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叫你過來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你有沒有想要參加競賽的打算，你初中參加過全市的奧數比賽，成績也是非常好，拿了省第一，後來有機會保送你選擇放棄，但是中考和高考還是有一定的區別，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們學校許多進入到競賽班，也就是同一班級的許多學生，高二下半學期就可以敲定保送名額，這樣的機會在全市甚至是全省都極少出現，你也可以帶着單自靜一起過去。”

嚴老師的話并沒有讓沈寅嘉心動，全程聽老師講完後，淡定道：“老師，我對保送沒什麽興趣，當時學習奧數也是因為和自靜一起報了個興趣班，後來随便報名有了成績，我們倆都沒有實質性的想法在這上面，就只是想普通的在高中讀完三年。”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嚴老師也聽出他話裏的意思，無非就是單自靜去他才會去，但是她也提前問過單父，沒有主動說這件事，就代表着沒有希望，她也只能接受。

等到沈寅嘉回到教室的時候，單自靜人并不在座位上，他皺眉問了隔壁桌的同學，并沒有注意到她去了哪裏。

這幾天單自靜基本上都是在教室裏待着，就算去衛生間都會和他說一聲，現在快要上課人卻沒了，讓他難免多想。

嚴老師喊他去辦公室的時候，單自靜正在收拾桌洞裏的書本，扭頭的瞬間四目對視，回想起這一幕，沈寅嘉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可不知道人去了哪裏，只好坐在教室裏等。

一會兒單自靜拿着水杯回到班級，在看見沈寅嘉的時候，眼睛裏帶着心緒，刻意地不去看他，而是默默地低頭寫作業。

“躲在門旁邊聽見了？”沈寅嘉是又笑又好氣，聽到了又不會說她，這副可憐巴巴，快意哭出來的樣子，還真的讓人以為欺負她了。

單自靜點頭不作聲，從老師說的第一句話就聽得清清楚楚，其實她自己心裏也有數，不過沒有和沈寅嘉說過這些事。

午自習教室內略微吵鬧，或許是高考的繁重還沒有到她們身上，沈寅嘉湊近摸着她耳廓，安慰道：“我去不去參加競賽和将來要去的學校沒有任何關系，這件事你不用往心裏去，知道嗎？”

雖然是這麽說，可多多少少還是會将責任放在自己身上，單自靜雖然沒和他說過競賽班的事情，開學第一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到來，說不想讓他去是肯定會有的心理，但是如果能去更好的學校也未嘗不是機會，否則也不會偷聽老師說話，自己做着不道德的事情。

情緒湧上心頭，眼睛淚汪汪地看着桌子上的試卷，啪嗒一下，淚水直接滴在上面，剛寫下的一個數字被暈染開，沈寅嘉擡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額頭碰着她太陽穴，心疼道：“別哭，我不走。”

單自靜轉頭在他肩膀上臉頰蹭了蹭，吸了下鼻子，對他的承諾是更加難過，糾結下還是不說話。

單自靜既不希望沈寅嘉離開，也不想他放棄機會，在這樣兩難地步的承諾更加讓她羞愧。

Advertisement

沈寅嘉不知所措地揉着她後腦勺，如何去安慰他也不知道怎麽開口，無奈之下诓騙她：“再哭就真的走了。”

單自靜仰頭看着他，下巴放在他胳膊處，知道他是在騙人，可還是憋不住，豆大的眼淚滴在沈寅嘉手臂上，“那你走吧。”

“不走。”沈寅嘉從口袋裏掏出紙巾，一點點把她臉上的淚痕擦幹淨，這事兒他就沒想過和單自靜提過，可想不到最後還是弄巧成拙，惹得人不高興還流淚。

單自靜的不安全來源于父母常年在外地，即使L市和首都來回跑，可她在家裏除了有阿姨，就只有沈寅嘉，如果不是因為他在身邊，或許每天都是在孤獨當中度過，所以才會更加地依賴身邊人。

沈寅嘉摸着她頭頂上的紅色發夾，溫柔道：“我哪裏也不去，這個你放心，喝點水潤潤嗓子。”

說着把水杯放到她面前，把蓋子打開，見人抱着水杯，吸管中的水慢慢往上流動，耐心道：“多喝點。”

