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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濃煙往上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女生宿舍的五樓，消防聲音是越來越近，近到都已經到樓下，大家的目光還在火上。

走廊上站滿了人，這種時候少不了吃瓜群衆，單自靜和沈寅嘉在食堂二樓看着消防員是怎麽從平地到高樓滅火，身穿消防服動作麻利迅速，聲音響徹整個樓宇，讓所有圍觀的學生全都聽得清，也看得清。

十幾個消防員從一樓慢慢往上爬，到達着火點，隔着十幾米，單自靜通過窗戶看見她們的身影，一個個都沒有猶豫，全部都是到火災發生點，也是火勢最嚴重的地方。

雙手不自覺握緊，單自靜突然産生一種害怕的心理，那種冥冥之中會有大事發生，可她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內心瞬間變得焦慮，當所有人目光聚焦在火災上，沈寅嘉捂住她的眼睛，攬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別看了，他們是專業的，是接受過訓練的，要相信他們。”

又兩輛消防車到來，學生逐漸離開教學樓，全部到操場待着，在食堂的學生逐漸被趕走，因為離得最近。

單自靜坐在紅色司令臺邊上的臺階，周圍都是看火的同學，大家全都聚焦在列隊上樓的消防員，那種不安全的感覺再次出現，這次沈寅嘉在她旁邊都沒有用。

在看着一隊又一隊的消防員上樓，單自靜吓得眼淚汪汪，或許是身心比較脆弱，也可能是打小就會因為很多奇怪的事情不由得心慌，那年奶奶病重，她也是當天心發慌，慌的不知道在哭什麽，慌的好像人就要走了一樣，可結果偏偏和她害怕的是一樣的。

宿舍樓不知是因為什麽起火，但是很快在大家的注視下火勢慢慢地受到控制，正當操場的他們看不見火的時候，突然出現如同雷鳴的聲音響徹周圍幾公裏，吓得所有人不知所措。

放在身側的兩只手默默握拳，沈寅嘉察覺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重，依舊安慰着單自靜，不想她太害怕，可事情的到來遠比所想的要棘手。

這場火災最終是在下午兩點徹底被控制，可進去的消防員卻不再是完完整整地出來，看着他們擡着自己的兄弟從樓上下來那一刻，許多心軟的學生都沒忍住，流下了自己的眼淚，而單自靜靠着沈寅嘉無聲地哭着，她不希望自己的直覺很準，可是偏偏發生在這種大事。

當天課程全部停止，所有學生回家，回去的路上單自靜因為中午的事情被吓得心神不寧，在家裏睡覺都說着夢話，害的單母又擔心她，又罵學校不好好做安全檢查，還出了人命。

沈寅嘉握着她的手，腦中一邊是反複播放爆炸的場面，一邊是路上單自靜哭得不能自已夢魇的樣子，開學第一天便發生這樣的事情，往後該怎麽辦。

單母摸着女兒的額頭，這不碰還好，一碰滾燙，驚呼道：“阿姨，快打電話讓司機回來，送去醫院。”

沈寅嘉冰冷的雙手在觸碰到她的身體都覺得滾燙，更不要說發燒的人現在有多難受，直接抱着單自靜下樓，在司機把車停好之後，直接打開車門坐進去。

單母緊随其後走上副駕駛，着急道：“直接去附近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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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去了醫院一量體溫，燒到了39.5，吓得單母是頭暈眼花，靠着牆壁蹲在旁邊，握着女兒的手嘴唇打哆嗦。

燒糊塗的單自靜不知道這一晚發生了什麽，只記得她沉浸在夢魇中，看着消防員進去被擡着出來，這樣反複無數次折磨她的心，讓她在痛苦煎熬中昏沉，又在天亮燒退後睜眼。

單獨病房內只有沈寅嘉陪着她，注意到眼皮在動，悄悄地用手遮擋不讓強光照到她，等到人睜開眼才松了口氣。

“沈寅嘉。”

“我在，別怕。”

