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纨绔公子和窮書生
第29章 纨绔公子和窮書生
屋子裏安靜了一瞬, 程衍的聲音又從門外傳來:“楚望,我進來了?嗯?門鎖上了?”
孟晨輝貼着楚望,把他困于門邊, 咬着牙從嘴裏擠出氣音:“你敢開門,就不怕他看到我們這樣,他誤會?”
楚望按着門闩的手頓住, 片刻之後才氣惱地說:“我和他清清白白, 我為何要怕!”
孟晨輝捏住楚望的臉頰, 逼着他與自己對視。
他的眼裏一片陰霾。
“你敢對着我再說一遍嗎?”
“我為何不敢!”
楚望咬着唇, 伸手揮開孟晨輝,卻被對方順勢抓住,他隐約聽到了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楚望卻沒法分神去辨認, 只能顧着躲開孟晨輝,劇烈地掙紮了起來。
因為氣憤,他的臉頰浮着薄紅,細眉輕皺, 動起怒來,這張總是清冷的臉多了幾分鮮活的顏色, 看起來更加動人。
屋裏在進行着無聲的肉搏, 屋外傳來陣陣聲響。
楚望轉身要去打開門闩, 朝着屋外喊:“程衍!我在屋裏!”
孟晨輝心頭一火, 推着楚望的肩膀按在門上, 擡起胳膊鉗住他, 目露兇光:“你真敢喊他?”
楚望掙紮起來, 孟晨輝沒占得上風, 惱火得伸手去扯楚望的衣衫, 趁楚望不備,扣住他的手腕壓在門板上,咬牙切齒:“你是我的人,憑什麽不讓我碰?”
楚望肩胛骨撞到門板上,悶哼一聲,從牙關裏擠出一句:“滾!”
孟晨輝被刺激得動作越發劇烈,任憑楚望拳打腳踢,也要死死地摁住他。
屋內的聲響傳到了屋外,但外面卻好像無聲了。
孟晨輝嗤笑一聲說:“你在等着程衍來救你嗎?可惜,他好像已經走了。”
楚望眼睛發紅,兇狠又狼狽地瞪着他,被激怒,又如同快要哭出來,像可憐的困獸一樣。
孟晨輝咬着後槽牙,一字一頓說:“早老實一點,我還能讓你少受一點苦。”
“吧嗒——”
門板輕微一震。
“請問……是往裏推還是往外拉?”
楚望張嘴,還沒來得及應聲,門板突然往外被拉開,他全身都壓在門板上,不受控制地往後一仰,卻結結實實地落入到一個懷抱之中。
孟晨輝頓住,楚望往後倒下的時候,他甚至沒反應過來拉住他,程衍打開門一跨進來,就抱了個滿懷。
程衍還小聲嘀咕了句:“這門闩可比門鎖難撬多了。”
氣氛凝固了一瞬,楚望先反應過來,慌亂地從程衍的懷抱中站直離開,退了兩步,驚魂不定地喘氣。
程衍一看他的神色,再一看孟晨輝臉上的掌印,心裏明白了大半。
他嘴角還噙着笑,倚着門框看向孟晨輝:“我現在不想打人,你要不要自己滾?”
孟晨輝惱怒極:“你硬闖他人寝室,還要我滾?!”
程衍也不客氣:“你欺淩同窗,被我逮了個正着,要不我們找道清先生評評理?”他說着,停頓幾秒鐘又補充:“大不了大不了是各打五十大板,明天月試,我們一起禁考。”
孟晨輝頓住,提到月考,別人不知道,那對于他來說等同于一個致命點。書院裏的先生管理學子争執這些瑣事向來簡單粗暴,通常不分是非緣由并行懲治,程衍所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不學無術,可以不在乎月試,孟晨輝可不行。
孟晨輝深呼吸,惡狠狠地瞪了程衍和楚望各一眼,惱火的往屋外走,經過楚望身邊的時候,還對楚望說了句:“假清高的臭婊/子!”
