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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甄臻驚呆了, 這怎麽在路上就出來了？

她雖然有三個兒子，可那都是原主生的，她芯子裏還是個九零後, 以前經常在電視上看過別人生孩子，被演員的猙獰表情吓到, 一向很害怕生孩子這種事，哪裏見過這種場面？

不是說生孩子很難很痛的嗎？為什麽焦蕙蘭這麽輕松？

老天爺呀！誰來幫幫她！甄臻有些慌。

焦蕙蘭也吓到了, “啊！娘, 孩子出來了！”

“沒事！別慌！”不慌才有鬼！這該怎麽辦才好？這孩子真是急性子, 加之焦蕙蘭身體素質好，還沒等甄臻糾結完，孩子都生的差不多了。

早聽人說生孩子難，有些産婦肚子疼了一天一夜，生不出來還得轉剖腹産，可竟然有人輕松到在路上就把孩子生出來。

甄臻手忙腳亂，不知道怎麽處理這黏糊糊的孩子, 只好用備好的包被把孩子包起來, 擦擦額頭上的汗，催促着孟大國和孟二勇快點拉車。

大年夜, 醫生們也回家過年了, 值夜班的醫生見他們拖着板車, 迎上來，“怎麽了？”

“我兒媳婦生孩子！”

“推進産房！”

“等等！”甄臻拉住醫生, 引來醫生一瞪，那眼神甄臻看得明明白白，無非是說“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這個當婆婆的還拖後腿”？

甄臻哭笑不得, 指着被子下髒兮兮的孩子，“醫生，我兒媳在路上就生完了，麻煩您給孩子處理一下臍帶。”

醫生：“……”

二十分鐘後，醫生打掃好戰場，把孩子抱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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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個月生産，孩子個頭有點小，只有五斤八兩，不過你們放心，孩子很健康。”

甄臻這才松了口氣，“謝謝醫生，健康就好。”

醫生也覺得樂呵，這孩子大年夜出生，生産過程也充滿戲劇化，哪怕他見多識廣，怕也會記一輩子。

“上次我們醫院有個産婦也是在路上就生了，恰好那家子姓馬，夫婦倆就給孩子取名叫馬路，不知道你們家打算取什麽名字？”

孟大國直撓頭，他沒讀過書，不會起名，不然大丫也不會叫大丫了。

甄臻覺得有大丫前車之鑒，這名字還是不要給爸爸取了，想了想，“縣城在西邊，我們是在來縣城的路上生的，孩子由頭朝西，不如就叫孟西吧！”

醫生和護士都笑，“我覺得不錯，簡單又省事。”比淑芬、愛芳好太多了！

孟大國憨笑：“娘，孟西不錯，可惜我想的名字沒用上。”

“你想叫什麽？”

“那當然是二丫了！大丫、二丫！多順嘴啊！”

甄臻笑：“大國想的很好，以後別再想了。”

孟大國憨笑，孟二勇也沒想到大嫂這麽順利，他湊過來看小侄女，這丫頭可真俊啊！雖然臉上髒兮兮的，頭發也黏糊糊的，可架不住皮膚白，燈光下一瞧，是個美人胚子。

“娘，二丫長得像你。”孟二勇說。

甄臻也覺得有幾分像，原主年輕時也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惡美人，否則也不能嫁給當兵的大國爹，身材又無可挑剔，要麽張翠花總說她胸前就多了二兩肉！

二丫眉眼跟她有幾分像，确實挺漂亮。

血緣關系真是奇妙，這二丫剛生下來，甄臻就覺得親切，抱着她不肯撒手，覺得自己孫女怎麽看怎麽中意。

焦蕙蘭被推進了病房，聽說自己又生了個閨女，莫名有些失落。

原以為能翻盤的，誰知道還是個丫頭！雖說丫頭沒什麽不好，可她擔心婆婆見了會失望，擔心婆婆不喜歡二丫，擔心婆婆會把對她的好收回去。

要是個男孩該多好啊！一女一兒，湊成個好字，既能在婆家站穩腳跟，又能叫所有人都滿意。

“娘！”焦蕙蘭看到婆婆抱着孩子進來，坐起身子，卑微地看着婆婆。

甄臻笑着拍拍她的手，“二丫很漂亮，皮膚白，挑着你和大國的優點長，以後肯定跟大丫一樣漂亮。”