單自靜偏偏就喝了一口，放回到他面前，繼續趴在桌子上看着他，沈寅嘉見狀也趴下來，桌底下的手慢慢握住，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擦，小聲道：“眼睛都紅了，以後可不能這樣哭了。”

“你不惹我，會哭嗎？”單自靜又開始橫起來，眼角在手臂上蹭了下，算得上不開心。

沈寅嘉放在桌子上的手整理她額頭上的碎發，烏黑的頭發把人顯得白，身上的白色衣服也沒有将她襯托得黑，反而比衣服還要白，以前就見識到什麽叫做白的發光，但是每回仔細看還是會驚訝。

單自靜眼睛從午自習開始就沒從身邊人臉上挪開，沈寅嘉時不時地靠近用額頭貼着她額頭，“再看就成傻子了，哪有那麽好看。”

“好看。”單自靜并沒有誇大其詞，沈寅嘉的好看是來源于他的面龐和行為舉止，一舉一動都是溫柔的體現。

沈寅嘉可不知道自己在她眼裏那麽好，聽到這兩個字還虛心地笑了笑，“現在也學會騙人啊。”

不相信也沒有辦法，單自靜不和他繼續說這件事，平複心緒後坐直身體捂着臉頰，眼睛泛酸，看東西有些模糊，幾秒鐘後有所好轉。

沈寅嘉瞧人開始寫作業，便松了口氣，低頭看着手中的白紙，構思很久之後才開始繼續将後面的步驟補齊，這一張紙只是草稿，真正的繪畫還是得等到回家。

競賽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沈寅嘉沒有去，單自靜也沒有再提。

眨眼開學半個月，到了回家的這一個周末，單自靜心情異常的愉快，下樓還哼着歌，背着包蹦跳着下臺階。

比往常行動要快許多，出去的時候校門口的車太多，兩人朝左邊走，往人名公園那個方向，車輛會少一些。

白色寶馬停在路邊，單自靜直接打開車門坐進去，和司機叔叔打了聲招呼後迅速地關上門。

沈寅嘉從另一個門上車，等到兩人都到了才開走，沒往別墅區行駛，而是朝着商場去。

“叔，我爸媽他們都到哪邊了？”單自靜小聲道，雖然半個月前是随口一說，可家裏人的性格都是一樣的，說出口就必須做到。

司機大叔認真道：“剛才送過去了，現在應該在點菜等你們。”

單自靜沒有應答，看着窗外的道路，光禿禿的一點兒都不好看，比起去過很多地方的道路都種滿樹，L市的綠化非常差勁。

停在商場停車庫，沈寅嘉先下車走在前面找電梯，單自靜小跑到他後面，抓住他衣袖，“在六樓，你走慢一點，我追不上。”

沈寅嘉放慢步伐，抓住她手腕，乘坐電梯後手指按着樓層，十幾秒後電梯門打開，火鍋店服務員立馬上前，這時他悄悄地松開手，“三號包廂。”

帶着兩個人過去，火鍋店應該是熱鬧的，可在這家店都是獨立包廂，隔音也特別好，所以只有走廊的腳步聲。

推開門單自靜看見一家子都在，她撇嘴挨個喊過去，沈寅嘉在她後面喊人。

爺爺看見兩個人一同過來，臉上的笑倒是多了幾分，“趕緊坐下來，鍋都燒開就等你們這兩個小孩。”

單自靜坐在奶奶和媽媽的旁邊，沈寅嘉則是和她爺爺坐在一起，“這段時間在學校還适應嗎？住宿生活能不能接受？”

“還行，都挺好的，就是食堂飯不好吃。”單自靜如實道，家裏阿姨每天兩次給她送飯肯定都知道了，但她還是要把這件事說出來，證明不是自己嘴刁，而是真的不好吃，就和水煮菜一樣。

沈寅嘉對上她的視線，點頭附和道：“不大合胃口，早飯還好。”

單父看出兩個人之間的眉來眼去，不戳穿這裏面的彎彎繞繞，“都把菜放進去吧，看看還有沒有要吃的，叫服務員再過來幫忙點。”

