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45

大學生活并沒有單自靜想得要輕松，看着課表上面的時間，一周五天，除了周三下午空，其餘全都是到課堂內學習，還都是半天一齊上。

學校的設施也沒有單自靜想得好，依舊是二三十年前的洗手臺和衛生間，抽水系統老舊，經常會出現水上不去的情況，短短半個月就已經有許多新生受不了這個環境。

單自靜坐在商鋪的位置，左側一個長長的白色木板釘在牆壁上，可以放小物品，上方有個鐵杆可以晾衣服，但習慣讓她始終把衣服都放到櫃子裏，好在帶的東西并不多，有需要周末還可以回家拿。

電腦上的文字單自靜認真細看，目不轉睛的樣子沒有人會打擾她，學習上的問題她是一絲馬虎都不敢有，生怕哪個細節沒弄好。

夜空中星星散發着獨屬于自己的光芒，操練場上的聲音響徹整個樓宇，沈寅嘉坐在石凳上，面對他們的時候，平靜卻帶着無奈，起身朝着後面走去，不管身後的呼喊聲。

從操場到大門，十幾分鐘的路程，沈寅嘉每天晚上都來回走一遍，雖然不知道單自靜會不會到來，但是他情願等也不願意放棄一次機會。

從入學的夏天，到十二月初北京暴雪道路癱瘓，沈寅嘉始終沒有等到想見的人，放在口袋裏的雙手不自覺地握緊，坐在食堂內，聽着舍友的調侃，也是三個字。

“你這女朋友別是不要你了。”

“她不會。”

男生看着沈寅嘉自信的面龐，搖搖頭繼續說：“那可不一定，我們現在每天學習手機都沒拿過，大學生活多豐富，這要是有男生追求豈不是對你有危機感，不過這一行将來能找到耐心，願意等的姑娘少，就像網上說的，要是沒辦法給出承諾，咱就不要招惹別人，別最後兩邊都吃虧。”

沈寅嘉注意舍友八卦的眼神，表面淡定，內心卻不怎麽平靜，“你這是被劈腿兩次有了心理陰影，以為誰都像你前女友一樣。”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這群大男孩熟悉，有話直說不藏着掖着，時間久了說話之間就沒什麽分寸，沈寅嘉依舊是裏面的清流，不讨論別人的事情，對自己的并不交談太多，以至于別人總說他和指揮員一個性格。

“嘿，好歹我那個前女友還來看過我，再看看你的女朋友，也不知道忙裏偷閑看看我們的沈寅嘉，每天都和個望妻石站在門口，孤獨地等待，找我說洗洗睡吧，別浪費時間。”

得虧時之間關系好，加上沈寅嘉性格也溫和，怎麽說都不會生氣，電腦上的視頻被他重新拖回到最開始，“閉嘴，學習。”

事情不讨論過多，沈寅嘉的心思漸漸地回到課程中，面對這裏面的很多內容還沒有吃透，術業有專攻，到了學校才會知道紙面學習和實踐操作之間的差距在哪裏，而他想要獲得優異的成績，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Advertisement

“你不下去吃？老師讓你參加的這個比賽明年二月份才舉辦，你這麽早就開始準備，期末考不複習了？”

舍友在床邊推着她手邊的書本，關心的語氣讓單自靜搖頭說：“不去了，等我弄完手裏的這個。”

“行吧，那我還是給你從食堂帶過來。”舍友洩氣道。

“謝謝，付完多少錢我轉給你。”

宿舍內變得安靜，沒了說話聲單自靜也能夠更加專心地修改，雖然才大一，但是學習這些對她來說根本不是困難，但是缺乏細致。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讓她猛地睜大眼睛，不知不覺已經六點，而她原計劃的下午四點去那邊，也因為極端地認真沒有辦法實現。

手機在旁邊消息不停，沒有一條是她期待的，把電腦放在旁邊的小桌子，側過身拿着抱枕在懷裏，腦袋埋在裏面閉上眼睛，疲憊很快席卷全身，她忽略了外面的說話聲，只是幾秒鐘就進入到睡夢中，和抱枕上有沈寅嘉衣物的味道有關。