焦蕙蘭偷偷端詳着婆婆，婆婆臉上的笑不像作假，看着倒像是真的不在乎她這一胎是女娃了！焦蕙蘭心裏松了口氣，又覺得自己過于樂觀，農村這地方哪家不喜歡男孩呢？沒有男孩，打架都打不過人家，在村裏會被人欺負。

再說陶愛紅是大着肚子進門的，自己生了女兒，要是陶愛紅頭胎就生了兒子，村裏人難免議論，婆婆也會拿她們比較的。

她不想婆婆對她失望。

“娘，要是能給您生個孫子就好了，誰知又是個孫女。”

甄臻心說這怎麽是給她生的？孩子也不跟她姓。

她知道焦蕙蘭的心結還沒完全解開，但有些事說不如做有用。

她看着兒媳認真說道：

“我早說了，男女無所謂，只要孩子健康就是我們做長輩的福氣！你剛生完孩子，身體還虛弱，好好養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娘明天就回去炖湯給你喝，務必讓你把月子做好，把身體養好！”

焦蕙蘭聽了婆婆這番話，眼眶漸漸濕潤了，娘真的沒有因為她又生了一個女兒，就對她不好，娘是真的變了！以前那個對她動辄打罵的惡婆婆真的不會不回來了！

虛弱的焦蕙蘭漸漸昏睡過去。

孟大國見娘喜歡二丫，心情也高昂起來，二丫漂亮喜人，晚上不睡覺總愛跟他對視。

“娘，二丫一直盯着我看咧！”

“小孩子視力沒發育好，哪裏能看到人？可別是你太久沒洗澡，把孩子給熏着了！”甄臻笑。

孟大國憨笑，聞了聞自己身上，是一股子汗味，早知道今天要見二閨女，他就好好打扮一下了！

大嫂生孩子孟二勇不适合留下，就張羅着要走。

甄臻原想自己留下來照顧焦蕙蘭，轉念一想，孟大國這個渣男對老婆孩子都沒什麽責任心，這種場合可不能讓他做甩手掌櫃。

教育一個男人，不是教他說漂亮話，而是要教他在不缺席妻兒人生中所有重要的場合。

生孩子這種大事，要是體貼男人不叫男人累着，男人不上手照顧孩子，就永遠沒有責任心，也就無法體諒産婦的辛苦。

在甄臻看來，孟大國大毛病是沒有的，畢竟時代大環境是這樣，若想用後世的标準來要求他，多少不太現實。

他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回家卻是甩手掌櫃，要改造他，首先要讓他有參與感。

于是，天亮後，甄臻回去準備産婦的飯菜，就把孟大國留下照顧焦蕙蘭了。

她走了一兩個小時才到家，可累得不輕。

“阿奶！我娘怎麽樣了？”大丫噠噠跑過來，抱住甄臻大腿。

“很好，你娘給你生了個妹妹。”

大丫眨眨眼，盯着阿奶看了很久，娘天天問她肚子裏是弟弟還是妹妹，她看得出來娘很想生個弟弟，娘說生了弟弟阿奶才會高興，可是娘生了女兒，阿奶卻笑了。

“阿奶，你喜歡女孩還是男孩？”

“我當然喜歡女孩了，最好是像咱們大丫這樣的！”甄臻拍拍孫女的頭，大丫頭頂長了一層軟毛，摸起來柔軟舒服。

大丫龇牙，“阿奶，像我什麽樣的？是像我這麽可愛，還是像我這麽能幹啊？”

“是像你這麽能吃！像你這麽能睡的！”甄臻笑。

“阿奶取笑人家！”

大丫氣呼呼地抱着甄臻大腿，擺明了要給她一點教訓。

甄臻笑着把孫女拎到一邊去，拿出備好的雞蛋和老母雞。

為了焦蕙蘭坐月子，她準備了十只老母雞，再加上空間裏的那些，足夠把焦蕙蘭養的白白胖胖了。

可問題來了，她不太會炖雞湯啊！

在現代一個人住倒是折騰過幾次，可那時候都是照着手機看教程做的，等下一次做就完全不記得步驟了，穿來後，焦蕙蘭也不讓她幹活，她早把那僅存的廚藝扔到天邊去了！

眼下老母雞多金貴啊，可不能糟蹋了！

算了，先燒火再說吧！

甄臻拿着砍好的木柴扔進鍋底，因為不會燒火，廚房裏濃煙滾滾，甄臻被煙嗆得跑出去扶牆咳嗽。

她被熏得眼淚直流，擦了好一陣子才把眼淚止住了，低着頭往家裏去，不時用衣袖按按眼角，那模樣看在別人眼中，非常耐人尋味。

“我說甄桂芝是怎麽了？被兒媳欺負了吧？”