“操!”楚望還沒什麽反應,程衍先跳起來,憤怒地朝孟晨輝揮拳。
那一拳剛好擊到了孟晨輝另一側幹淨的臉頰上,孟晨輝沒防備,往旁邊一踉跄,扶着另一邊的門框才穩住。
孟晨輝始料不及,驚愕地擡頭看程衍。
他現在右邊的臉頰上一塊鮮紅的巴掌印,左邊的臉頰被一拳打得紅腫,連眼睛都眯着睜不開,一左一右對稱又滑稽。
程衍本來心裏惱火,看到他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嗤笑了起來。
他還挑釁地沖着孟晨輝仰起頭,“來打架啊,大不了滋事鬥毆,我們一起退學。”
孟晨輝氣得喘氣,胸膛上下起伏,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楚望連忙伸手拉住了程衍,低聲說:“別打架。”
程衍又對孟晨輝說:“不打就快滾吧,免得你這張臉被人圍觀看了笑話。”
孟晨輝吸氣、呼氣,捂住自己的臉轉頭跑開了。
他離開後,楚望從松開程衍的胳膊,輕聲說:“你怎麽會過來?”
程衍卻反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将寝屋裏的椅子拽過來,扶着楚望坐下,然後說:“我去課室找你,你不在,我就過來了。孟晨輝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
楚望搖頭,“我沒。”
他額上還有冷汗,程衍拿了手絹,想幫他擦又怕驚吓到,只遞給他,說:“你擦一擦汗。”
楚望怔愣地接過去。
看他還有點呆傻的模樣,程衍起身把屋門掩上,才走回來。他剛才撬門闩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好事的人在外面大量的,只不過沒人有膽子跟進來。
孟晨輝剛跑出去,那些暗搓搓的圍觀者肯定把他的臉看得一清二楚。
程衍掩上門後,看寝屋裏沒椅子了,随口一問:“哪張床是你的?”
楚望還捏着手絹,給程衍指了下。
程衍一屁股坐下,才馬後炮地問:“你不介意吧?”
楚望愣了愣,緩緩地揚起嘴角,搖了搖頭。
程衍努了努嘴:“擦一擦你額頭的汗水吧,還有你的衣服亂了。”
楚望這才反應過來,倉皇低頭,看到自己被拉扯開的衣襟,紅着臉埋頭整理。程衍時不時總開他玩笑,這會兒倒是沒有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或說一些話,等他整理好衣襟擦了汗水,才說:“你吃晚餐了沒?”
楚望低聲回答:“我、我一般不吃……”
書院裏有食堂,一日供三餐,但是夥食費不低,平日裏生活較為拮據的學子,會選擇不吃晚餐。
程衍皺眉,剛想說什麽,楚望突然開口說:“我想不通,我之前為什麽會喜歡孟晨輝。”
程衍本來不願他提孟晨輝,怕他又精神不好,但是楚望主動提了,他順口應聲:“那是之前還沒有發現他的真面目嘛。”
楚望搖頭,說:“他一直是這樣的,有些任性,目中無人,而且固執己見,只要是他認定的,就聽不進別人的解釋。”
他拿着程衍給他的手絹,神情有些迷茫。
他确實想不明白,在剛才孟晨輝對他用強的一瞬間,他才好像突然認清了這個人一眼,眼裏的迷障消失。可是回想起來,他并非不知道孟晨輝真實的為人。
盡管孟晨輝平日裏對別人都會刻意僞裝出君子的模樣來,但相處久了,總會慢慢流露出本性來。
楚望之前就知道他的性格不好,可是好像讨厭不起來,每次看到孟晨輝的時候,心神都好像被蠱惑了一樣,迷迷糊糊就覺得他很好。
楚望心想,這些可能都只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看着程衍的眼,他卻忍不住,把這些想法說了出來。
在他說到“被蠱惑”的時候,程衍頓住,表情有些許沉思。
但他很快就回神過來,笑了笑說:“熱戀中不清醒是正常的,回過頭來,可能才發現自己之前做過多少荒唐事,你別想太多了。”
不過,他雖然這麽說着,心裏卻留了個心眼。
楚望點頭應聲,又說:“我現在想到他就讨厭惡心,他剛才非要跟着我進來,卻張口就是質問我……”楚望閉上眼,深呼吸,許久才輕聲說,“算了,都過去了。”
程衍連忙說:“放心好了,月試之後,我會讓孟晨輝得到教訓的。”
楚望擡頭看他,剛想問你一個人不學無術的纨绔,憑什麽做到。但是程衍看起來好像什麽都不會,又似乎無所不能,也許他真的有自己的主意和方法。
楚望沒有多問了,只說:“你不要像剛才那麽沖動了,孟晨輝家在滄北郡據說很有權勢,你別惹怒他。”
程衍嗤笑一聲,但沒有多說。
他換了個話題,突然問道:“你什麽時候覺得孟晨輝變了……或者說你變了,感覺不再容易受到他蠱惑?”