.三個月時間的變化，連父母都不敢認，太獨立，她在學校裏什麽都好，就是不和人說，要不是每周回家，連在校內的事情都不一定知道。

中心的軸線往兩側伸展，就如同單自靜的人生，慢慢地學會如何獨立，一百天的時間，讓她在陌生環境中學會如何融入新世界，懂得許多為人處世，然而內心的孤寂卻被她藏起來，看似宅的一個人，卻有着自己的小秘密。

沈寅嘉在溫暖的房間內醒來，外面的玩耍聲将她吵醒，一場大雪短暫地停止，過去十二個小時突然出現暴雪，馬路徹底無法行走，雖然不是工作日，街道上的車不少，也有因為雪而耽誤事情的人，期盼的雪天最後變成哀聲怨怨。

放棄了回家的想法，單自靜從宿舍樓出發，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校門口去，想着到外面散心，離開校門後漫無目的行走，手上的小熊手套很暖和，頭上戴着白色針織帽，夏天做的帽子，十月份初秋就已經用上。

白雪皚皚的馬路并沒有讓單自靜心情變好，以前看雪能夠開心半天，這兩天卻怎麽都無法調動自己的情緒，馬路邊有很多小個頭的雪人，其中一個最上面的圓球已經掉落散成一地。

坐在邊上的椅子上，不管幹淨還是髒，雙手将雪一點點地堆積，在掌心揉搓成一個小圓球，面無表情看着，像個拼湊的機器人，靠着椅背心神不寧，路過的鏟雪車聲音即使再響，都沒能讓她擡起頭。

“我去，這下面都結冰了，撒鹽有毛用啊。”

“讓你撒就撒，哪有那麽多廢話，快點幹，傍晚回不去就全賴你。”

對面的聲音并沒有吸引單自靜的注意力，敷衍地把圓球貼在胡蘿蔔上面，雙手掌心拍了拍，把雪抖掉，起身正要繼續往前走，擡頭的瞬間，看到面前的沈寅嘉，暗淡的眼眸瞬間變亮，像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方向盤。

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一動不敢動，兩人面對面誰也不先開口，幾秒後沈寅嘉鏟着地面的雪，埋頭繼續自己手中沒做完的活，而她又坐回椅子上，不動聲色瞧着他認真的面龐。

“兄弟，這兒距離清華沒多遠，待會兒你要不要再去校門口等等，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看到你女朋友了呢。”

男生的話讓單自靜有了興趣，這是對着沈寅嘉說的，但當事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埋頭苦幹，身邊人可看不下去，“你這悶葫蘆，好心讓你過去你還不去，剛才多好的機會，你就能直接到校門口，這裏到那兒三公裏，浪費時間了吧，我看你也不行，活該等不到對象。”

單自靜迷茫地望向說話男生，有幾句沒明白意思，對此還有些疑惑，沈寅嘉也不開口解釋，任憑男生說半天。

“大哥，你聽沒聽見我說的話，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咋就一棵樹上吊死了呢，你別最後給我整出一個沒有女朋友，那可真是天大笑話。”

沈寅嘉把鐵鍬豎起來，一只手叉腰，擡起左腳踹向身邊人，淡定道：“說話注意點，我女朋友就在你面前坐着。”

一身黑色羽絨服應該在雪天裏很顯眼，可男生就和瞎了一樣沒看見，眼睛放在單自靜臉上的時候，自己吓自己一跳，“我嘞個去，剛才我咋就沒看見。”

說的話都被聽見，單自靜朝男生點點頭就當是打過招呼，重新将視線放到沈寅嘉臉上，絲毫不覺得尴尬，眨巴着眼睛等他開口。

“冬天別在外面，趕緊回宿舍暖和。”沈寅嘉一句話就讓她破防，紅唇微抿，說不上來的心情，明明好久沒見該是激動，可怎麽也講不出要對他說的話。

單自靜只是點頭，卻沒有別的行動，從口袋裏拿出始終備着的手套，和衣服顏色融為一體，兩只手遞過去的剎那，沈寅嘉下意識地擡胳臂拿在手裏，凍發紅的雙手卻是溫熱的。

“回去吧，別看我了。”沈寅嘉勸道，不希望她在冰天雪地中站着，“很快就放假了，回頭來接你。”