“聽說焦蕙蘭又生了個女兒，估計是心裏不得勁呢！誰不知道她甄桂芝最重男輕女！”

“她個潑皮也有今天！”

張翠花蹙眉走近，雖然她平時最喜歡跟村裏人嚼是非，也看不慣甄桂芝那嘚瑟不講理的樣子，可鬥了二十多年，都是當奶奶的人了，看到一向彪悍的甄桂芝，也有默默流淚的時候，莫名覺得心裏不得勁。

那麽不要臉的人，平時只有她罵別人的份，如今竟然被別人欺負？

這些人顯然不了解甄桂芝，甄桂芝流淚的真正原因，只有她才懂！

“喂！我說甄桂芝！你在這唱什麽戲呢？”

張翠花避開村裏的情報中心骨幹成員，悄悄走到甄臻身後。

甄臻沒想到張翠花會主動找自己說話，不過仔細一想，倆人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

甄臻用衣袖擦淚，一聲嘆息後，鎮定道：

“我沒事，就是想炖個雞湯，結果燒火時被煙熏着了！”

張翠花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甄桂芝真是死鴨子嘴硬！一個農村人，燒個火還能被熏着？

那不就等于鴨子掉河裏被水淹死？誰信啊！

張翠花一聲嘆息：

“行了！咱們鬥了一輩子，你甄桂芝那點心思我能不懂？”

甄臻：？？？她懂什麽了？

“你啊，不就是覺得焦蕙蘭生了個丫頭片子，心裏不得勁嘛！以前你處處風光，向來只有你罵別人的份，現在二兒媳進門，擠兌你幾句，你心裏不痛快！這兩件事加在一起，就像山洪爆發，成了壓垮你心裏的最後一根稻草！你心裏難過啊！你想不開啊！你燒着火，想得卻是你家大國他爹，想到曾經的恩愛夫妻，如今陰陽兩隔，這才眼睛發酸！”

甄臻眨眨眼，眼淚朦胧地埋頭思索，是嗎？她是這樣的嗎？怎麽她自己不知道呢？

甄臻有點懷疑人生了。

可她這副樣子，看在張翠花眼裏那又是另一種解讀了。

看吧看吧！低着頭，神色落寞，顯然被她說中了心思！

怪就怪她張翠花看人太毒！

張翠花真是看不過去了，拿過她手中的火鉗子，直叨叨：

“行了！雖然我看不慣你，可我也不會趁人之危！我知道你心裏難過，都這麽難過了還燒什麽火啊！你要的雞湯我幫你做，給産婦吃的是吧？你買的老母雞還挺肥的，這是從哪弄來的紅棗枸杞？行了，去屋裏躺躺吧！等好了我喊你！”

甄臻：？？？？

甄臻無語望天，良久後，才一聲嘆息，悵然道：“翠花啊！有你真好！”

張翠花一哆嗦，汗毛都要出來了，“甄桂芝你別惡心我，你正常點行嗎？”

甄臻樂得清閑，剛走出廚房，陶愛紅滿面紅光地過來了。

“娘，聽說大嫂生了個女孩？ ”

甄臻瞥她一眼，把她那點花花腸子看得一清二楚。

“是，你大嫂生了個女孩，那孩子長得很俊，我很喜歡，正準備炖點老母雞湯給你大嫂補補身子。”

陶愛紅不敢相信地瞪着婆婆，她是想看好戲，焦蕙蘭每天吃一個雞蛋，吃好的喝好的，被子都比她的厚，折騰半天就生了個丫頭片子？

這已經是第二胎了，誰家婆婆看了不急眼！

原以為婆婆說喜歡女孩是嘴上要強，誰知婆婆竟然笑容滿面，還給焦蕙蘭炖了這麽大一只老母雞！

這得多少錢啊！

這年頭家家戶戶坐月子，飯都吃不起，能喝個紅糖水就夠奢侈了，哪裏還敢妄想老母雞？

“娘，這老母雞多少錢買的？很貴吧？”陶愛紅眼都看直了。

誰家婆婆給生了丫頭的兒媳炖老母雞？婆婆這是缺心眼吧？

“多少錢也沒花你的錢！用不着你操心！”甄臻沒好氣。

陶愛紅撇撇嘴，不敢頂撞婆婆，瞥了眼鍋裏的老母雞，就躲進房裏了。

張翠花燒着火直搖頭，“你這二兒媳不簡單啊！心眼多，會盤算，打算靠着肚子壓老大媳婦一頭！多虧焦蕙蘭是個老實的，要是遇到彪悍的大嫂，你家早就打起來了！”