楚望愣了愣,神色複雜地看着程衍,沉默到程衍剛想開口揭過這個問題,他才緩緩開口:“之前在書閣外,你提醒我注意他的時候,我本來很生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瞬間聽進了你的話,就好像清醒過來了。”
程衍笑起來:“那你還得感謝我呢!”
楚望抿嘴,不回他這話。
他捏着程衍給他的手絹,低頭不自覺地将手絹攤開。
在看清楚手絹上繡的圖案後,漲紅了臉,擡頭看程衍:“這手帕是你的?”
程衍有時候趕着做生意後跑來書院,累得滿頭汗,都會在袖子裏放一兩條手絹擦汗,畢竟這個時代拿紙擦汗要被人罵暴殄天物,并且那些紙還粗粝難耐……
程衍不明所以,這條手絹是他今早出門前順手拿的。他點了點頭說:“不然呢?”
楚望的臉色又青又白,抿着嘴不做聲。
程衍向他伸手:“這手絹怎麽了?讓我瞧瞧。”
楚望卻捏緊了手絹,搖頭說:“我洗幹淨後會還給你的。”
程衍擺了擺手,以為他是喜歡這手絹,便說:“沒事,你喜歡的話給你就成了。”
楚望聽了這話,眼裏卻閃過了愠怒,氣惱地說:“姑娘家送你的手絹,不管你接不接受人家的情誼,都不該這麽糟蹋!”
程衍嘀咕了一聲:“送你怎麽能叫糟蹋——等等,”他反應了過來,“誰送我手絹啊!你可別瞎說!”
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唯一交談過的女性就是花姨娘了好不好!
楚望不知道該生氣什麽,瞪圓了眼睛盯着程衍,滿眼都是控訴。“你!你這個花心濫情的家夥!”
程衍好無辜:“拜托,你讓我死也死得明白好不好?這手絹是我随手拿的,不是什麽姑娘送我的。”
楚望漲紅了臉,捏着手絹的動作一頓,終于把手絹朝着程衍張開,給他看上面的圖案。“你敢說,這不是哪家姑娘送你的嗎?”
手絹上繡着比翼鳥和連理枝。
程衍愣了下,反應了過來,連忙說:“那我一定是拿錯了!這是我家小厮的!我的手絹都是清清白白的,沒這些惹人誤會的圖案!”
楚望更氣惱了:“你……你還拿你的小厮當擋箭牌。”他眼花心亂,幹脆把手絹塞回到程衍的懷裏。
程衍見他真生氣了,連嘴唇都咬得發白,連忙說:“這手絹也許是小厮亂買的,沒看清圖案。我拿出來用也沒去注意啊!我不認識什麽姑娘家,真沒有你說的那回事!”