單自靜不說話讓他心中察覺到微妙的變化，有一些事情的走向在慢慢朝着不知道的方向走去，這雙眼睛似乎能夠從他身上汲取到力量，安靜地坐着什麽都不做，卻發現氣質上的變化。

單自靜起身雙手插兜，朝着北方行走，表面對他說的話視若無睹，可行為卻是聽話，沈寅嘉盯着她背影，蹙眉半天在茫茫人群中看不見她後，眉心微微舒展。

“怎麽感覺你和你對象關系不好啊，她看見你都不高興。”

沈寅嘉擡手在他後腦勺給了一巴掌，“不說話不會死。”

寒風中眼淚地掉下，抹掉淚水後抽噎幾聲，她不是不想和沈寅嘉說話，是她想要考驗自己，可無論前期做了多少準備，都會因為本人的出現潰不成軍。

回到宿舍後，單自靜直接倒頭入睡，長久以來堆積的情緒在路上釋放，最終心病發生，沒辦法再收着。

剩餘的周末假期單自靜都是在床上度過，喊她都稀裏糊塗，宿管阿姨查房都沒有注意到她，還是摸着放在外面的手不大對勁，拿着體溫計一量，三十八度五。

叫了學校醫務室的老師到宿舍看，吃了兩頓藥才慢慢降下去，意識模糊的她知道自己在吃藥，但分不清是誰，下意識含着沈寅嘉的名字，卻沒有人回應。

“我看那個記錄，說是白天出去了，下午才回來，外面那麽冷都在學校裏待着，就她不怕冷地跑出去，現在好了，發燒在宿舍躺着。

單母是在家裏幹着急，手機打不通還是問了學校的領導，情況好轉後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但沒好到哪裏去。

“這孩子剛開學還知道給我們發消息，現在一個月都沒幾條，怎麽進了大學連手機都不看，這是能有多忙。”

外公一點都不擔心，勸道：“行了啊，孩子現在好就行，當初她要你們幫助的時候，說人太依賴，現在自己獨立了，又覺得她忙，哪有那麽多理由和借口，你們自己都看到了自靜的變化，這麽長時間她把心思放在學業上，這才一學期就有了很好的成績，不應該為她開心，有一件事能分散她的心挺好的，到了寒假讓兩小孩好好出去逛一逛，憋了這幾個月也不容易。”

“爸，你要這樣說，自靜以後豈不是要成為鐵石心腸的人？”單母不希望自己女兒表面變得淡漠，以前那樣就挺好，現在就好像和周圍人脫軌，性格完全孤僻。

外公有着自己獨特的見解，他希望自己的外孫女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打亂自己的一生，也不願意她将所有的希望和感情寄托在一個男生身上，雖然世界情愛是不可少的，但不是全部。

那天談話之後，單自靜就在一點點地變化，她在适應沒有沈寅嘉的生活，雖然會很難熬，可時間還是過去了。

“你們總說我和你媽媽慣着她，可在這件事上，必須狠心，如果分開這點時間都做不到，那将來呢，嘉嘉去了外地一年到頭不回家，孩子和一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眼光放長遠點，不要老看表面，雖然現在對她是有點要求高，習慣慢慢養成的，現在狠心點，是為了她将來好，職業的特殊性要明确。”

都站在各自的角度去替單自靜考慮未來的人生，卻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麽，又适合哪一種方式，最終指出的明路也是被迫接受，現在的單自靜還不會明白，等在将來的某一天，熬過一年又一年，面對着黑白照片時，才會覺得如今她接受的并不算殘忍。

“我說不過你，明天就得去學校看一眼，不然不放心。”單母不和父親讨論這件事，怎麽都說沒有理，瞪了丈夫一眼和母親手挽着手離開，上樓梯不忘聲讨坐在沙發上的兩位男士，說他們連虎毒不食子的道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