甄臻心說可不是嘛！二兒媳不是省油的燈，好在她也是個惡婆婆，大不了就身份壓制！誰怕誰啊！

廚房的雞湯味直往屋裏鑽。

陶愛紅吸吸鼻子，這老母雞炖湯可真香啊！這燒的哪是雞湯啊，是她陶愛紅的至愛啊！

她來孟家過了幾天好日子，吃慣了肉，老早就餓了。

等孟二勇回來，她連忙說：“你知道嗎？娘竟然炖了雞湯，想全部拿去給大嫂吃！”

孟二勇邊脫鞋邊蹙眉，“炖雞湯怎麽了？你生孩子時也有！”

“可大嫂生的是女兒呀！”

“女兒怎麽了？女兒就不是老孟家的後代了？”孟二勇也喜歡兒子，可是看到小侄女長得可愛，又覺得女兒也不錯。

陶愛紅覺得她不可理喻，奈何孟二勇被婆婆灌了迷魂湯，怎麽勸都不聽。

“二勇，你去找娘給我要點雞湯吧，我饞的厲害！其實不是我想吃，是我肚子裏的孩子想吃！兒子就是能吃！”

孟二勇嫌她煩，他昨晚送大嫂去縣城，忙活了一夜早就累了，陶愛紅飯都不做，就知道跟他鬧！不過他到底喜歡兒子，一想到陶愛紅肚子裏懷的是男孩，就什麽脾氣都沒有了。

焦蕙蘭生的女兒，本來就不如她媳婦肚子裏的金貴。

孟二勇鑽進廚房，賠笑道：“娘，翠花嬸子炖的雞湯可真香啊！”

可不是麽？雞裏的油都炖出來了，紅棗在湯裏翻滾着，幾根菌菇和紅棗點綴其中，紅黃白相互映襯，真真是色香味俱全！

甄臻瞥他一眼，要笑不笑，“是挺香的，所以呢？”

“哎呦！娘！您多聰明啊，我來幹什麽您又不是不知道！可我能怎麽辦？愛紅饞啊！她肚子裏的孩子想吃！您就分一小半給她，叫她解解饞！”

甄臻蹙了蹙眉，雞本來就不好找，她好不容易才攢了這麽點雞，還偷偷朝村裏人買了幾只，雞湯分給陶愛紅，焦蕙蘭坐月子就不夠了，孕婦吃不好，奶水就不會好，奶水不好，娃就長不胖。

這天寒地凍的，孩子本就不好養活，更何況是這種早産的孩子呢！

當然要緊着産婦來了！

再說，陶愛紅進門後，家裏頓頓白面米飯的，肉就沒斷過，吃這麽好還要饞雞湯，着實有些不應該。

不過，到底是大着肚子的，甄臻想了想說道：

“就這一次，這雞湯是你大嫂兩三天的夥食，不要有下一次了。”

“哪還能有下一次啊！”孟二勇笑笑，“娘，就這一次，少分點就行。”

甄臻分了陶愛紅一只雞腿，又夾了個翅膀給她，她用雞湯炖了面，面條也分了一些。

陶愛紅聞着香噴噴的雞湯，口水都下來了，打開罐子卻變了臉，“怎麽就這麽點？這怎麽吃得飽？”

孟二勇氣的不輕，“你是豬嗎？怎麽就吃不飽了？要不要整只雞都給你吃？是你坐月子還是我大嫂坐月子？”

孟二勇雖然沒把焦蕙蘭放在眼裏，可也不至于跟人坐月子的婦人搶吃的！

陶愛紅撇撇嘴，“你娘就是偏心你大嫂！生個丫頭片子，有必要吃雞湯嗎？這雞湯都吃完了，我坐月子時吃什麽？咱們兒子吃什麽？”

孟二勇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卻不耐煩說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再說他堅信娘最疼的是自己！

“行了，飯都堵不上你的嘴！”

焦蕙蘭喝了些紅糖，眼瞅着也到了午飯時間，外面日頭好，屋裏暖呵呵的，她看着孩子心情也舒暢。

隔壁床的産婦是昨天進來的，那婦人生了兒子，在婆家揚眉吐氣了，眼下，婆婆端紅糖泡馓子過來了，農村人沒吃的，能有紅糖喝已經不錯了！婦人前兩次生女兒時都沒這待遇！

還是生了兒子才有的！

産婦躺在床上喝着紅糖水，瞥了眼對面的焦蕙蘭，跟婆婆使了個眼色。

婆婆小聲嘀咕：“生了個丫頭片子，婆婆看不上，不來送飯了！這種事我見多了！”

