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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高二已經三個月,從夏天到秋天,一年四個季節輪換着,單自靜看着烏桕樹掉得差不多的葉子,“剛才老師找我了,問願不願意參加比賽,我沒回絕也沒答應。”
沈寅嘉放下筆蹙眉問:“你是怎麽想的?如果參加的話,會很累,接觸的也是你從來沒有碰到過的,和那些有基礎的同學是沒有辦法比較。”
單自靜從出辦公室回到教室,這一路一直都在想,該不該往自己不擅的嘗試,雖然已經知道會很困難,但是她的內心搖擺不定。
“我覺得可以,但是害怕,雖然知道自己的分數去北京可以說是綽綽有餘,上學期的那張高三測試卷能夠拿到七百的分數,也在我的預料之中,但面對那些更難的類型,還是有些膽怯,畢竟沒接觸過。”單自靜吐露心聲,她的擔憂就在這裏,或許是人生太過于平常,往往都是穩紮穩打地學習,不會像沈寅嘉一樣。
沈寅嘉瞧出她的不自信和渴望,淡定道:“既然擔心,為什麽還想着嘗試,放棄不就行了?”
單自撇嘴不高興地看着他,“你這是什麽話,會不會說話,我害怕又不是代表着不會做,說不定一舉奪魁呢?”
“都有答案了,還想着問?”沈寅嘉笑道,捏着她脖子右側的肉,軟軟的好像在觸摸棉花糖,“回去就給嚴老師回複,她想要班級學生參加這個比賽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這也是她退休前的最後一屆學生班主任,說不定你能夠保持住一中的輝煌,又得到兩個保送名額。”
L市關于保送名額每年的流程幾乎大差不差,一中向來信誓旦旦,對此可以說是非常有把握,去年光是保送生就有接近三十位,還都是去了北京,而多數老師也都希望自己的學生可以去更好的學校。
去年沈寅嘉拒絕,可學校的生源厚度高,尖子生一抓一大把,可以說是不愁,今年又因為單自靜的成績一直很穩定,保持得也不錯,所以主意就打在了她身上,按照嚴老師的話來說,別看表面什麽滿不在乎,對任何事情都拒絕,可是身上的勝負欲不比任何人少,激将法顯然不管用,那就從人情開始,包括沈寅嘉在裏面。
“你手太涼了。”單自靜嫌棄道,推開他的手不想讓人觸摸,不想使勁都擺脫不了,無奈地看着他問:“你是不是又拿到第一開始飄了。”
兩人平時可以說是好得不得了,可到學習這一方面,就像是仇人,一個占據上風,另一個表面淡定。
“哪裏看到我飄了,不是一直這樣嗎?你還有待努力。”沈寅嘉一句話讓她無話可說,氣上不去地拍着他胳膊,“這難道不是嗎?”
沈寅嘉嬉笑問:“那上周是誰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就差沒有把卷子貼在我臉上,把上面的分數看清楚,數學拿了滿分。”
單自靜揚着下巴,樂呵呵說:“當然啦,人雖然不能一直傲嬌,但是要偶爾地顯擺一下,這一個月的大小測驗,除了這次你高于我,其他的都占上風,你可得要想一想,下回能不能蟬聯了。”
“現在都傲嬌成這樣了?”沈寅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看來下回一定不能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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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話過去之後,嚴老師進入教室,嚴肅的面龐讓不少學生都嚴陣以待,月底的大考關乎于下學期的分班,這對于她們來說意義非凡。
從高二開始一直到高三結束,一中都會有三次分班考,這對學生來說是除了市級考試以外,最需要注意的,畢竟學習環境很大程度會影響到她們未來的學習進度。
所以大家都不希望從最前面的班級掉落,可以保持現狀,但是考試發揮很多時候不如人意,也很大程度會給人潑涼水。
單自靜聽着嚴老師的話,不由得緊張起來,和沈寅嘉都在理科一班,可要是讓她去別的班級,連想都不敢想。
“不想考。”單自靜郁郁寡歡地看着沈寅嘉,他這個沒事人,一點都不擔心,要說也是心中太過篤定和自信。
沈寅嘉側頭凝視她不開心的面龐,“怕什麽,考不好要是分在不同班級,我過去找你。”
這次考試還沒有進行,已經讓單自靜打了退堂鼓,或許是之前的學生講得太恐怖,什麽比高考試卷還要難,老師打分絲毫不留情,導致不少學生擔憂,但是沈寅嘉永遠坦然自若,就沒有他害怕的。
單自靜哼了聲,“說不定是我去找你呢。”
街邊的小攤在夜幕即将到臨時,悄悄地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單自靜瞧着遠處的炒素菜,不由得停下腳步,“我想吃那個。”
沈寅嘉望過去,立馬把鑰匙從孔裏抽出,抓住她的手腕走過去,“以前不是說味道太大,不喜歡嗎?”
