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25

一中自從出了火災之後，調研小組檢查樓宇的問題，最後從着火點下一樓樓層找到了零散的打火機，從而也讓學校更加在乎這方面的管理。

也就是這一場事故後，一中取消了住宿制，也是L市許多高中的唯一一所走重點高中。

單自靜看着手機上的消息，說是讓明天就回到學校上課，晃眼就放假一星期，這期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人壓抑得喘不過來，她忘不掉劉偉的親戚在看見他安葬時，流下真誠的眼淚，忘不掉和許多志願者打掃烈士陵園，也忘不掉自己是如何經歷山區的彎繞。

這是她第一次到無名，可那裏的許多路，烈士都走過無數遍，這一次确實在骨灰盒裏回家，說不上的難過，或許是看到了死亡，所以聯想到自己将來會怎麽離開這個世界上，成為壓在她心頭時常想起來的事情。

“你說人死了會去哪裏啊，以前大人們總說變成天上的星星，可是我知道并不是的，她們去到了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可能已經有了更好的世界。”單自靜感慨道，莫名地對這件事有了改觀，也開始擔心各種各樣的可能。

沈寅嘉站在飲水機面前，按着綠色按鍵，很快200毫升的水慢慢地流入玻璃杯中，“靈魂離開□□，想去那就去那，不管死後怎麽樣，活着的時候過好每一天，即使普普通通到只是躺在床上睡覺，這一天也是美好的，這就足夠了。”

“我們的生活中缺乏了對生死的教育，大人們避之不談，可這都是要面對的，因為大家都逃不過生離死別這四個字，同樣啊，如果你擔心自己的結局是什麽，倒不如順其自然，有的人天天嘴巴上念叨着生不如死，到了關鍵時刻寧願茍活也不願意死亡發生在自己身上，這就是我們在渡自己的人生。”

“因為逃不掉，所以不要為了死亡而做任何改變，這對我沒讓你普通人來說就是最大的自然，阿姨當初給你取的名字不就是有道家這一層含義嗎？”

單自靜的名字只要是看的人就能明白是取自于哪個詞，自然、安靜，她托着下巴迷茫道：“我知道啊，所以正是因為想什麽害怕什麽，算了不想吧。”

即使是單自靜這個家庭條件下，依舊會因為許多事情煩惱，更不要說其他人，一生都被同樣的事情所困住，學習、長大、工作、成家、立業，這些全部都是每個人要面對的，也有很多人走上了所謂的不婚不育這條路，被許多人在背後議論，可人生是自己的，不管好與壞，過去了那就是過去了，也不會有過不去的，就像發生在單自靜和沈寅嘉中間的每一件事。

“五點半？”單自靜不可思議看着鐘表，七點半到校，怎麽也不用起那麽早，她搖搖頭說：“六點，我可以在教室吃。”

單母見她開始耍賴，嚴肅道：“自己答應下來的忘記了嗎？而且你叔叔家早餐店重新開了，不得幫個忙，家裏阿姨都要過去。”

單自靜嘆了口氣，默默接受這一現實，看了眼還在播放劇集的電視，“好吧。”

早餐店的重新營業讓不少周圍老居民開心，這一下都沒有讓沈父忙活，他們自食其力，裝塑料袋，打粥和放碗，這些啊全都得心應手。

恢複了往日的熱鬧，臉上的笑也就多了起來，沈父一個極少流淚的人，卻還是忍不住滴下一滴眼淚。

Advertisement

單自停下電瓶車後，立馬坐在自己的小桌子旁邊，時隔一年未見還有些想念，畢竟這是阿姨專門給她制作的小桌子。

沈寅嘉打了兩碗熱乎乎的粥，放在她面前啊又去忙活，雖然才六點鐘，門簾打開都沒有兩分鐘，但是裏面的人太多，多少都沒辦法打掃衛生。

“嘉嘉來了，不用掃，這地你爸剛拖過，剛才弄了個大垃圾桶，以後所有垃圾都放在裏面，省得你們掃來掃去浪費時間。”

