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同床
第16章 同床
蘇忱醒時腦子昏昏沉沉的,疼得厲害,他眼前都是一片模糊的光影,渾身酸軟無力,難受得厲害,熟悉的感覺讓他無聲嘆氣。
蘇忱抓下額頭上的濕帕,還沒有下一步動作,旁邊的大手伸過來,男人的體溫靠近,将他半摟在懷裏。
懷抱很寬闊,随意不會這樣抱他……蘇忱試圖從迷糊的腦子裏扒拉出是誰在扶他?
空安空明?
不等他腦子轉動,摟着他的人低聲開口,“要不要喝水?”
這個聲音……蘇忱甚至不需要過多去分辨,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看清了自己靠着的男人。
“薛将軍,怎麽是你?”蘇忱開口時輕喘了兩下,他的聲音沙啞中帶着幾分茫然,“我的侍從呢?”
“他啊。”薛逢洲道,“給你熬藥去了。”
蘇忱沒多少力氣點頭,只微微颔首,“多謝薛将軍,不過我不需要人看着也沒事。”
薛逢洲含糊地應了聲又摸了摸蘇忱的額頭,滾燙的熱度讓他皺了下眉。
往常對蘇忱來說發熱的手掌此刻卻遠不如自己的額頭燙,他忍不住蹭了下薛逢洲的掌心,如同小貓似的動作蹭得薛逢洲心口一燙,薛逢洲聲音都柔了不少,“小公子可要喝水?”
蘇忱的确有些口幹,他低低地嗯了聲。
薛逢洲一只手抱着蘇忱,另一只手空了去床頭的小櫃子上倒了杯水,“我喂你。”
蘇忱乖乖地張嘴,就着薛逢洲的手去喝杯中的水,大約是燒得久了,他一口氣将杯子裏的水喝得一滴不剩,差點嗆到。
“慢些。”薛逢洲把杯子放了擡起指腹将蘇忱唇角溢出來的水漬擦去,又問,“還喝不喝?”
蘇忱搖頭,他喝了水嗓子好受了些,“薛将軍,多謝。”
“謝什麽?”薛逢洲說,“我們住得這麽近,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小公子不還教我下棋了?”
蘇忱腦子沒轉過來,一時有些茫然,“啊?嗯。哦。”
薛逢洲低低地笑了一聲,蘇忱靠在他懷裏,甚至能感受到薛逢洲的胸膛随着笑聲而在輕微地振動着,他沒法去分辨薛逢洲在笑什麽,只輕聲說,“薛将軍,我往後靠牆上就好,你不用這麽扶着我。”
“牆面冰冷堅硬,你如今還燒着怎麽能靠上去?”薛逢洲道,“我抱着你,你應當也要舒服些。”
蘇忱擡了擡眼,他看着薛逢洲的眉眼,片刻後又困倦地垂下眼來,“薛将軍,謝謝你。”
“你怎麽這麽喜歡謝我?”薛逢洲問。
蘇忱腦子裏一團漿糊,想說點什麽卻又記不起自己要說什麽了,他蔥白的手指抓上薛逢洲的袖子蹙着眉,“我,我……”
“我送過去的血珠,沒有吃?”薛逢洲又問。
蘇忱從腦子裏扒拉出薛逢洲說的東西,嘟囔着,“收進庫裏了……想着下次還給薛将軍。”
薛逢洲給氣笑了,“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你若是不好意思吃,下次我給你磨成粉了親自喂你吃。”
蘇忱讷讷着:“……無功不受祿,薛将軍送我這麽貴重的東西,我還不起。”
“我不需要你還。”薛逢洲摸了下蘇忱的肩,他皺眉,“這麽瘦,若是在我軍中,你連一拳都接不住。”
或許是因為生病了,蘇忱有些委屈,“我也不想的……你兇我做什麽?”
