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我愛你

第45章 我愛你

半響。

魚岚從希冀到愕然, 沉默了。

“嗯。”金以南深吸一口氣，敢做不敢當，說的大概就是她這種人。

一聲嗯, 魚岚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她看着金以南，又像在透過她在看什麽，或許在思考金以南話語的真實性。

金以南偷偷觀察着魚岚, 她想說什麽, 發現這個時候, 無論說什麽，都像是小醜在掩飾自己的不堪, 越是解釋越是惡劣，愧疚悔恨交織着在心裏, 翻江倒海。

十七歲的自己從沒想過，未來的某天，她會悔不當初。

安靜, 安靜極了。

房間裏都是彼此的呼吸聲。

魚岚目光同樣靜得可怕, 像陰雨天晦暗的傍晚，金以南分辨不出什麽，更不知道她信了還是沒信, 一股渴望讓她迫切地想說什麽, 去打破這份沉靜：“你, 你不是，我，曾經的我。”

正如她所說, 魚岚比她優秀得太多。

魚岚怔住，這個理由, 她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又嘲諷無比。

她這麽差嗎？

以至于未來的自己為了報複自己，所以處心積慮接近自己，再将她狠狠抛棄。

“荒謬。”未來的自己渣了自己，先是從天而降的出現，再是不知所蹤的離開，讓她在這段感情裏癡纏，無數個日夜，都在想如果，如果她對她的南南再好點，是不是她的南南就不會離開了？不是說悄無聲息的離開，都是蓄謀已久？她不知道，魚岚茫然了。

如果金以南是她，真的是未來的她，那個被張成浩濃墨重彩地參與生活的那個魚岚：“你恨我。”

她再次看向金以南，打量着她，難怪她們那麽契合，魚岚覺得更諷刺了：“如果你真的是我，那你與張成浩有什麽區別？”還不如張成浩。

張成浩渣得明明白白，他是有所圖謀，金以南呢？魚岚想着想着笑了，滿是自嘲：“所以，與其給渣男傷害，還不如你自己來？”

“這叫什麽，肥水不流外人田嗎？”

魚岚承認，她自戀，在遇見金以南之前，她心高氣傲，遇見金以南，差點沒了半條命。

金以南說什麽，她都幫她找好了借口，只是給自己個交代，可金以南說她是她，她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信嗎？

可金以南沒必要騙她，再是，她們太像了，還有張成浩證實着這一切。

金以南沒撒謊。

那瞬間，魚岚有些看不透金以南，那麽熟悉的張臉，裏面住着跟她相同的靈魂，是得多厭惡自己，才能做得出這種損人損己的事？

面對她的質問，金以南無言以對，濃黑的睫毛翕動着，眸子裏裝滿懊悔愧疚，又不知所措，那麽小心翼翼，握着魚岚小手臂的手指輕輕顫動着，這是她緊張不安才有的小動作：“對不起。”

擡了擡眼，眼淚吧嗒吧嗒流下，不等魚岚說話，金以南先放開手：“對不起。”後悔有沒有用？“我後悔了。”

她本能地想去牽魚岚，指尖動了動，最後老老實實站着，怕惹人厭煩，金以南努力忍着淚水，魚岚的表情都在模糊，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冷冷的，就像在金色般令人不安：“你說，怎麽辦吧？”

要錢她給錢，如果想報複回來，那就報複吧。

魚岚不說話，金以南更不知道該怎麽辦，腦子亂哄哄的，她想冷靜，壓根沒法冷靜，她們之間，一直都是魚岚在遷就她，微不可聞地喘息：“你能不能，不要不說話啊。”

“你想我說什麽？”魚岚想都沒想，聽着自己脫口而出的話，不應該說的，果不其然，金以南眼皮子眨了眨，淚水決了堤：“不說什麽。”

憑借着本能，金以南抹着淚水，她想自己活該，可身體潛意識就去抱魚岚，尋找那熟悉的氣息：“你不要生氣。”

“是我不對，是我不好。”

她真的後悔了，是她一葉障目：“魚岚是魚岚，就是獨一無二的魚岚，她就是她自己，對不起。”

金以南抱着魚岚，緊緊抱緊了，臉緊緊貼着魚岚，越是害怕什麽，越是抓緊，拼命地抓緊，絲毫不敢松懈，眼淚嘩嘩，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她應該老老實實地挨罵，或者面對更殘忍的結果，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可她做不到，她無助惶恐，胸口情緒在發酵在發脹，她難受得像要壞掉，魚岚什麽都沒說，她就好難過，一半難過一半害怕惶恐，聲音都在哽咽，語無倫次：“你生氣，也能不能理理我？”

那麽一瞬間，她真的好害怕，就像多年前被抛棄的魚岚，怕被抛棄。

“你對我現在是什麽？”魚岚聽她哭，除去茫然就是難受，她僵着身體，任由金以南抱着：“你不愛我。”肯定，以及确定。

她終于理解，金以南怒其不争的眼神，愧疚心疼什麽都有，唯獨沒有她想要的感覺：“金以南，我問你，你現在對我是什麽感覺？是愧疚？是補償？”

