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只要鋤頭挖得好

第21章 只要鋤頭挖得好

張成浩繃緊着身體，他要怎麽說？求助地看過去，金以南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不要說她在，他點頭表示知道：“我，我在這裏出了點事。”

“什麽事？”魚岚聲音輕柔，不同于往常的冷淡，令張成浩稍微放寬心，自從上次打架後，魚岚跟他疏離了很多，聽魚岚在電話裏擔憂地問：“怎麽不說話？你還好吧？”

“有點事。”他就怕魚岚對他不聞不問，今天她似乎心情不錯，應該能喊過來：“你，你能過來嗎？我在陽明街道第156號。”

電話那邊魚岚想也沒想，直接應下：“好，你等着我。”

問都沒問，什麽事，要她過來做什麽？十分的信任。

張成浩挂完電話，頓時感覺如芒在背，自己是逃無可逃、待宰的羔羊。

金以南宛若看到多年前的自己，被騙得團團轉，張成浩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連忙催促着魚岚：“你快點，快點過來。”

“好的，我現在就來。”魚岚挂斷電話，手被魚媽拉住，緊緊握着全是不舍，小聲問着：“岚岚，你是有事要走了嗎？”

魚岚回握過去：“嗯，媽媽。”

病床上的女人，短短五年蒼老了許多，風華絕代到現在白發橫生，魚尾紋細細的，有了歲月的痕跡，眼裏沒了光，只有她。

以前她經常抽時間陪魚媽，現在因為金以南的原因，她來的次數就少了，魚媽一個人在療養院，很寂寞。

“那岚岚去忙。”魚媽不舍地撒手，眼睛跟着魚岚，只想着再多看幾眼，女兒瘦了：“媽媽會照顧好自己。”

“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魚岚心底發軟，泛着酸澀，掖好被褥，親了親她的額頭：“媽媽，時間不早了。”

“你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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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我們出去吃飯。”

“嗯嗯。”魚媽不舍地望着魚岚離開，等人走到門口，她沒忍住：“岚岚。”

魚岚回頭，魚媽笑着說：“如果工作辛苦，一定要告訴媽媽。”她可以不住療養院，這裏這麽貴，她的岚岚壓力肯定很大，才沒時間陪她。

魚岚張了張嘴，說不出的愧疚：“沒有。”低着頭不敢直視魚媽，等她把她的南南帶回來，一切都會好的。

“媽媽，你該休息了。”

“要不要我關燈？”

魚媽搖頭：“媽媽自己關，幫我把門帶上吧，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魚岚關上門，走廊空蕩明亮，住久了的确會覺得寂寞，她一個人也會獨單。

媽媽，再等等。

金以南跟徐坤連開三局，一看才過去四十多分鐘。

還沒見到魚岚人。

每次瞥向張成浩，他就像頭頂長了眼睛，低着頭也知道自己在看他，自顧自的點頭：“快了快了。”

頭越低越下。

恨不得原地消失。

十一點左右。

管事領着人過來。

金以南跟徐坤兩人在打球，幾個小弟守在旁邊，百無聊賴，但沒人說話。

魚岚一出現，張成浩如同見到救星，伸手就去抱她，想起什麽回頭，金以南好整以暇瞧着他們。

伸出去的手，他又縮回來，圍在魚岚身邊轉圈圈：“你來啦。”

魚岚去牽他的手，張成浩想起身後的人，急忙避開：“我手冰，莫凍到你。”手心都在冒汗。

抓了個空，魚岚手垂落在身側，表情失落還有點委屈：“發生了什麽事？”

明知故問。

張成浩不敢說，笑着看向金以南，默不作聲躲在魚岚身後：“金總，想見你。”

魚岚臉色不是很好，金以南握着球杆，笑着打招呼：“你來啦。”

說要見張成浩，金以南就會見到，自己壓根阻攔不了，魚岚瞟向徐坤，輕哼一聲：“嗯。”不動聲色地擋在張成浩面前：“你喊我過來，有什麽事？”

上次她們就不歡而散。

她不讓金以南見人，現在金以南就讓張成浩喊自己過來，如此費盡周折的示威，居心叵測

“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金以南放好球杆，慢慢走過去，倆人頓時如臨大敵。

金以南僵在原地，自己好像成了惡毒女配，指了指夾子，管事轉手遞給她。

她抽出裏面的欠條：“這裏欠多少錢？”

管事回：“五百三十萬。”本金兩百二十萬，高利再加利滾利，現在一共差五百三十萬。

每次還完後，張成浩很快就會再借，根本不可能還完。

魚岚盯着金以南：“我們會還錢的。”

“沒說不讓你還錢。”金以南後退，不離不棄，擱這給她上演夫妻情深呢，膈應死了。

她坐下來，小口喝着熱水，嗓子得到滋潤，聲音清亮誘惑：“我只是想給你們個賺錢的機會。”