單自靜靠着他的胳膊，心生後怕，不知道該怎麽去說，不管睜眼閉眼就是消防員被擡出來的畫面，也讓她恐懼未來，因為他也是要當消防員的，親眼見證人活着進去，死了被擡出來，這種火場的不确定讓她更加擔心。

沈寅嘉拍着她後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犧牲後的消防員一般是要回到自己的家鄉安葬，社會群衆在知曉這一幕後，都自發地聚集在去往機場的路上，而相框卻是他生前的班長所抱着，沒有一個親人到場。

沈寅嘉站在路邊看着小巴士行駛過，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想要送這位消防員最後一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個念頭，只是覺得他很孤單。

在和單自靜說了這件事之後，想着自己一個人去也行，卻不想連帶着單母一同過去，就這樣三人坐上了去C市的飛機。

此事距離2008年大地震過去三年多，可是無名縣一落千丈後再也沒有起來，當小轎車走到歪扭的山路，凡是開車的人都會在內心咒罵。

病還沒有好利索的單自靜就跟着沈寅嘉到無名，這是她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也是第一次認識到比有L市農村還要窮的地方，全部都是山，漫山遍野的樹木，看不到鏡頭的水泥路，颠簸一路的她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停車後直接在路邊嘔吐。

沈寅嘉心疼地拍着她後背，想要勸人別去了，可她的性格無論怎麽樣都不會後退，而且都已經到這一步。

單自靜拍着胸脯自我安慰道：“沒事了，我喝點水就行。”

蹲在半山腰，可以看到下面的村莊，而烈士的家就在那裏，在到烈士陵園前，還要慰藉家屬。

村莊的道路上站滿人，一條小路就很崎岖，有人看見警車的到來，以為是抓人，紛紛喊人出來看熱鬧，卻不想下來的是軍人，而一群嬢嬢中有一位注意到照片上的人後，指着前方不可思議問：“這不是瓜孩的照片嗎？怎麽給送到這裏來了。”

人群慢慢往上擠，村支書帶着軍人找到犧牲消防員的家，推開滿是斑駁和蜘蛛網，裏面只有成堆的木柴，空蕩的小院子裏沒有一個人。

“這小孩當初也可憐，他爸爸不要，媽媽改嫁，爺爺奶奶給他拉扯大，前兩年都走了，才二十二出頭，好不容易都熬過去了，結果自己走了，你所瓜娃怎麽就那麽苦啊。”

“就是啊，咱都不知道老天爺怎麽就和小孩過不去，怎麽就讓他過這麽苦的日子。”

單自靜站在沈寅嘉的後面，眼淚是止不住地往下流，或許是火災帶來的印記太深，或許是她聽到男生的家庭環境覺得可憐，悄悄地擡手抹掉自己臉上的眼淚，單母攬着她的肩膀痛惜道：“不哭了。”

沈寅嘉看到了男孩的一衆親戚，有的大人呆愣地摸着照片，有的則是蹲在牆角一根根地抽煙，聽着他們講述烈士的過往。

“當初不讓他去，他非得去，中專畢業後就報名當兵，我們都想着就到附近縣裏好了，誰知道他一跑就跑那麽遠，四年了，一次家都沒回，每個月的錢都打到他姑姑那裏，給他攢着将來娶媳婦。”

“哪個時候能攔得住？鐵了心要去當兵，後面去了消防隊，拿了個三等獎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給我們打，就是要說這個好消息。”

握拳的手突然被松開，單自靜握緊他的手指，抽噎的樣子讓沈寅嘉回神，轉頭抱着她輕哄道：“是不是覺得很可憐？”

“是，你說父母不喜歡，把他丢給爺爺奶奶，這樣的男生都沒有被帶壞，還去當了兵。”單自靜哽咽道，內心的難過是突然間爆發，明明以前也在新聞上看到過這種事情，可是現在的她不僅僅有了憐憫之心，連帶着情緒都會有極大的波動。

沈寅嘉低頭在她耳邊認真道：“所以他是英雄啊，是大家的英雄。”

