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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孟大國的高興連焦蕙蘭都看出來了。
“家裏有什麽喜事?”焦蕙蘭拿出幾塊不成樣子的舊布,給孩子撕尿布。
孟大國往床上一趟,“二勇要結婚了!”
“二勇結婚,你這麽高興幹什麽?”
“那是我弟,我弟結婚我高興高興還不行?”孟大國今天累得不輕,打算躺下眯一覺。
焦蕙蘭“刺啦”撕下一塊布,心說你自己結婚時都沒見這麽高興,轉頭又問:“二勇結婚,娘給多少彩禮?”
孟大國頓了頓,實話實說了。
焦蕙蘭臉色沒一點變化,好像沒聽到他在說什麽。
孟大國盯着她,“我說姓焦的,你該不會不高興吧?這是咱娘的決定,我爹走後這個家就靠我娘撐着,家裏什麽情況你是知道的,你可別去娘面前嘀咕。”
焦蕙蘭不會去鬧,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男人這個态度還是讓她心裏不舒服。
孟大國躺在床上,用腳趾勾她屁股,“聽見沒?”
“知道了!我耳朵又沒聾!”
孟大國一愣,“長本事了,敢跟我頂嘴了!知不知道這家誰是一家之主?”
焦蕙蘭低眉順眼地嘀咕,“是你還不行嗎?”
“知道就行!都說長兄如父,我爹不在了,我這當大哥的不吃點虧又能怎麽辦?你這個當大嫂的要是什麽都計較,以後妯娌間也不好相處。我可不想看到娘夾在兩個兒媳之間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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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蕙蘭知道他孝順,她本來就不愛計較這些,能離開娘家那個虎狼窩,她已經滿意了,就算婆婆再兇悍,那也比她娘家媽好。
人不能什麽都想要,家和才能萬事興!做大嫂的不吃點虧又能怎麽辦?
.
孟二勇簡直為自己的婚事操碎了心,怕趙英不同意,還把家裏的情況說給了趙英,趙英沒想到甄桂芝這麽強勢,一時有些下不來臺。
“她甄桂芝是十裏八鄉有名的潑皮,難道我們陶家還能怕她不成!我女兒懷的可是他們孟家的長孫,她竟然一點不着急!”
陶老爹直搖頭,“算了,愛紅的肚子大了,年前要是不結婚,年後那肚子可就瞞不住了。”
“那也不能就這麽算了吧?二十四塊對他們孟家來說算什麽?要不是二勇他爹不在了,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你也知道二勇他爹不在了?”陶老爹拿煙袋在牆上磕了磕,“甄桂芝一個寡婦,拉扯三個孩子也不容易!也就是嫁給孟二勇,要是嫁給別人,連這錢都沒有!”
趙英沒辦法,只能由愛紅他爹出面說和,自己再“不情不願”答應下來,把姿态拿的高高的。
得知陶家同意自己的條件後,甄臻沒有絲毫意外,她要了陶愛紅的生辰八字,按習俗請人核日子。
不出意外,婚期定在臘月二十四,趕是趕了點,但這年頭結婚沒那麽多繁瑣事,倒也能應付。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甄臻把被子收進空間,又從裏面拿了一個熱騰騰的包子,沖了一杯可可豆奶粉,吃飽喝足才往縣城去了。
山上很多樹木都被砍光了,看起來光禿禿的,因為起霧的關系,眼前灰蒙蒙的。
她昨天打聽到大隊有驢車去縣城,就跟隊長李德成說了要一起去。
原主是個潑辣貨,惡名在外,偏偏男人是個為國殉職的英雄,大隊免不了要關照她,否則以甄桂芝的德行,絕對要說他欺負烈士遺孀。
李德成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得答應下來。
趕車的人叫老周,負責管理大隊裏的牛棚。
這次去縣城是因為秋收剛過,大隊裏多了不少麥稈。按慣例麥稈是用來喂養牲畜的,可村裏的老牛去年生病死了一頭,老周在李德成的授意下,去縣城買兩頭小牛回來養着。
周叔正在給驢套繩。
“周叔。”甄臻客氣道。
老周斜乜她一眼,甄桂芝這個潑辣貨往常見了他鼻孔朝天,根本不帶搭理的,怎麽忽然間這麽周到客氣,竟還主動打招呼?
甄臻接着打開籠布,拿了一個饅頭出來,饅頭從中間切開,裏頭塞了廖慧蘭做的鹹菜。
她笑笑:“周叔起得早還沒來得及吃飯吧?這不,大國他爹的戰友前天托人送了幾個饅頭過來,您不嫌棄的話就吃一個。”
老周看着那白饅頭,饞得舌頭都麻了。
他家裏窮,孩子又多,每年分下來的面粉當下就拿去換粗糧了,已經有兩三年沒吃過白面了。這饅頭看着松軟雪白,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老周笑得有些不自然,“嗨,你有什麽事開口就是!咱們都是一個村的,我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大國他爹的戰友好不容易送了幾個包子來,那是看你們孤兒寡母沒人照顧,想幫襯一下你們,我哪能吃你們的東西?”