“那人也是會變得,又不是一直都不喜歡,嘗試接受自己不喜歡的也是一種進步。”單自靜說得自然,逐漸地學着和沈寅嘉一樣,這半個月的時間,讓她慢慢地接受了許多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事物,同樣也因為爺爺留下的那一封信,心漸漸地不像從前沉。
老人沒想過自己寫着玩的一張信紙,最後會變成遺書,字裏行間都是對沈寅嘉的期望,期望他更好,也是給老伴的交代。
【都快要忘記是哪一年,主席到我們這裏來看望老百姓,那時候大家都可高興了,能看見這輩子想見又見不到的人,帶着農民工有着好出路和發展,都是從來不敢去想的,咱村裏頭的這些房子,都還是政府幫忙建造,也想不到會有這樣安穩的日子。】
【從前要不是因為個子不達标,說不定我也去當兵,誰承想沒合格,後來聽說嘉嘉想要去當消防員,我雙手雙腳贊同,一個不字都不會說,報效祖國這是我們一代人永遠要做的事情】
【嘉嘉肯定能做好,有出息,不管學習還是什麽,你就都放心吧】
年輕一輩有時很難去理解老一輩的信仰,他們面對的是歷史上,近現代史筆墨濃重的一個人,卻是老人們改變生活最重大的一個領袖,他們的思想跟着偉人走,說一不二就會答應,不管是什麽政策都支持,就像家裏民房拆遷,爺爺是第一個答應,也沒有說過要補償,不少人說他吃虧,可他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卻不想最後落得好處是最多的。
單自靜坐在旁邊的小馬紮上,垂眼看着地面移動的螞蟻,“爺爺是第一個知道你想去當消防員的嗎?”
沈寅嘉誠實道:“是,當時他躺在床上生完病,聽見後高興地直接坐起來,抓住我的手說,很開心我要去做這件事,還說等到将來到隊裏要包個紅包,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好像找到了人生最終目标,在自己需要得到別人關注和支持的時間裏,爺爺每一句話都在激勵着我,讓更加地努力并且不害怕,因為我知道膽小的人不成事,勇敢的人才會得到想要的。”
父母沒有辦法給到他一點意見,可爺爺不同,即使只上過幾年學,寫字還是他教的,對于國內的很多大學他都了如指掌,包括許多大學原先的名字是什麽,王牌專業以及校友都是哪些出衆的人,也給了他很多建議,最終選擇了要去讀消防救援學院,也是他人生的新起點。
“貧瘠的土地上出現了很多花朵,這是奇跡,作為農民不會想着要連根拔起,而是更加努力讓鮮花變得好看,竭盡全力地讓他綻放,就和我們的人生一樣,每個人追求的不一樣,最終得到的也不同。”
“這片土地需要更精尖的人才,我不去,會有人去,可保護國家和人民,不是每個人想做都能夠做到,所以我要去做,去加入他們,去保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和事,人人追求平安快樂,而我要朝着危險行走,哪怕知道盡頭在哪裏。”
誠懇的話語,臉頰上的笑意逐漸散去,單自靜只能從他身上看到認真,再也找不到其他,小聲問:“所以你選擇孤身一人,也不想要有人陪在你身邊?”