當小巴車離開村莊到烈士陵園，這一路不再難走，逐漸變得平穩，單自靜看着數不清的條幅，和很多心善人臉上的眼淚，矮小的樓房外是寬廣的大路，是烈士回不去的家。

這場火災帶來的事故影響遠比人們所想的還嚴重，學校停課一周，進行安全大檢查，一邊整改，一邊要将學生損失的全部都補償，并且還要建造新的宿舍樓。

而這件事不管是對誰都留下了創傷。

單自靜看着沈寅嘉沒有繼續下筆的畫，不知道該怎麽讓他回神，坐在邊上默默地嘆氣，從無名回來他就這樣。

“沈寅嘉，你是不是想去哪裏了？”單自靜清楚地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可能是所有人都走了，就只有他一個人還站在墓碑前守候，可能是拍着墓碑上的灰塵，把鮮花放在上面說着謝謝，可能是在他的信件祝福語中留下了一句話。

【你到這裏，我便到那裏】

畫紙上消防員背影好像是真的，如果不是因為觸碰到顏料，就發現不了真假，單自靜望着左下角寫的名字，劉偉。

是一個很常見的名字，也是個普通人，可就是這樣一個普通人，做着一件偉大的事情，讓所有人都記住他。

“是想去那裏，他遠離家鄉，按照部隊安排，被分到我們這裏，可能會不适應氣候、環境和食物，也可能會對遠離家鄉而産生思鄉的情緒，或許他不是為了自己而來到這裏，但他是因為我們才犧牲，所以我想去他那裏。”

沈寅嘉的話讓單自靜仰頭憋着眼淚，眼球使勁地往上轉，抿嘴無話可說，見證了火災的不安全，看見了消防員的英勇，她又開始害怕，害怕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沈寅嘉把畫框安裝好，最右上角是墓碑上的事跡，而他永遠會記住這件事情，他的使命好像就是在這一天出現，明白自己為什麽想要去當消防員，不僅僅是因為覺得勇敢和偉大。

“沈寅嘉，你能不去嗎？”單自靜小心開口，還沒等到回答，就自己擦掉眼淚想要離開，被他一把抓住抱在懷裏，安慰道：“我不去，會有更多的人去，這是不可避免的，要是因為看到了滅火的不可控，就心生害怕想要退縮，那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都不會有所作為。”

“而且你知道我的夢想就只有一個，成為一名消防員，放棄畫畫的興趣和奧數比賽，因為只有這個念頭。”

從頭到尾支持沈寅嘉去當消防員的人，現在卻不願意他去，單自靜想過無數個理由要去反駁他，勸人不要去，可知道他的性格，永遠不會因為任何事物而停止自己前進的步伐，從小到大家裏發生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一一面對和父母共同解決。

單自靜的沉默讓沈寅嘉繼續說下去，“如果說之前想當消防員是因為羨慕他們，那現在就是要和他們一樣，不怕火的攻擊，阻擋着人民和火災，這就是成為消防員的意義。”

“以前做一件事，我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去尋找什麽意義，因為做了就做了，可現在我明白，這是要去尋找的，這才能讓我堅定地在消防之路走得更遠，不給這條路想的多容易，要想的極其困難。”

“劉偉的離開是給了人們一個警醒，同時也給了很多人震撼，我相信将來會有更多的人，會因為他和他們而去當消防員，學校招生是為了生源和升學，也是為了培養更多優秀的學生，消防員有了新的隊員，不僅僅是培養，更多的也是希望有新鮮血液的融入，讓這個隊伍更加強大。”

單自靜聽着卻還是有自己的想法，她任性地認為，別人都可以去，就是不想讓沈寅嘉去，推開他在人不注意小跑下樓，這一跑就讓人找不到她，後來還是打電話給單母才知道已經回家了。

淋着雨狼狽不堪回到家的沈寅嘉坐在椅子上，盡管單自靜不容易，但是他并不會就此将要做的事情打消念頭，反而非常的堅定永不放棄，同時內心也在做着未來的打算，如何到劉偉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