“我沒有兇你。”薛逢洲又有些急了,“我哪裏兇你了,我就是覺得你太瘦了,容易生病。”
蘇忱更委屈了,“可我就是因為,因為生了病才身體不好……是你沒搞清楚前因後果就罵我。”
“我也沒罵你。”薛逢洲嘆了口氣,“我只是擔心你。”
“你是我什麽人啊你還擔心我。”蘇忱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顫抖着,“我爹娘都不和我這樣說話……每次都是你,都是你在兇我,我讨厭你。”
“別生氣了,我的錯。”薛逢洲擡起蘇忱的臉去哄蘇忱,他的聲音前所未有地溫柔,低聲下氣的,“之前都是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別哭。”
“我沒哭。”蘇忱別過臉,他抿了下唇,小聲說,“我要喝水。”
薛逢洲又倒了杯水來喂蘇忱喝了,“還要嗎?”
蘇忱搖頭,他揪着薛逢洲的袖子,長睫撲閃了一下,“薛逢洲,你不要兇我。”
“我不兇你。”薛逢洲,“我對你好,我照顧你。”
蘇忱腦子似乎清醒了些,聽見這話,又擡頭茫茫然地看着薛逢洲。
薛逢洲又重複了一遍,“我對你好。”
恰好此時随意端了藥進來,他叫了一聲薛将軍後去看蘇忱,“公子可好些了?”
“還好。”蘇忱回答。
“公子,藥。”
“給我吧。”薛逢洲手長一些,順手把藥碗接過來,“你還發着熱,我喂你。”
蘇忱腦子更清醒了,他看着薛逢洲沒說話,薛逢洲神色自若,“怎麽了?”
“我自己來就好。”
蘇忱說着要去拿藥碗,薛逢洲往外擡了擡手,“若是端不穩灑了怎麽辦?如果床濕了我會抱你去我房中,你願意的話我現在就給你。”
蘇忱手一僵。
“方才也喂你喝過水,現在不過是喂藥而已。”薛逢洲笑了一下,“你不願是害羞?”
蘇忱:“……”
他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便麻煩薛将軍了。”
“不麻煩,我很樂意。”
薛逢洲唇角的笑越清晰,他讓蘇忱靠着自己,仗着手長将蘇忱圈在懷裏,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了勺子去吹藥,“你試試看燙不燙。”
蘇忱搖了搖頭,“不燙。”
“苦嗎?”薛逢洲又問。
“還好,習慣了。”
薛逢洲手一頓,他沒再說話,也沒再作妖,老老實實地給蘇忱将藥給喂完了。
喂完後他擡頭看了一眼随意,奇怪問,“你怎麽還在這裏?”
随意:“?”
薛逢洲把碗遞給随意,“出去吧,這裏不需要你了。”
随意憋了一肚子氣,還只能忍着,他道:“……薛将軍,公子有我照顧,你是客人怎麽能讓你代勞。”
“我與你公子比鄰而居。”薛逢洲說,“我看顧他理所應當的。”
“我……”
“随意。”蘇忱開口,“你先出去吧,去好好休息,我沒事的。”
随意沉默了一陣,低下頭來,“是,公子。”
等到随意離開,蘇忱又說,“薛将軍,你松開我也回去休息吧,”
薛逢洲沒動,“你需要人看着,否則出事了怎麽辦?”
“我能出什麽事?”蘇忱道,“我就是想睡一會兒。”
聞言,薛逢洲扶了蘇忱躺好,“那你睡吧,我看着你。”
蘇忱:“……”
薛逢洲問:“睡不着嗎?”
蘇忱:“……睡得着。”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無視那個存在感很強的男人,他本以為薛逢洲在房間裏他會睡不着,事實上沒多久他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薛逢洲又摸了一下蘇忱的額頭,從水裏撈起濕帕放到蘇忱額頭上後叫了聲林圩。
副将神出鬼沒地出現在薛逢洲身後,“将軍。”
“去山下買一些蜜餞和饴糖。”薛逢洲想了想又說,“再買一些新出的話本子。”
林圩應了一聲後飛快消失在房間裏。
薛逢洲的指腹輕輕按了下蘇忱因為發熱而有些幹澀的唇,微微皺眉,他又起身倒了杯水,濕了幹淨的帕子去給蘇忱潤唇。
做完這一切,他才坐下來去看蘇忱。
平日裏少年雖然看起來臉色略顯蒼白,卻有活力,能怼他還能生氣,并不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安靜得了無聲息一般。
好像稍微用點力,床上的人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過往二十多年,薛逢洲從來沒這樣照顧過旁人,也沒見過這麽脆弱的男人,甚至連他自己生病了,受傷了也只是草草地處理一遍又提槍上戰場,只要不死就能繼續行軍打仗。
薛逢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他一直以為想要靠近蘇忱是因為蘇忱能撫平自己重生之後不受控制的情緒,同時也有些奇怪這位前世早早夭折的蘇家公子如今怎麽還活着,當然……也忍不住想要看蘇忱對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樣——鮮活漂亮。
可他本身就不是情緒這麽豐富的人,若是換一個人能帶給他安撫他也不會想要靠近,不确定的因素直接殺了就是,更不會低級趣味地去逗弄對方。
為什麽偏偏是蘇忱呢?