“真可憐！”産婦說完，又慶幸自己終于生了兒子，不然也跟這焦蕙蘭一樣，孤零零坐在病房裏，沒人探望，也沒人送飯。

“妹子，你家裏沒人來？”産婦八卦。

焦蕙蘭好脾氣地笑笑，“我婆婆等等就來送飯了。”

“過了晌午都沒來，可見是沒把你放在心上！我聽說你生了兩個女兒，你婆婆該不會不高興了吧？”

焦蕙蘭耐着性子解釋：“我婆婆不是那種人，她可喜歡我女兒了！我婆婆腿腳慢，估計是在趕路呢！再等等就好了！”

“再怎麽也不能不送飯啊，紅糖沒有，雞湯沒有，粗糧餅子總要送的吧？大姐是過來人，知道這年頭的婆婆都很現實的，沒生兒子人家就不看重，動不動就給點臉色看！你得有心理準備！”

焦蕙蘭被她說得七上八下的，可她相信婆婆不是那種人。

當下，隔壁人家推着孩子進來了，那産婦低聲道：

“妹子，你別怪姐多事，這家人家有三個兒子，這一胎又是男孩！他們家一直想要個閨女。咱們三人住在一起就是緣分，剛才這家找我說話，意思是你這胎又是女兒，兩個女兒也累贅，倒不如你們倆家換一換！這樣你有兒子了，他們家有閨女了！雙方都滿意了！”

焦蕙蘭沒想到她會說這種話，一時間被吓到了。

換孩子？這可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怎麽舍得呢！

可是有些種子一旦種下就會生根發芽。

是嗎？換成男孩子婆婆就會喜歡嗎？

她娘家村裏也有生不出兒子，出去抱養男孩的，等那男孩長大了，幾個姐姐齊心協力給男孩蓋房子養孩子。

要是她跟這家換一下，婆婆是不是會更高興？

說話間，房門響了，甄臻左手牽着大丫，右手拎着一個綠色的鐵皮保溫壺進來了。

她一進門，那對床産婦的鼻子就動了，乖乖！誰家熬了雞湯，香的人受不了！

甄臻打開保溫壺，用勺子撈了撈雞腿。

“餓了吧？我出門時被大丫看到了，非要跟我過來，這不，就耽誤了點時間！”

大丫沖上去抱住焦蕙蘭，眼淚吧嗒的，“娘，你受苦了，大丫很擔心你！”

焦蕙蘭有感于閨女的體貼，女兒不好嗎？女兒這麽體貼，為什麽所有人都喜歡兒子呢？

“娘沒事，娘給你生了個妹妹。”

焦蕙蘭抱着閨女看妹妹，大丫看着皺巴巴的妹妹，有點嫌棄，“娘，妹妹好醜啊！什麽都不會幹，只知道睡覺。”

焦蕙蘭被女兒的童言童語逗笑了，“妹妹還小，你小時候也是只知道吃吃睡睡，長大就可以陪你玩了。”

大丫趴在床邊，希望妹妹早點長大。

焦蕙蘭被香味勾得望向那油花花的雞湯，肚子咕咕直叫。

“娘，您怎麽還熬了雞湯？這多浪費啊！”

“浪費什麽呀！女人生孩子就像走鬼門關，身體養不好要吃大虧的！娘是過來人，這不就熬點雞湯讓你好好補補！你吃好了，把身體養好，也有奶水奶孩子，你們母女倆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娘……”焦蕙蘭沒想到婆婆這麽盡心照顧她月子，村裏其他生了兒子的産婦，月子裏也沒吃過一只雞，雞是多金貴的東西，婆婆竟然給她炖了！

“老二媳婦饞，我分了一點給她，你吃完後娘再給你炖！”

還炖呢？真是個敗家婆婆！焦蕙蘭撇撇嘴，心裏卻止不住的甜，娘對她真的好！

甄臻在雞湯裏下了面條，焦蕙蘭吃着雞肉，喝着熱乎乎的雞湯，身體也跟着暖起來。

“娘，您一起吃點吧？”

“我不餓，你讓大丫跟着吃點。”甄臻笑着給孫女拿碗，“你娘坐月子，你也跟着享福！”