魚岚警鈴大作。

張成浩不說話，他肯定，這兩人絕對餘情未了。

自從魚岚進來後，金以南的眼裏幾乎只有她，其他人都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魚岚貼着張成浩，他默不作聲後退着，想明責保身，不敢表現得過于親昵，如果眼刀能傷人，他已死無葬身之地。

張成浩退魚岚就跟，倆人你走我追，扭扭捏捏退到，退無可退。

金以南看着他們的表演。

魚岚抓住張成浩的手，十指扣緊，形勢壓頭，她語氣弱了：“什麽機會？”

“你不是想還完債後，跟他結婚嗎？”張成浩比魚岚高處半個頭，卻理所當然躲在魚岚身後，低着頭避開她的視線，這種人怎麽會是良配？

結婚也是為了更好的離婚，可惜魚岚看不清：“我可以幫他還債。”

張成浩動容，每天膽戰心驚的日子，他真的過夠了。

低頭擡頭都是債主。

魚岚完全不信：“什麽條件？”

“條件很簡單，我現在缺個秘書。”金以南謊話張口就來。

徐坤努力憋笑，金以南只差想把舊情複燃寫在臉上，還冠冕堂皇地說缺小秘，想起自己準備的資料，或許是多餘的，夾在中間的張成浩也是個倒黴蛋。

他握着魚岚小手臂，低頭眼裏全是祈求，但他很聰明，沒有直接說，他說和魚岚主動要求是不一樣的：“岚岚，我尊重你的選擇。”他沒得選，選擇權在魚岚這裏，她也并沒有那麽愛他。

魚岚仰着頭，對上那份希冀，拒絕的話好像在燙嘴，怎麽都說不出口，張成浩握緊了，捏得她有點疼：“岚岚，我是想跟你結婚的。”

“可是，她……”是我前女友，魚岚欲言又止，看一眼金以南再看一眼張成浩，擰着眉在天人交戰：“我也可以慢慢幫你還錢。”

“好吧，我聽岚岚的。”張成浩知道魚岚動搖了，這個時候逼她，還不如以退為進：“都聽你的。”清秀的臉龐全是失落，就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

魚岚心疼，小聲喊：“成浩？”

張成浩笑得牽強：“沒關系的。”

魚岚還沒說話，金以南高喊：“再加，一百萬。”

“一百萬，我們可以付個首付，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家嗎？”張成浩趁熱打鐵，每句都說在魚岚心上，好像只要這次她委曲求全，後面就會苦盡甘來，餘下的全是幸福。

“我負責房貸，我會努力工作，給我個機會，岚岚。”字字不提，句句都是讓她答應，魚岚愣住，腦海裏勾勒着種種美好，感覺不真實：“真的可以嗎？”

“可以的。”張成浩抱緊魚岚，顧不上在旁的金以南：“岚岚，給我次機會，我會改過自新，以後努力賺錢，對你好的。”

魚岚糾結。

真的很難不心動，加在起六百多萬，少奮鬥幾十年，

金以南開出的條件，太誘人。

張成浩：“岚岚，我發誓，以後會對你好的。”

“你幫幫我，好不好？”

“就這次。”

魚岚拍了拍他後背，萬般無奈之下，長嘆一口氣：“嗯。”答應了。

不就是個秘書，又沒說其他，魚岚決定了，問金以南：“要陪你多久？”不可能一百萬買斷她一生。

金以南：“一百天。”

管事遞上份合同：“您看下，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說。”

“這是份勞動合同，具有法律效益，但少一天都不行。”

白紙黑字的勞動合同，魚岚有點驚訝，金以南這是擺明送錢，關于賭債只字不提，張成浩不敢提出異議，魚岚發現了：“那些債呢？”

主管把借據遞給張成浩：“請張先生仔細核對。”

張成浩翻着借據，每一張都是他的字跡，繃緊的心忽然輕快起來：“嗯。”等魚岚拿到一百萬，再還上濤哥的，他以後再也不用東躲西藏。

好日子，真的來了。

“謝謝你，岚岚。”

魚岚笑得不走心：“你我之間，說什麽謝謝。”不過都是相互利用。

“張先生确定好後，請交給我。”管事伸出手，張成浩懵懵的，借據不還給他嗎？管事解釋着：“我們幫你銷毀。”指着旁邊的粉碎機。

張成浩交出借據，親眼看着沒入粉碎機，成了再也拼湊不齊的紙屑，魚岚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以後都會好的。”

金以南受夠倆人生死相随的戲碼：“可以了嗎？”不要再污她眼睛，她們每個親密無間的動作，都讓她生理性不适。

魚岚沉浸其中的模樣，讓她覺得自己做對了決定

但凡今天張成浩能義正言辭拒絕她一回，自己都會高看他一眼，魚岚這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愚不可及，蠢得讓人心疼。