在蘇忱面前壓抑自己的本性,做着他從不屑的僞裝,還要假借醉酒進入蘇忱的房間,厚着臉皮跟來了白馬寺……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以前是想要爬上權力的頂端,如今是想要這位病倒的小公子。
想要就是想要,沒有理由的想要。
都是為了接近蘇忱的借口而已,他就是想要讓蘇忱屬于他,并且是獨屬于他。
薛逢洲俯身,他感受着蘇忱的呼吸,又往下一寸,貼上蘇忱的臉,他的唇貼在蘇忱耳垂,聲音沙啞低沉,“小公子,你也要快些……同我一般才行。”
緊閉着眼的少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手指抓緊了被子低喃着,“冷……”
薛逢洲握着了蘇忱的手,方才還發燙的身體這會兒在打着寒顫,重複着,“冷。”
蘇忱迷糊地抓緊了手中的熱源,臉貼了上去,他試圖把自己蜷縮起來,冷得渾身發抖。
薛逢洲嘗試着掙脫蘇忱的手去看櫃子裏有沒有多餘的被子,可他一松手,蘇忱兩只手都抱了上來,泛白的唇輕顫着,“不……冷。”
“小公子。”薛逢洲在蘇忱耳邊低語,“我去給你拿被子來。”
蘇忱顯然沒有聽見,一個勁地貼過來。
“小公子,若是不放手,我可要上來了。”薛逢洲又道,“我抱着你可好?”
“你不回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等待了片刻沒有聽見蘇忱說話,薛逢洲不再遲疑,他脫了鞋和厚重的外衣上了那張狹窄的床。
薛逢洲一上床,蘇忱便循着熱源貼了過來,整個人都蜷縮進了薛逢洲的懷裏。
薛逢洲聽着蘇忱牙齒打顫的聲音,把蘇忱摟緊,嚴絲合縫,不留半點空隙。
這張床若是躺兩個男人,那必然是躺不下的,就算蘇忱身形纖弱,可薛逢洲作為七尺男兒,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常年待在軍營裏,說是一身肌肉絕不誇張。
但薛逢洲側身躺着将人抱進自己懷裏後,這床即便是局促也不至于擁擠到掉下去。
懷裏的身體柔軟,薛逢洲嗅了嗅蘇忱頸項又飛快地屏息凝神,他腦子裏并無雜念,可身體一碰到蘇忱就有些無法控制……
以前不是訓練就是打仗,薛逢洲根本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他聽說過軍中會有兩個男人一起發洩的,不過他從來沒想過,連自己動手的次數都寥寥無幾。如今碰上個蘇忱,他的欲望便一發不可收拾,偏偏這人身體羸弱多病,他又怕傷到小公子,只能忍着,只能用那方絹帕……
他都這麽忍了,一方絹帕已經滿足不了他了,他要其他的,更多的、更貼身的東西。
“小公子把貼身衣物送我兩件。”薛逢洲啞聲說,似乎是在和蘇忱商量一般,“這是作為照顧小公子的禮物。”
“小公子不回答,那就是同意了,同意了到時候我自選兩件帶走沒問題吧。”
說到這裏,薛逢洲滾動了一下喉結,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唇印在蘇忱柔軟的發頂,聽着蘇忱的呼吸聲,他閉上眼把最後一點雜念也清除。
不管蘇忱同不同意,他已經同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薛某自問自答中。
其實我們朝朝,是不是也是無意識釣系……
七尺是按照唐宋元尺寸算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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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