金以南咬了咬嘴唇。

魚岚難受：“所以，昨天，才沒有拒絕我嗎？”

她能感覺到金以南的抗拒，當時她就想着确定下關系，至少肉.體上她們有關系，不成伴侶就是炮友，再就是一夜情的，但是金以南不是這種人。

她允許她碰她。

自己是不一樣的。

魚岚又動搖了。

“沒有，不是。”她真的沒有這麽想，但沒辦法證明，說什麽都像在自圓其說，她看着魚岚，眨了眨眼，淚水從臉頰滑下：“我愛你。”

“不是自戀。”

她小心再小心，慢慢再緩慢靠近，撲進魚岚懷裏，緊緊抱着，手指攥得發白：“我，我只是不願意承認。”她不願意承認愛上自己，因為開始心态就不對，總是以局外人的姿态。

“我沒認清自己的感情，我說我後悔了，是真的後悔。”大學慌不連跌的離開，可能就是隐隐覺得失控了，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她可能喜歡自己？

她抗拒，以及排斥。

怎麽可能？

她怎麽可能喜歡自己？

在國外的這五年，金以南沒想明白，不願承認，可感情不會騙人，她心裏空落落的，缺了個角：“是我蠢，以為自己只是報複，我的岚岚那麽好，愛上才是應該。”

金以南的十七歲，叛逆孤單，哪怕是她不單純，別有目的的接近魚岚。

但那時的魚岚，真的像個小太陽，一點點滲進她的生活，她一邊沉淪一邊抗拒，後面舅舅說送她出國時，她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不止吧。”魚岚掙紮着，以前她看不懂金以南的悲傷，現在莫名懂了。

可這不是她接受的理由。

她開始只是想問問，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人不能在同個地方跌到，雖然她也想知道原因，但沒有秋後算賬的意思，結果卻是這樣：“金以南，不止因為這個吧？”

金以南心顫了顫，直直看着魚岚，眼淚都凝固了，腦海裏閃過陰陽怪氣喊她金總的魚岚，寵溺着喊她南南的魚岚，唯獨沒見過這樣笑着的魚岚，在嘲笑自己奚落她：“是，我覺得女女不是正途。”

沒有人會同意，也不會被祝福，這條路從來不被看好，這是她們一直刻意忽略的問題。

這意着，她們所有的歡喜都是短暫的，有代價的，金以南的家庭，不是普通家庭，魚岚性取向女，她們沒必要，在條布滿荊棘的路上，死磕。

是的，還沒開始，金以南自己先不看好。

“如果跟我在起的不是張成浩。”魚岚不想繼續，現在的樣子真的很難看，她們好不容易才走到起，關系才緩和：“如果不是我堅持，我們現在會是什麽關系？”

金以南吐出口氣：“不知道。”

“可能是陌生人，可能會知三當三。”就像現在，為了拆開她跟張成浩，不擇手段。

魚岚的沉默，讓金以南心揪起，無聲的沉默肆無忌憚擠壓着她：“我不知道，魚岚，我不想你後悔，真的，我不想你後悔，媽媽不會接受的。”

“你只有媽媽了。”

“我以為只要避開張成浩，就不會破産，沒想到爸爸還是沒了。”

“魚岚，你不能沒有媽媽。”

這句，金以南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說，還是魚岚。

她經歷過，爸爸沒了，她很難受，雙親如果同時沒了，會真的生不如死。

金以南捂着嘴，仿佛重新回到那些按不見天日的時光，窗外陽光明媚，獨獨她，被隔絕在外，照不到她，房間裏冷，沉悶，像個活棺材，金以南大口呼吸着：“你真的不能沒有媽媽。”

“我也受不了了。”

“我怕。”

魚岚注意到金以南表情，她低着頭喃喃自語：“怕，真的好怕，好怕……”

神情恍惚，惶恐，像在夢魇。

不對勁。

她搖了搖她，金以南抱着頭：“一個人在出租房，好黑，我好怕……”

像被什麽魇住，整個人都不對勁，魚岚顧不上什麽：“好了，別說了。”又難受又心疼，金以南情況不對勁，就像只鴕鳥，被人強拽着出頭，她将人抱在懷裏，金以南在發抖，她拍着她後背：“我知道，我都知道。”

媽媽自殺那刻，沒人比她更崩潰，魚岚都想好了，死吧死吧，快死吧。

死了自己就可以去死，一家人，整整齊齊。

“魚岚！”

“啊啊啊，魚岚，嗚嗚嗚嗚……”金以南真的怕了，她畏首畏尾，什麽都怕，這刻抱死了魚岚：“我真的好讨厭那個自己，我沒法接受，一點都沒有辦法，我就是蠢。”

“真的蠢。”

“我看不出張成浩的別有用心，看不見自己對你的感情，總是自以為是。”

“媽媽死後，我真的過得好難，每天都好難。”

“對不起，我想過報複你，但是我還是想你快樂，我只是以為。”她抓緊魚岚：“自以為，你會忘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