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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幹脆給她洗洗頭,或是把頭發給剃了重新長,光用篦子是不行的。”

焦蕙蘭笑笑,“大丫上上上周剛洗完澡,這還不到一個月呢,等下周我再帶她去澡堂。”

孟家窮得飯都吃不上,當然沒有條件經常洗澡,夏天倒也算了,從井裏打一桶水放太陽下曬曬就能用,冬天就不行了,家裏洗澡不方便。

可是澡堂票價要一毛,孩子半價,對孟家而言是筆不小的開支。

焦蕙蘭舍不得拿這個錢,再說身邊很多人一兩個月都不洗一次,她們還算幹淨的。

甄臻無語凝噎,她兩天沒洗澡已經夠難受了,她們一個月洗一次,身上就不覺得癢嗎?

髒一點倒沒什麽,可虱子會傳染,大丫要是常去她屋裏,少不得有虱子跳到她被子上。

甄臻打定主意要好好改變她們的衛生習慣。

她回房拿了一塊錢出來,孟家沒分家,孟大國又愚孝,原主把持家裏的財政大權,甭管什麽收入都得上交到她這來。

雖說大隊每年不剩下什麽錢,可多點少點那還是有點的,再加上孟老爹的補貼,原主手頭一直還算寬裕。

她只顧着自己花錢,從不管別人死活,全家沒有糧食吃,沒有過冬衣物,焦蕙蘭洗澡錢都拿不出來,原主通通不管。

原主把積蓄霍霍的差不多了,眼下全部身家只剩下兩塊八毛錢,原是打算留着給自己扯塊布做身新衣裳的。

甄臻把一塊錢遞給焦蕙蘭,“眼看要入冬了,洗澡冷得慌,不如入冬前帶大丫洗一次澡。”

焦蕙蘭沒想到婆婆會主動給自己錢,還給了整整一塊錢!瞬間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娘以前不是最忌諱她伸手要錢的嗎?家裏本來就沒錢了,娘還給她這麽多,該不會是想試探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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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裏敢要娘的錢?她真沒有當家做主的意思!

焦蕙蘭憋得臉都紅了,“娘,大丫才洗了三周,小孩子身上不髒的。”

甄臻也想溫柔一些,可焦蕙蘭這種性子,只有兇一些她才會聽話。

甄臻瞥她一眼,“怎麽不髒?小孩整天跑來跑去,身上流汗多,只會比大人更髒。叫你洗澡你就去!洗完澡順便去邊上的理發店,把孩子頭發給剃光了,省得虱子除不幹淨。”

“可是……”

“別可是不可是的了!給你錢你就拿着!我就沒見過還有人跟錢過意不去的!”

焦蕙蘭覺得這一塊錢有點燙手,可她确實需要點錢給肚子裏的孩子備點衣物。

大丫眼睛一亮,篦子篦頭發扯得頭皮疼,剃光頭就不用篦頭發了。

“娘,我要剃光頭。”大丫奶聲說。

焦蕙蘭犯愁了,馬上就要入冬了,孩子沒帽子戴,剃光頭會凍感冒。

可婆婆的話不能違,她只能答應下來。

“娘,你跟我們一起洗吧?”

甄臻有些心動,原主不愛幹淨,洗澡也不勤快,她卻有點潔癖。

正要答應,又聽焦蕙蘭說:

“咱們明早三點就起床,準能搶到木頭躺椅,去遲了連木拖鞋都沒有,只能赤着腳洗了。”

甄臻把話吞了回來,“我明早還有事,你帶大丫去就行。”

焦蕙蘭心說娘能有什麽事?每天除了睡覺就是躺搖椅上晃蕩,不過娘怎麽這麽愛睡覺呢?她天天早起都不困的。

次日一早,甄臻還在睡夢中就聽到焦蕙蘭起床的聲音。

外頭黑黢黢的,野風呼嘯,難為焦蕙蘭帶着大丫走夜路。

甄臻翻了個身,又聽到孟大國的聲音,原來一家三口是一起去的,她這才放下心來。

焦蕙蘭去得早,如願搶到了帶櫃子的木頭躺椅,她把自己和大丫的衣服都塞進去,端着木桶進去了。

放了滿滿一桶水,讓大丫自己先玩着,自己跨進大浴池泡個燙澡。

大川媳婦端着木桶進來了,“呦!蕙蘭啊!你也來了?你才剛洗完幾天,怎麽又來洗澡了?”

焦蕙蘭笑笑,“我娘嫌我和大丫髒,這不,把我們娘倆攆來洗澡,還叫我帶大丫去剃個光頭。”

“怎麽?大丫頭上長虱子了?”

“可不是!怎麽篦都篦不幹淨。”

“哪家女孩不長虱子?就你婆婆假幹淨!”大川媳婦看向四周,見沒人,才低聲問,“我怎麽聽說你婆婆叫你吃轉胎丸?”

焦蕙蘭一聲嘆息,“可不是,誰叫我肚子不争氣,不能給老孟家傳宗接代呢?都怪我不好。”

大川媳婦一噎,“那怎麽能怪你?咱不提這事,就說你婆婆那人,舍不得給你和大丫買一件衣服,自己卻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全村誰不在背地裏議論?”

焦蕙蘭點頭,“我婆婆長得漂亮,身材也好,不像我,皮膚黑人又胖,穿什麽都不好看,大丫皮膚像我,要是像她爹就好了,大國還是像我婆婆的。”

大川媳婦懷疑這人腦子裏被人塞了稻草,這天是這麽聊的嗎?