又或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魚岚牽着張成浩，張成浩低着頭，不拒絕不接受，金以南看着十指相扣的手，覺得這就是個單方面笑話，別開眼：“過來。”

張成浩沒吭聲，魚岚不情不願松開手，站在金以南身邊，冷漠疏離，與站在張成浩身邊，判若兩人。

金以南憋着團火，斜睨着張成浩，裝都懶得裝：“滾。”

張成浩不敢吭聲，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眼魚岚，這才離開。

金以南更心煩氣躁，又打了兩三場球，每把都輸得特別難看。

就像她的臉色。

一個比一個臭，時鐘轉向十二點，金以南扔下球杆：“不打了。”

徐坤就等着這句話，金以南心思完全不在打球上，勉強湊合着打完，全靠他放水。

金以南下意識去牽魚岚，被躲開。

拉個空。

徐坤在後面笑得意味深長，金以南臉上挂不住，倒沒去勉強。

一百天，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何況一百天？

瞬息萬變。

她堅信，只要鋤頭舞得好，牆角都能給挖穿。

徐坤為張成浩，量身定制了個白富美。

一百萬算什麽，在白富美面前，魚岚都不夠看，金以南了解張成浩，所以惡心着他。

金以南準備開車回去，魚岚執意坐在後座：“你要不要回去拿衣服？”

“我明天要去東北。”

“你的票，我昨天就給你買好了。”

換個地方，免得她睹物思人，天天記挂着渣男。

魚岚靠着玻璃窗，自嘲着：“随便，我現在是你的秘書，你說去哪我就去哪。”

金以南點頭：“要不要回去拿東西？”

“嗯。”魚岚簡直是沉默寡言。

這次魚岚沒有再攔她，金以南跟在身後登堂入室，屋內漆黑一片，張成浩還沒有回來，魚岚給人發了條消息，金以南偷看，被抓個正着，急忙背過身。

三室一廳，很簡單的布局，卧室門緊鎖，魚岚熟稔地開門。

金以南歪着頭看向裏面。

‘嘭！’魚岚反手關上門。

金以南：“……”不給她，她就不看，別看了不該看的，心裏還堵氣。

她在廚房逛了圈，炤臺上還有沒擦幹淨的油漬，袋子裏裝着蔫不拉幾的蔬菜，點點滴滴都是她們生活的痕跡，金以南走出廚房，老老實實坐着，等魚岚。

‘叮咚！’

私家偵探發來的消息。

文件解壓點開，一頁一頁往下滑，金以南手都在抖。

她離開的五年，發生了很多，前世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事，一直逃避的問題，在此刻避無可避。

魚爸死了，沒有死在魚岚二十二歲，死在魚岚二十三歲，與前世相比，晚死五個月。

這是金以南怎麽都沒想到的。

她以為魚岚過得這麽難，是跟家裏鬧掰了，從沒想過或者是拒絕去想，魚家破産了。

在認識張成浩之前，魚家就破産了。

金以南看着看着，就笑了。

在拿到這份文件之前，她深信不疑，是渣男搞得她家破人亡，所以她不配善終，因為是她自己害死了爸爸媽媽，拼命作賤自己，承受着不該有的苦難，以此抵消心裏幾欲窒息的愧疚，茍延殘喘着生活。

魚爸發生車禍時，副駕駛坐着懷孕七個月的小秘，女人二十五歲，未婚。

孩子是誰的，不言而喻。

而且車禍的發生地點，是前往機場的方向，金以南笑啞了。

眼淚奪眶而出。

重生回來，包括現在，她都無法釋懷，活得像個雀占鸠巢的野鬼，占據着別人的身體，享受着別人的生活，時時刻刻都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

她恨魚爸魚媽，恨她們抛棄了她，留她一個人，是她自作自受，可她恨。

自己可以努力去賺錢，去彌補，可她最親愛的媽媽，用死在懲罰她，糟糕透了，恨透了。

這世對他們不聞不問，甚至冷眼旁觀，就是沒法原諒，沒辦法走過這個坎。

是不是她聽話，是不是魚岚聽話，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就像前世如果自己聽勸，爸爸是不是就不會破産？不會死？媽媽不會跳樓？

可所有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廂情願，媽媽跳樓前的眼神，金以南幾欲窒息，宛若溺水。

周圍景象都在模糊，漫無邊際的水色，嗆進肺裏的水，窒息的痛苦再次身臨其境，精神身體的雙重壓迫，整個人從椅子上滑落。

“嘭！”為什麽？

為什麽要如此報複她？

那個眼神她懂了，終于明白了。

住在身體裏的靈魂，被愧疚層層纏繞束縛，緊得透不氣，身體再次瀕臨窒息，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魚岚打開門，看着縮在地上的人，手裏的東西啪全落在地上，飛奔着抱起金以南，摸到一手的淚。

她慌了：“金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