将要離開京市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的心裏就已經有一顆種子開始悄悄生根發芽，十年後，他終于可以勇敢地對自己心愛的女孩說出那句，“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