按照定律,一般人聽到她這番話,怎麽也該罵幾句婆婆了。

“咱不說長相了,就說你婆婆好吃懶做這一點,誰家當婆婆的不是省吃儉用,為家裏操勞奉獻一輩子?下地幹活、洗衣做飯、照顧孫子孫女、伺候兒媳坐月子、伺候閨女坐月子都不在話下,你婆婆倒好,整天只顧着自己享受,要是換作是我,寧願自己餓死,那也要給孫子孫女吃飽飯!”

大川媳婦義憤填膺,她跟焦蕙蘭娘家是一個村的,外嫁到壩頭村,那也算是半個自己人。

她想拉焦蕙蘭跟自己一起治治家裏那不懂事的婆婆,奈何焦蕙蘭腦子不正常,怎麽說都說不通。

焦蕙蘭點點頭,長嘆一聲:

“是啊!你說我婆婆怎麽這麽好命呢?我公公死前每個月寄錢回來給她花,三個兒子孝順不說,找的兒媳又是個能幹的,這麽好的命真是羨慕不來!”

大川媳婦:“……”

大川媳婦徹底不想說話了。

大丫身上足足被搓掉了三層皮,嗓子差點喊啞了,焦蕙蘭這才放過她。

洗完澡,焦蕙蘭按照婆婆的要求給大丫剃了頭發,理發師傅接過理發票,對她的要求見怪不怪。

農村姑娘頭發愛長虱子,除不幹淨就會剃個光頭,小孩子皮子嫩,下手輕點就行。

“回去給孩子織個毛線帽戴着,不然冬天容易感冒。”

焦蕙蘭眼睛一暗,家裏飯都吃不上,哪來的錢買毛線?再說這年頭毛線票也緊張。

一家三口端着大桶往回走,這一洗至少掉了五斤灰,走路時人都是輕快的。

大丫跑進家門,“阿奶,我光頭好看嗎?”

大丫頭型好,圓乎乎的,像一顆鹵蛋,甄臻覺得這樣幹淨許多,手感也不錯。

焦蕙蘭卻心頭一揪,綿密的痛感四散開來。

因為一胎生了個閨女,婆婆懶得搭理,都沒顧得上給閨女睡扁頭,硬生生把閨女給耽誤了!這大圓頭以後可怎麽找對象!等這一胎生了,一定要找個硬相冊或者木板,給二閨女睡個美美的大扁頭。

孟大國也讨好地看向他娘,“娘,大丫光頭好看嗎?”

甄臻笑笑:“很可愛。”

孟大國心裏美滋滋的。

娘以前總罵大丫是個賠錢貨,孟大國雖然疼大丫,卻也被娘影響,認為閨女不頂用,這家裏還得有個男娃傳承香火。

眼下娘誇大丫可愛,孟大國忽然就覺得,有閨女似乎也不錯。

大丫被阿奶誇,也露出小米牙,“不用紮頭發好舒服,就是風一吹就冷。”

甄臻道:“回頭奶奶給你織一頂毛線帽,冬天戴着就不冷了。”

大丫偷偷用頭蹭蹭奶奶的褲子,奶奶沒有吼她,反而溫柔地注視着她,不像以前總是兇巴巴的!

這樣的奶奶真好,希望奶奶永遠對她這麽好。

甄臻尋思着給大丫織一頂毛線帽,她空間裏有現成的毛線,後世毛線色彩漂亮,她拿的是新綠色漂淡藍色彩線的,織出來是好看的漸變色,一點也不土氣。

甄臻上高中時,班上流行織毛線,她也學過一些,簡單的帽子應該可以織。

她平日無事可做,得空就靠在窗邊,借着暖煦的日光織帽子,大丫坐在矮板凳上幫她繞毛線,陽光照得每一粒灰塵都看得清楚。

甄臻被這日頭一照,莫名有些困倦,她打了個哈欠,聽到外面有人喊:

“甄大娘在嗎?”

甄臻把毛線塞進被子裏,“誰呀?”

“是我!姜花!”

按照原主的記憶,姜花是原主娘家那邊的親戚,沒比原主小幾歲,卻差了一個輩分,姜花前些年嫁去了小各莊給趙國安當媳婦,就很少走動了。

“好久不見,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甄臻算不上熱情,原主就這性子,對人不冷嘲熱諷就算溫柔體貼了。

姜花有點怵這位遠親,笑得有些不自然,一想到自己這次來的目的,更是大氣不敢出。

甄臻給她端了個椅子,姜花受寵若驚,“甄大娘,我自己來就行。記得上次來還是大丫出生的時候,一轉眼大丫都長這麽大了。”

“可不是!歲月催人老啊!”

甄臻又給她端了杯熱茶,姜花捧着茶缸更加坐立不安了,這甄大娘一向不愛搭理人,怎麽忽然對她這麽熱絡?這叫她怎麽開口?

姜花幹笑道:“甄大娘,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這次是為你家二勇的事來的。”

孟二勇年初談了個女朋友,女方家哥哥幹活時摔斷了腿,家裏農活沒人幹,孟二勇就自告奮勇去女孩家幹活去了。

原主瞧不上兒子上趕着送上門的賤樣,罵過孟二勇幾次,可孟二勇還是不管家裏死活,頭也不回地奔着女朋友去了。

這不,在女方家幹了一個月的活計,打算等秋收忙完再回來。

原主偏心小兒子,厭惡大兒子,對這個夾在中間的二兒子既稱不上喜歡,也算不上讨厭,态度挺模糊。

沒記錯的話,孟二勇女朋友就是小各莊的,甄臻大體猜出了姜花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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