楚望狐疑地看着他,卻突然說:“說不定,是青樓裏的姑娘送你的。”
程衍表情一僵。
他快速地回憶了下,還真不是沒這可能。
原身雖然陽痿,但逛青樓逛得起勁,出手大方對花街的姑娘又好,其實還蠻受歡迎的。要不是他怕程才俊,不敢随便納妾,想跟他離開青樓的姑娘還真不少,零零碎碎可能也送過一些暗示的定情信物。
看程衍的表情愣住,楚望心裏猜出大半。
不管是哪樣的姑娘送的,總歸是姑娘。一想到這裏,楚望裏頭就煩躁又低落,看着程衍也處處不順眼了。
他說:“你出去吧,我一個人呆一下。”
程衍當他是在生自己氣,連忙說;“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青樓了!也沒有和什麽姑娘有聯系了,我天天忙着上課做生意,哪有功夫想這些。”
楚望看着他,程衍眼睛很清澈,怎麽看眼前人都是個英俊潇灑的年輕人,他再胡鬧,家裏有腰纏萬貫,想嫁給他的姑娘還是很多。楚望說不清自己到底懷着什麽心思,只是直覺他們的對話不該繼續下去了,他避開程衍的眼神,說:“你不用同我說這些。”
這個人總是嘴上沒把,開玩笑亂說話,可是不知為何,楚望總覺得,程衍就是可信任,他也沒有懷疑過他什麽。
他不願聽程衍和他辯解這些,不是因為不信,而是心裏總莫名地不舒服。
程衍卻當他還不相信自己,心裏怪罪着都是原主風評太差的緣故,趁着楚望不注意,一把抓住了楚望的手,将他牢牢握住。
“你!”楚望驚呼了一聲,卻沒有把手抽走。
很奇怪,他心裏一瞬間閃過的念頭卻是,孟晨輝碰了他,總讓他覺得惡心,可是現在程衍握住了自己的手,他卻非但不讨厭,而且心跳還加快——
楚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
楚望身體前傾,握住楚望的手,像是在掌心裏攥住了一把冰冷光滑的玉石一樣。
他沒注意到楚望的神色變化,壓低聲音說:“我悄悄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不要和其他人說。其實我不舉,我和青樓裏的姑娘也是沒有糾葛的!”
楚望呆愣住。
程衍怕他不信,還接着說:“不信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楚望:“……”你想怎麽證明啊!?
楚望神色複雜的把自己的手抽走,狐疑地來來回回端詳着程衍。
眼前的年輕人身材高大,看起來絕不是弱不經風的病秧子,他……他還見過程衍的胸肌,楚望想到這裏,臉頰一紅,卻又覺得程衍在開玩笑。
可是沒有男人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程衍就算總是胡言亂語,也不至于拿自己這麽來調侃。
程衍看楚望是信了大半,又抓住了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他,說:“你可不要因為這個看不起我。”
楚望手一顫,下意識想抽走,聽着這話卻不再動了。
他幹巴巴地說:“我沒有。你不要随便和別人說這事。”
程衍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還咧嘴笑開說:“我沒和別人說,你不是別人。”
心頭好像因為這句話而顫動,可是剛才腦海裏閃過的念頭,快要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楚望卻瞬間說不出口來了。他勉強地笑了笑,說:“嗯,你是我摯友。”
他說這話時,心裏莫名地發虛,垂眸不敢看程衍。
可程衍卻笑得更愉快,湊上前追問:“你當我是你摯友啦?你不是嫌棄我不學無術嗎?”
楚望側頭躲開他灼灼的視線,說:“我沒嫌棄過。”
程衍還在說:“你剛才沒生我氣吧?不會因為我不舉所以疏遠我吧?”
楚望氣惱地瞪他:“我不是這樣的人!”他說完,察覺自己語氣太生硬,可程衍好像一點也不覺得,還是抓着他的手傻笑。
楚望體寒,雙手總是冰涼一片,被熾熱的掌心包裹,慢慢地也感受到溫暖複蘇。可他卻有些不自在,對這般熱意好像無所适從。
思緒好像比剛才還要再混亂,楚望勉強笑了笑,說:“現在晚餐時間已經過了……”
程衍立刻站了起來,說:“我剛就想說了,你受了驚吓,手也那麽冰涼,還是吃點熱食才舒服一些。”
他自告奮勇,說:“我去食堂看看,現在可能沒有吃的了,我問問看能不能給你開個小竈。等我回來!”