甄臻搖搖晃晃坐上車,“周叔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家裏日子不好過,我常去城裏找我二哥幫忙湊點吃的,可縣城離得遠,我一個女人走路也不安全。這饅頭絕不是為了賄賂你,只是瞧着你一早趕車,沒時間好好吃頓飯,才想着給你帶塊餅。”
老周心裏驚奇,甄桂芝這不講道理的潑辣貨,什麽時候會說這麽漂亮的話?
他下面幾個月常去縣城,想來也能幫到她,收她一個饅頭也不算什麽。
老周拒絕不了饅頭的誘惑,便笑着接過來。
“那周叔就不跟你客氣了,你有什麽需要直接開口就是。”
“行,周叔,麻煩你幫我放在食品供銷社門口。這不,二勇要娶媳婦,蕙蘭又要生了,我去供銷社備些紅糖什麽的。”
甄桂芝的重男輕女在村裏是出了名的,眼下卻願意給沒出生的孫女買挂面紅糖,老周心裏驚奇。
白饅頭香得他滿嘴流口水,他幾口就把一個饅頭給吞了,吃完後渾身有勁兒,趕車也盡心。
甄臻原本被晃得暈車,到後面竟舒坦不少。
老周把甄臻放在賣蔬菜米面糧油的供銷社門口。
甄臻在門外站了一會,到年末還能有票去供銷社買東西的人,穿着上就跟農村人不一樣,都梳着講究的頭發,穿着很是體面。
一個留着胡蘭頭,戴着黑色發箍的婦女從裏面走出來,手裏拿着一張殘缺的糧票,氣道:
“缺一角就說不能用,我這好好的糧票就作廢了不成?”
甄臻湊上去,低聲道:“嬸子……”
大嬸猛地一瞪,“叫誰呢?叫誰呢!你今年怎麽也有三十了吧?比我小不了幾歲,竟然喊我嬸子,你這同志人品有問題!”
甄臻被她一通訓,才想起來甄桂芝是快四十的人了。
她壓低聲音說:“同志,剛才一不留神喊錯了,你是城裏人,看起來年輕,哪像我們這些莊稼戶,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老很多。你別以為我年紀大,其實今年才25呢!”
大嬸一聽說她才25,登時睜大眼,心說這同志一定受了不少苦,說話也軟了下來。
“大妹子,你有事?”
“同志,我這有挂面,2斤裝的,7毛錢一包,你要嗎?”
甄臻空間裏的挂面分為兩種,一種是在菜場買的手工挂面,有菠菜、番茄、紅薯的,顏色不一,價格是3塊5一斤,她買了一千包。
去超市時發現超市特價的挂面,1kg包裝的也才2塊5,見價格實在便宜,她又咬牙補了一千包。
原想着在末世,挂面吃起來要方便些,就算自己吃不完,也算硬通貨,可以拿去售賣,換點基本的生活物資。
按照原主記憶,供銷社的面粉1毛6一斤,大米1毛4,可沒有糧票根本買不到。
黑市上面粉4毛一斤,大米卻能賣8毛。
甄臻原想拿大米出來賣,可她沒有包裝袋也沒有車,大米不好包裝和運輸,于是決定先賣挂面。
大嬸被吓得不輕,四處張望,見沒人盯着她們,才把她拉到附近的巷子裏。
“2斤裝的挂面7毛?你确定?”
她家所有糧票都是夾在書裏的,誰知前些日子下雨,窗戶進水打濕了書本。
等她發現時糧票已經糊在書上了,雖然努力搶救,卻還是缺了一角,上頭的數字也糊了,供銷社的人不肯收。
要是再不買點糧食回去,一家老小就要餓肚子了,可這年頭沒有票去哪買糧食啊?7毛雖然不便宜,可這是2斤裝的呀!
甄臻尋思着自己恐怕賣便宜了,可她第一次來沒有任何經驗,倒也不計較這些。
“是,都是上好的富強粉做的,您要嗎?”
甄臻用麻袋擋着,手在裏面一撈,拿出一把挂面。包裝紙已經被撕掉,外頭只貼了一圈白紙。
大嬸看到挂面的成色,眼中閃爍着奇異的光亮,就算黑市也很難遇到這麽好的東西,要不是兜裏沒錢,她恨不得買個十包八包!
“我要兩包,你有嗎?”
甄臻拿了兩包挂面給她,她付了錢,用身體擋住放入皮包裏,把皮包拍扁,又緊張地摸着頭發,頭也不回地走了。
甄臻把錢塞進內褲前的口袋裏,遠遠瞧見一個大叔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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