大丫咧嘴笑，“阿奶，你錯了，是二丫享福。二丫吃了睡睡了吃，可會享福了！”

甄臻被逗得呵呵一笑，她又拿出煮好的雞蛋和紅糖。

“晚上把沒吃完的雞湯面熱一下，如果不夠的話，我帶了二十個雞蛋來，你用紅糖水泡雞蛋，當夜宵吃！總之，月子裏餓了就吃，可不許虧待自己！”

焦蕙蘭被婆婆疼着，幸福地點頭，“娘，我記着了。”

“大國呢？怎麽不見他人？”

“他去洗尿布了，二丫身上起了些小疙瘩，他順道去拿點藥給二丫擦。”

說話間，孟大國端着盆進來了，見到甄臻時眼睛一亮，“娘，這尿布可真難洗，差點把我洗吐了。”

看到便宜兒子受折磨，甄臻還挺開心，她樂呵呵道：“沒事，洗着洗着你就習慣了。”

孟大國哀嚎一聲，把焦蕙蘭看得心裏動容，她生大丫時怕吵着孟大國，夜裏都不敢喊他，什麽事都自己做，結果孟大國雖然疼大丫，卻到底沒那麽親。

現在生老二，婆婆把孟大國留下，他忙裏忙外地照顧她，照顧二丫，倒真有點樣子了。

焦蕙蘭心裏感慨，還是婆婆會訓兒子！

對床的産婦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饞着雞湯，酸溜溜跟婆婆說了句：

“人家生了女兒都吃雞湯，我連雞蛋都沒有。”

她婆婆瞪她一眼，“有的吃就不錯了！明天連紅糖泡馓子都沒有！”

産婦聞着香噴噴的雞湯味，心裏不得勁。

隔壁人家見他們家吃得好，更想把兒子送來享福，如果兒子入了這戶人家，就能天天吃飽飯了！不像他們家，四個兒子實在養不活啊。

至于對方家閨女送過來，一個丫頭片子又不需要多用心養，給口飯吃，等長大了收點彩禮錢嫁掉就算了。

等甄臻出去買藥，對床的産婦又湊過來撺掇：

“妹子，姐說的事你考慮怎麽樣了？那戶人家托我跟你們說，想換一下孩子，我尋思着這年頭沒有婆婆不喜歡孫子的，你不如跟你婆婆說說。”

焦蕙蘭心裏直打鼓，她偷偷看了眼那家人，那家男人不如大國長得好，女人也一般，可生下來的孩子卻挺俊的，想必這男孩長大也不會太醜的。

婆婆為了要孫子，以前還催她去吃宋鐵牛家的秘藥，會不會婆婆也希望她主動提出這種事？

焦蕙蘭舍不得孩子，卻也禁不住那産婦撺掇，到了晚上時，竟真的跟甄臻說了這件事。

另外兩家都出去做檢查了，眼下只有他們一家在。

焦蕙蘭說完後，産房陷入了安靜，她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婆婆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娘，你要是喜歡孫子的話，換換也行的。”

甄臻深吸一口氣，也沒客氣，摸起一旁的木棍沖着她身上結結實實打了一棍子。

“娘！”焦蕙蘭被打蒙了。

甄臻氣不過，以前焦蕙蘭怎麽卑微，怎麽重男輕女，她都包容着，覺得焦蕙蘭變成這樣，跟她成長的經歷分不開。

說到底，沒受過教育的女人們，在這樣的社會背景下，很難知道什麽是對錯，也沒有話語權。

可以前的焦蕙蘭至少維護自己的孩子。

“蕙蘭，你讓娘很失望！”

“娘……”

“也虧你能想出換孩子的事！二丫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這個當娘的都不把她當成寶，別人又怎麽會高看她一眼？再說別人家的孩子再好那都是別人家的，跟我沒一點關系！我是個俗人，做不到沒有血緣的孩子都喜歡，我只喜歡自家家的孩子，你換個孩子回來，沒錯，以後，孟家是有後了！可是你讓我辛苦一輩子，把所有家當留給一個外人，我真的做不到！”

“娘，我以為……”

“說到底，你就是不相信娘喜歡女孩！”

焦蕙蘭胳膊上被打了一棍子，雖然有些疼，卻莫名覺得自己離婆婆近了一步。

“娘，我錯了！我不該傷你的心！我不該不信你！我只是自責沒給您生個孫子，想着要是能換個男孩回來，您可能會高興！”