沈寅嘉右手托着下巴,左手的串串放在鐵盤上,站着孜然粉的大拇指在她臉頰上蹭了下,溫柔道:“為什麽這麽說?每個人都會需要別人的陪伴,不管男女。”
“那你之前還對叔叔阿姨說過狠話,說考上大學就不回來了。”單自靜的翻舊賬讓人自愧不如,沈寅嘉低聲無奈道:“這又是從哪聽到的,不過話裏是有點這個意思,爺爺說不想讓人擔心,就把距離拉扯得遠一些,可是現在明白,不管和父母想要離得多遠,兜兜轉轉還是會回到原地。”
單自靜斜眼看着他,“話是這麽說,可你不是這樣做的,是不是忘了有一年和阿姨冷戰,就因為她不想你去一中。”
雖然來自農村,可是學習成績的好會讓人忽略,中考之後不少學校對他抛開橄榄枝,國內幾所大學都有意向,可這些學校全都被他一一打電話拒絕,那時單自靜覺得去北京也挺好的,為什麽不願意,現在卻明白,沈寅嘉的放長線摸大魚有多厲害。
沈寅嘉淺笑道:“你那時候不是不想去北京,在這裏待得很開心嗎?所以我去不去就不重要,不想後來你還是想去,至于那些學校,本就不在考慮範圍內,就算想去,也能夠憑借自己考上,去那種少年班對我來說意義不大,還不如墨守成規。”
“合着現在又成了我的錯。”單自靜冷聲道,面對沈寅嘉說的實在話,是無法反駁,當初是她想要去一中,拒絕了父母的提議,可那時怎麽也想不到,兩個人都是因為對方考慮,結果陰差陽錯之下誰都沒有去,最終的目标還是北京。
單自靜從來沒有想過,要和父母一樣在那邊生活,從小到大在L市生活得太久,也習慣了這個地方,對要去外面的城市,甚至帶着排斥,和大多數同學的想法不同,前兩年她沒有想過自己要做什麽,連學習都是因為沈寅嘉。
可現在也是因為他,而到北京,即使母親說過很多遍,可是對于她來說,自己做的選擇并不會放棄,從而更加堅定的知識需要什麽。
“誰都沒有錯,不許這麽說。”沈寅嘉摸着她後腦勺,指腹明顯摸到凸出的地方,“還疼不疼?”
單自靜矯情道:“疼啊,都怪你不扶着我,不然也不會疼。”
沈寅嘉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面對她的指責只是接受,“是我的錯,以後你做什麽我都抱着你過去,讓你享受高端服務。”
“算了吧,祖國的棟梁別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單自靜本就是一句玩笑話,不想沈寅嘉卻往心裏去,“是你,就不是浪費時間。”
少時缺失關懷的那幾年,讓單自靜在這種情感中尋找到自己最想要的,從而精确的認識自己內心,并不會受到周圍人影響,而沈寅嘉是她昏暗的世界中,出現的那只手,讓她看到更多,懂得更多,而不是因為家庭富裕忽略了她看不見的,也更加明白人間苦楚,她從一個不懂愛和情的機器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滿足的。
悲憫的眼睛中,那期盼的目光落在沈寅嘉臉上,人們總說她家庭條件好,将來什麽都不愁,卻不知道需要的是什麽,而抑郁的眼神被他捕捉,默默地擡手在她眼角處蹭了蹭,“再這樣看我,好像欺負你,把你一個人丢下不管不顧的壞男人。”
“難道不是嗎?”單自靜輕聲道,“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
沈寅嘉的手從她臉上挪開,轉而發誓說:“我看着像壞男人嗎?不都說我靠譜?”
單自靜撇開腦袋不看他,雖然內心認可,但嘴巴上讓她說出肯定的話語,比登天還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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