他說着話,風風火火地就要出門。
楚望張了張嘴:“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你用不用回家,已經這麽晚了。”
程衍都走到門口了,還回頭和他說:“放心吧,我出門前吃過東西了,而且我今晚待在書院,不打算回家。”
他沒有說為什麽,楚望也沒有多問。
看着程衍的身影離開,楚望呆呆伫立了許久,才怔愣地坐下來。
不知道為何,他腦海裏閃過的念頭,竟然是孟晨輝剛才口不擇言污蔑他和程衍時,說的那些話。
楚望當時回答得擲地有聲,敢光明正大說他們清清白白,可眼下,他卻有幾分心虛了。
程衍對他太好了,說是幫他做功課給他酬勞,可他自己明明也不需要在意那些功課,總是在緊要的關頭給他挺身而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人,對自己的關心并不少。
話說多了,難免生疑。他本覺得孟晨輝疑人偷斧,可自己卻也忍不住在想這個問題,越是深思,越是控制不住要思慮,這一切種種,是否真的是別有深意。
但他現在不敢在這麽思慮了,只能說是自己想太多。
* 小傻子
楚望彎彎繞繞都想了什麽,程衍一時半會還不知道。
他跑去了食堂,發現果然已經熄火了,繞到了食堂的後門,就進入到廚房裏去了。
君子遠庖廚,書院裏不管是教書先生還是學子,都幾乎不會到廚房裏來,程衍還穿着學子裝扮的青衿,正在收拾廚房的夥夫們,立刻就注意到了他。
一位看起來像主廚之類身份的胖子笑着給程衍做了個滑稽的揖,說:“這位大人,您到廚房有何貴幹?”
程衍環顧了下。要給整個書院供給,廚房自然不小。有的夥夫圍在一塊在吃飯,還有的刷鍋洗碗,看起來快要收工了。
食堂裏沒賣出去的殘羹剩飯自然是有的,程衍卻不願意要,他想了想說:“我想借個爐竈開個火。”
主廚的表情呆愣住,前所未聞,有個讀書人會跑到他們這般腌臜地方來還要借爐竈!?
他笑了笑,說:“這位大人,您是不是……在說笑?”
程衍搖頭:“不是。”他還在觀察着廚房,又問:“你們今天還有什麽剩餘的食材沒用嗎?”
看程衍好像是認真的,主廚連忙說:“大人想要吃什麽,我吩咐下,立刻讓小工做了給您。”
誠邀還是搖頭,拒絕了對方:“我要自己做。”生怕對方不同意,他連忙補上:“用的食材和借的爐竈,我會給酬勞的。”
主廚抽了抽嘴角。
跑到廚房裏來還開口提錢財的讀書人,真是有些颠覆他們的認知。
程衍才沒有什麽讀書人的自覺。
要不是他穿着青衿,或者廚房的夥夫和外頭的人打聽,都知道他和讀書人這三個字壓根搭不上邊。
主廚将信将疑,但對他的吩咐不好回絕,只好騰出一個幹淨的爐竈,還叮囑了夥夫幫忙塞柴火點火。
廚房裏剩餘的食材不多,但是各式各樣都有一些,程衍挑了只老母雞,再拿了些七七八八的食材,出手闊綽地給了主廚酬勞,決定來煮一碗雞湯。
楚望體寒,陽氣不足,正好喝點雞湯補一下,也順便壓壓驚。
主廚原本擔心着程衍炸廚房,還在旁邊緊張兮兮地以觀摩為借口,時刻準備着要救場。
沒想到程衍處理食材刀起刀落,無論是姿勢還是動作,都流暢到不行。
主廚連忙恭維地說:“大人一定是平時作風樸實,做事不假人手,這手刀功可真娴熟!”
書院裏讀書的學子,難免有貧窮人家出身的嘛,有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但也有的不得不做家務活,多多少少會一些。
程衍啞然失笑,沒想到自己還能被當做是勤懇的好代表。
他絕沒有做飯的經驗,不過上輩子吃得多了,腦子裏食譜應有盡有,廚藝也不在話下。
頭一回做,還有些生疏,但煮個雞湯也不講究什麽手法,處理好食材,掌握好火候,程衍就把煲放在火上,等着慢慢熬。
好奇湊過來看得不止一兩個夥夫,有個學徒一樣的,年輕膽大,好奇地問程衍:“你最後加進去的是什麽?”
主廚連忙瞪了他一眼。
程衍沒什麽架子,直接回答他了:“我加了黃酒。”
“為何要加?”