甄臻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想的。

為什麽有些人會覺得抱養的兒子都比自家的閨女好？還把所有家當都給兒子，只因為兒子能給自己傳宗接代。

傳宗接代傳的到底是什麽？

她不明白，只能一聲嘆息：

“我高興什麽呀！給別人家養孩子我高興的起來？我又是個看臉的，別人家孩子沒咱家的好看，我越看越氣，能好才怪呢！”

“娘，我瞧過了，他家孩子長得不錯。”

“蕙蘭，龍生龍鳳生鳳，很多東西是刻在基因裏的！孩子就算幼年長得好看，大了也十有八九會像父母，父母都不好看，子女好看的幾率那就太小了！萬一那家人有什麽不良習慣，孩子長大了搞不好要偷雞摸狗的，這風險也太大了！總之，你要想我多活幾年，就別再提這種話！”

焦蕙蘭只得認錯，她不是真心想想換孩子，只是想讨好婆婆。

這一次她是真的放心了。

甄臻怕她被人帶壞，當下就張羅着叫出院。

焦蕙蘭是順産，生完就可以回家，這年頭醫院條件不好，沒有暖氣，病房裏人出出進進的，不利于坐月子，還不如回家休息。

出院時，他們和對床的産婦碰了個正着。

産婦叫道：“哎，大妹子，換孩子的事……”

甄臻黑着臉道：“換什麽孩子！我們家生兒生女跟你有什麽關系！招你這樣惦記！”

那産婦沒想到她一個鄉下婆婆敢跟她攪拌，呆愣之餘，竟然理直氣壯：

“我這不是好心！我是看你們家沒有兒子可憐你們，才想幫你們一把的！你們看看，好心還有錯了？”

想換孩子那家人在一旁偷看者，沒敢上前。

甄臻呸了一聲，差點一口痰吐她臉上。

“我們家有沒有兒子關你屁事！看把你給能的，黑心爛肚腸的東西！那麽為別人着想，怎麽不把你自己的孩子換給別人？回頭遇上沒眼的瞎子，就把你眼珠子摳下來換給別人，遇到沒腿的就把你腿打斷送過去，遇上寺廟裏沒有佛像的，你就坐上去頂替着！像你這樣的活佛，哪都好，就是看起來不像人！”

産婦沒想到會被劈頭蓋臉罵一頓，還罵的這麽難聽，氣得直哆嗦。

“你你你……”

“我什麽我！不想死的就給老娘讓開！老娘回家趕時間，沒功夫聽你念經！回去記得問問誰家沒有兒子，把你兒子送過去，也好可憐可憐人家！”

甄臻不客氣地說完，推開她牽着大丫頭也不回地走了。

焦蕙蘭被婆婆這一罵徹底清醒了，她無比慶幸婆婆是這樣的性子，什麽事都能沖在前面，替她遮風擋雨，讓她沒在大事上犯糊塗。

孟大國知道甄臻不高興，有心在娘面前好好表現，回家就把窗戶釘起來，說是怕焦蕙蘭吹風。

“大國不錯，知道疼媳婦了，不過窗戶別封死了，屋子裏要多通風才行。”

孟大國被娘誇，高興地擦着汗。

焦蕙蘭睡在軟活活的被子裏，頭上戴着毛線帽，手裏捧着茶缸，娘在她屋裏燒了碳爐子，上頭熱着湯，餓了打開鍋就能吃。

今天吃紅糖水泡雞蛋，雞湯面，明天就吃小米粥雞蛋，喝鲫魚湯，後天娘還給她整出桂圓紅棗湯來。

平日零嘴是桃酥和小果子，偶爾娘還給她燙個蘋果，叫她補充點維生素。

幾天下來，焦蕙蘭就被養的白白胖胖，也是這時甄臻才發現，焦蕙蘭皮膚還挺白的，以前看着黑純粹是被曬的。

村裏人帶着雞蛋來看産婦，都被焦蕙蘭閃到了。

“呦！蕙蘭還是白皮子！”

“蕙蘭白了以後更俊了，原來坐月子還能變美呢？”

焦蕙蘭長這麽大頭一次被人誇好看，臉都羞紅了。

陶愛紅聽着不高興了，隔天家裏又燒雞湯了，她饞的厲害，就纏着孟二勇。

“二勇，你再找娘要一點吧！我肚子裏的孩子又想吃了。”

“吃什麽吃！整天就知道吃！你看你飯量多大，這才懷孕不到五個月，肚子就比大嫂八個月還大，我看你還是少吃點得了！”