“就是，你也趕緊過去吃早飯吧，學校出了那麽大事影響學習，吃完去學校好好讀書，将來好好工作。”

沈寅嘉站在幾位老人旁邊，耐心地聽着他們講話，過去一年，這些長輩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變化，他能夠看得出歲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跡。

“你這小孩也不容易，暑假還出去打工，賺到的錢都給家裏，你爸爸還說要沒有你那幾千塊錢，這個店還開不成啊。”

“沒有的事，不都知道了嗎？鄉下的房子拆遷現在手頭才寬裕，還有就是我爸他老想着工地幹活，我不想讓他去。”

“嗯，這工地上的活沒有那麽好做，我和你說啊，現在那些包工頭都壞得很，壓工資一壓就是三個月，你說那些工人不要錢吃喝嗎？天天就只有饅頭和礦泉水，連菜都不給他們準備，要不是人家告到市政府，這事兒還得被壓下去。”

單自靜見他和老人們說話沒完沒了，抿嘴不高興地看着他，或許是目光太過于熾熱，沈寅嘉發覺到轉頭望過去，擡着下巴示意她先自己喝。

單自靜氣鼓鼓地端起碗，堅持不到三秒就立馬放回去，太燙了，指腹都能燙出一層皮，吹着碗面，“還燙？”

邊上多了個電風扇，沈寅嘉舉着吹涼後她再喝，“拿勺子攪拌一下。”

單自靜聽她的晃悠半天，在快要涼透的時候，立馬全都喝掉，結果就是肚子脹。

夏日的太陽要早出，單自靜坐在電瓶車上，穿梭在這座城市的小路中，趕在學校關門前進去，又在教學樓大廳逗留，那幢房子給了所有人一個警告，從而也讓人們對這件事永遠地忘不過去。

過去很多年，貼吧中依舊有着關于劉偉烈士的故事，更新這兩位人的許多生活，是親眼這件事發生的許多學生每天都會點進去，觀看有沒有新的故事，也會在下面留評論，做着真摯的悼念。

不知道堅持發帖子的是誰，但直到那一年網絡實名制，會顯示ip地點，C市。

單自靜看着焦黑的宿舍樓，沒有人會想到，只是一場大火就已經讓這個樓被掏空，變成了一座危樓，而旁邊一條小路之隔的食堂岌岌可危。

新學期出這件事，學生們害怕，返校當天都是在讨論這件事，然而老師們卻因為區和市裏面的回憶焦頭爛額，加上各種突擊大檢查，對他們來說簡直是折磨，連上課進度都有影響。

“嚴老師，先讓學生自習吧，開會了。”

返校第一天，光是老師們開會就占據了半天時間，有的學生為此放松，尤其是高一學子，對面教學樓說話聲都要通過高二，傳到高三，走廊上站滿了人，很多人臉上卻沒有笑。

單自靜憂愁地隔着窗戶望過去，淡藍的天空，深深的白雲，但是每個人的心境都不一樣，又側頭看了眼沈寅嘉，将來在這裏的每一天，都會激發他要去無名的念頭，可她并不會反對了。

改變是一時的，腦海中好像那根筋突然變直了，很快就想通，單自靜低頭繼續寫卷子，面對新學的課程沒有一點壓力，很輕松地就自己學會，連帶着卷子都寫完，然後放到沈寅嘉面前讓他批改。

“寫這麽快？”沈寅嘉吃驚道，看着她又繼續寫下一張，很快地校對答案，十來分鐘過去，分數出來，145。

單自靜的成績一直都很穩定，不管去年考的幾個大科目，滿分一百五的能拿到一百三十五以上，滿分一百的，九十以上，對她來說都是輕輕松松可以做到的。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沈寅嘉不由得發問：“确定不休息？”

單自靜搖搖頭認真道：“不要，我要超過你的成績。”

“為什麽要超過我，不是超過自己？”沈寅嘉玩笑道，面對她的話語并不當真，卻不想接下來的一句話看出她的勝負欲，“因為你是第一啊，所以第二名想要超過第一名占據榜首，不是很正常嗎？”