單自靜面前都是她喜歡的，只要也都是些蔬菜和菌菇，對肉她是可有可無，十幾秒鐘燙好菜放到小料碗裏，裹滿芝麻醬和香油，好吃又不膩。

“中午阿姨給你送的飯，沒吃啊？”單母見她吃這麽多開口問，“嘉嘉，自靜中午吃飯了沒？”

沈寅嘉望過去平和道：“吃了一點，中午英語老師讓她去拿卷子，回來就不想吃了。”

單母蹙眉指責道：“哪有去拿個東西就不想吃的？餓一頓飽一頓對胃不好。”

“她這一頓飯不能少，嘉嘉你平時看着她，還有那些維生素和補藥都不能少，本來身體就缺鐵還貧血，不好好吃飯吃藥，暈倒怎麽辦？”奶奶憂心道，摸着單自靜的胳膊，瘦瘦的一點兒肉都沒有，要是真刮個臺風，人就得被吹跑。

單自靜努力咀嚼嘴巴裏的米飯，對家長們說的話都有了免疫力，聽不聽不重要，她吃飯才最重要。

爺爺望着沈寅嘉問：“昨天我去你們農村鄉下逛了一圈，你祖父和爺爺的墳頭上的菜越來越多，回家後和你爸爸說一聲，有時間回去看看，不要因為做生意就不回家，家裏還有個奶奶要照顧，上點心在上面。”

“上個月我爸媽回去過了，地裏那片地的菜除不完，也不敢用藥，怕把土壤弄壞，回頭然後家裏大爺幫忙。”沈寅嘉平緩道，鄉下家裏的事情他一直都知道，父母雖然平時忙，但要是哪天碰到下雨，下午收攤的時間早，便坐大巴回去。

單爺爺欣慰道：“你爺爺奶奶雖然就你爸爸一個孩子，但是有你這個孫子在山上揚眉吐氣。”

出身并不能決定一切，可能能夠決定大部分，即使都是祖上數都是農民，可差距在一點點地拉開，沈寅嘉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現階段學習很重要，可對他而言将來考上名牌大學不重要，因為他從小到大就只有一個夢想，而他希望這個夢想可以貫穿整個人生。

“想吃土豆。”單自靜輕聲道，單母一連點了三份，“這回土豆吃個夠，一點兒出息都沒有，別人出來都要吃好的，你出來就盯着土豆吃。”

要說單自靜最喜歡吃的就只有土豆，不管怎麽做她都能接受。

單自靜看着土豆上桌，立馬放進辣鍋裏，從頭到尾吃了不少辣，但是她一點兒感覺都沒有，特別能吃。

單母揪着她後面的頭發，亂糟糟的一看就沒好好紮，兩只手擡起來給她重新把馬尾紮了下，不偏不倚地落在後脖頸。

“周末這兩天作業多不多？要不要讓沈寅嘉來家裏和你一起寫？”奶奶慈祥地摸着孫女脖子，“吃那麽快？沒人和你搶。”

軟爛的土豆在口腔中，單自靜遮擋住嘴巴說：“沒什麽作業，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都寫完了。”

學業上永遠不需要操心，這是一家子最欣慰的，除了偶爾叛逆些，耍些小性子，其他都無傷大雅，就這一個孫輩，能寵肯定得寵着。

沈寅嘉溫柔地瞧着對面一家子其樂融融，家庭氛圍在這裏，但他想着家裏這兩天肯定忙，吃得也就少。

夏天外出吃早飯的人流可以說是下降，可是到了秋冬天，人們反而不喜歡窩在家裏，也不喜歡自己做飯，更想要去外面喝一碗熱乎乎的粥或者湯，所以早餐店和面館變成了首選。

飯後沈寅嘉先是跟着回去，但沒有進家門，而是下車後直接到自己白色電瓶車旁邊。

單自靜見狀立馬扭頭走過去，盯着他不說話，沈寅嘉小拇指勾着她食指，“明天下午讓阿姨帶你過去，上午我在店裏幫忙，中午才回家。”

“你可以早上先來接我。”單自靜不滿道，可真的讓人來接，肯定是五六點，她起不來才是真的，“算了，我自己過去。”

沈寅嘉看着她進屋的背影，無奈搖搖頭，“水杯不要了？”

“不要了。”單自靜回道，“算了，明天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