陶愛紅覺得孟二勇不疼她，“我懷的是你們孟家的長孫！吃點雞湯怎麽了？我吃好了，你兒子才會長得好，難道你不想我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

孟二勇也被她說動了，再說他前些日子跟大哥出去淘矸石，也賺了百來塊呢！

家裏的錢他也有一份，現在他兒子想吃雞湯，找大嫂要一點怎麽了？難道不應該嗎？

孟二勇悶着頭去了廚房，見沒人在，偷偷端了個瓷碗，就把那雞夾了一半過來，又盛了大半碗湯，端進去給陶愛紅了。

陶愛紅眼睛都亮了，“還是你疼我！娘這次怎麽這麽大方？”

“娘沒看見，我自己上手盛的。”

孟二勇心裏也沒底。

陶愛紅也心虛着呢，喝湯時心裏都不踏實，說到底婆婆才是一家之主，她還是挺怕這個婆婆的。

甄臻回房去空間裏拿了點紅棗出來，打算放在湯裏給焦蕙蘭補氣血，誰知回廚房時就見那雞湯少了一半。

不是甄臻小氣，她雖然偏心焦蕙蘭，可說到底焦蕙蘭對她也更好一些，平日裏裏外外都是焦蕙蘭忙活，坐月子吃好點也是應該的。

本來母雞就不夠吃，二兒媳還要分走一半，甄臻當然不肯了！更何況還背着自己偷拿雞湯。

沒有人能從她手裏偷走一只雞！

甄臻這暴脾氣上來了，拿着銅勺就闖進孟二勇的房間。

孟二勇本來就豎着耳朵聽動靜，正想把門關上，甄臻就闖進來了。

“娘！”他一哆嗦，慫慫地躲到門後。

陶愛紅吓得差點打翻了碗，雞湯都撒了一半，主動交代：

“娘，我肚子裏的孩子饞了，見竈上有雞湯，就盛了一碗。”

甄臻冷笑：“哦，你還挺能耐的，敢背着我偷雞湯！”

一個字就把事件定性了。

陶愛紅知道甄臻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幹脆先發制人，坐在地上就嚎了起來：

“我喝點雞湯怎麽了！我喝點雞湯怎麽了！家裏又不是沒有，明明炖了雞湯，我喝一碗都不行了？偏心真是偏到姥姥家了！你明擺着是偏心大房，我要去村裏找人說道說道，看我喝了一碗雞湯是殺人了，還是犯法了！”

她還要鬧，潑婦似的，吵得甄臻腦殼疼。

甄臻嫌煩，抄起銅勺“哐當”打在了她腦門上。

陶愛紅捂着腦殼，被打蒙了。

好了！世界瞬間安靜了，甄臻瞥了眼呆若木雞的孟二勇，慢條斯理道：

“每人月子裏十只雞，這次和上次算一只雞，從你月子裏的雞裏扣！吃完了你月子裏就沒雞吃！自己掂量吧！”

陶愛紅眨眨眼，“那我明天還要吃！”

她就不信婆婆會讓她月子裏吃那些沒營養的東西！畢竟她肚子裏懷的是孟家長孫！等男孫出來，娘就會當眼珠子疼，就會知道，男孩終究比女孩強！

“行，你待會寫個字據給我，我到時候拿着白紙黑字跟你對峙！”

陶愛紅可不怕，她堅信娘就是吓唬她，不會不管孟家長孫，撇撇嘴就立了字據，其中“吃雞”兩個字還寫了錯別字，“吃”多了一橫，“雞”少了一點。

他們的吵吵聲也傳到了隔壁，焦蕙蘭擔心娘受氣，“不如我也不吃了，天天吃雞湯，實在太浪費了！”

“放心吧！這點雞娘還是有的，你盡管好好坐月子，把身體養好才要緊。”

正月十五，雪下得很大，甄臻在房間裏燒了炭，怕有安全事故，還特地交代孟大國做了通風管，把煙都排了出去，她尋思着在屋裏搭個壁爐，又覺得房子老舊沒有折騰的必要。

好在最後折騰下來，屋裏暖和了不少，因着天氣寒冷，甄臻喝了一杯熱茶就鑽進被窩了。

屋裏燒了炭，她又蓋了羽絨被子，倒是挺暖和，正坐在床上哼着小曲，翹着二郎腿織毛線呢！就聽見有人敲門。

“誰啊！”孟大國聲音傳來。

“大哥，是我！”

甄臻一個激靈，印象中這是原主最喜歡的聲音，因為對方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原主每次聽到小兒子說話都非常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