兩個人自從一起上初中，成績就是互相拿第一，時間長了單自靜就覺得自己要霸占第一名，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我少寫一道題你不就拿第一了？”

單自靜擡頭一臉認真說：“要發揮自己的實力，而不是你少寫一道題，你怎麽一點都不懂呢？真笨。”

頭一回被人說笨，沈寅嘉無奈扶額，“行，我笨。”

教室內輕松的氛圍和會議室內嚴謹的場面就是一牆之隔，嚴老師看着白紙上打印出來的黑字，皺眉道：“意思就是上層領導全部大換血，校長到主任和年級主任，區裏和市教育局都會指派？”

“基本上就是這樣的，沒辦法，你想想這幾十年，有哪個學校出現像我們這樣的情況，不過也是自己活該，在管理學生這方面還是不夠嚴謹，太寬松了，你看看別的學校，這個時候除了抓學習，早戀、抽煙、校外打架，哪個不是死死盯着？”高一年級主任感慨道，自己剛上來還沒有三年，現在又下去了，還真的适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紙張上面的每一條都過于苛刻，導致嚴老師自己都看不下去，為學生們打抱不平，“我們一中當初把全市那麽多好苗子招收過來，就是因為學習氛圍相比較別的學校輕松，現在搞的連學生私人物品每天都要檢查，和過高鐵飛機安檢一樣，肯定會有怨言，而且這是學校不是監獄。”

同事搖搖頭可惜道：“聽說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聽沒聽過一個錯誤犯了，就要把所有的根源全部掐死，現在就是這個情況。”

嚴老師還想說什麽，但最後閉上嘴巴，看着區領導在上面講話，下發的任務不知道難，反正就是得完成。

“你們學校出的這個事情，現在不管是找什麽原因，都找不出來，基礎設備差，宿舍樓沒有進行維修，想想你們每年的費用，公立學校出這樣的事情，全市都因為你們亂成一團糟，學生這個天氣頂着一頭汗到學校，晚上穿着外套回家，浪費時間精力。”

“去追究打火機哪來的已經不是檢查範圍，因為你們說不出個所以然，宿舍阿姨不知道，學生也不知道，爛攤子就擺在這裏，等着所有人去解決。”

“後續我們常駐你們學校，直到整體過關，內部設施更換，各方面安全檢查到位，還有那個滅火器，不要以為裝了就可以，要定期檢查能不能用，消防員拿滅火栓一拿三四個丢失過期的，用不了的，你說說這不是找事嗎？”

“消防安全這些問題都是老生常談，但是你們做不到，所以就用強勢的手段，讓你們記住這件事的根本和痛苦，一條人命是發生在這個地方，這輩子都還不掉，不要以為嚴格對學生們的不好，這個年紀越寬松越容易出差錯，你們這些老師心軟，是因為沒砸到自己腳上。”

鈴聲沒有打斷領導的話語，但是讓在教室內的學生哄然大笑，單自靜不知道前面兩排怎麽曉得那麽開心，只是擡頭看了一眼，低頭又繼續寫自己的試卷，而沈寅嘉偏頭面色溫和地看着她，眼眸中的情緒只要身邊人瞅一眼，就能夠發現這裏面的感情。

被看的時間久了，也就察覺到，單自靜不慌不忙問：“你難道沒有事情做嗎？”

沈寅嘉托着下巴說：“有事情。”

“那你就做自己的事情啊，別發呆。”單自靜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教室內有些安靜，安靜的她把學習速度提升上去，連帶着質量都拉高，但是沈寅嘉如果不看她的話會更好。

沈寅嘉得寸進尺道：“你寫你的，我看我的。”

單自靜不耐煩地斜眼看着他，就差沒有把白眼翻出來，“你煩不煩？”

“不煩。”沈寅嘉見好就收，低沉的笑聲傳到她耳邊，單自靜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這不碰還好，越揉耳朵又紅又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