程衍觀察着火候,回答他:“為了去掉腥味。”
主廚敲了那個小學徒的腦門一下,說:“你又不好好記!說過就忘!”
那小學徒哀嚎了起來。
程衍餘光望去,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盯着煲看,一直等到鍋裏的湯水浮出小氣泡,吩咐了下剛給他起火的小工:“火小一點。”
對方連忙蹲下幫忙撲火。
程衍把煲敞着蓋,慢慢地就有雞湯的香味飄了出來。
他算着時間,站直了身子和主廚說:“麻煩您幫我看一會兒,半個時辰後滅火,我等會就回來。”
主廚哪裏見過和自己這麽客氣說話的讀書人,态度也恭敬了幾分,連忙應聲:“沒問題、沒問題!”
程衍這才放心地離開廚房。
他剛走出廚房,就被程津攔住了。
“大哥,你怎麽去那樣的地方?”
程津站在廚房門外的一顆大樹下,看起來好像在等他,并且等了不久了。
程衍淡淡地回他:“廚房怎麽了?民以食為天,更何況我們家裏開酒樓,不全靠着廚房運作?”
程津皺眉,覺得程衍身上好像也有了一股在庖廚呆久了的異味,往後退了一步,斂不住那嫌惡的表情。
程衍差點給他翻白眼了。“你找我做什麽?難不成,你還要加注?”
程津反問:“你還想加注?”
他心道,程衍是不是瘋了腦子不好使了?
程衍神色如常,一副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不可思議地話的模樣,說:“你如果想,也不是不行。”
大概還有些良心,或者心思暫時不在此,程津說:“算了,我怕五百兩大哥到時候都拿不出來。”
程衍還頗為認同地點了下頭,“我對二弟也同樣有此擔憂。”
程津:“你!”
他深呼吸,憋住了火氣。沒必要和程衍逞口舌之快,畢竟到時候肯定是程衍出這五百兩,而不是他。
只不過,程衍倒是真的戳中了程津的痛處,程津确實是拿不出來五百兩來的。
以前,程衍去青樓賭坊,随随便便和程父拿百八十兩都是少的,最多的時候,程衍曾經在賭坊裏輸了足足上千兩,那次程才俊是給他還賭債了,但也氣得把程衍直接揍得下不來床。
程津一直是看不上他這個大哥的。
他母親教他不能成為他大哥那樣的人,所以大哥大手大腳的花錢,他偏偏只能矜持地用小錢,平時最多的時候,他自己攢的錢也很難有五百兩。
去了賭坊之後,他倒是有贏得超過五百兩的經歷,不過來得快去也快,那些錢很快就賭得幹淨,甚至累下了不小的欠債。
程津知道,如果是程衍欠了這筆錢,回家和程父拿就行了。偏偏他程津不可以,他的母親對他報以重望,父親一直以來都很信任他,程津不敢想象,如果他回到家,告訴父母親,自己賭博欠了幾百兩,他們是什麽樣的反應。
程津隐隐後悔着之前的行為,心裏想着,把賭債還上之後,他就再也不去賭博了。
程衍說:“你不是為了加注,找我是為了什麽事?”
程津冷靜過來,說道:“大哥現在已經開始接手爹的生意了吧?”
程衍還當程津根本沒心思關注自己呢,多看了他兩眼,才點頭說:“是。”
“不知道爹讓大哥接手了什麽生意呢?”程津問。
程衍回答他:“采購進項。怎麽?你感興趣?”
程津連忙搖頭,“我不敢和大哥搶。”
他這麽說着,只不過是他自己看不上做生意的銅臭味,清高地只想要讀書入仕。
不過,程津心裏難免嫉妒,說話也酸不溜秋地:“沒想到爹已經開始把生意教給大哥了。”
程衍聳了聳肩膀,笑得滿不在乎。“我可不像二弟讀書那麽出色,書讀不好當然要早點學習營生了。不說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出來得久了,程衍想回去看一下楚望。
程津卻猛地跨步到他面前,再一次攔住他。“大、大哥,稍等一下!”
程衍皺眉,終于察覺到些不對勁的地方了。
“你還有何事,我們可以邊走邊說。”
“不可以!”程津猛地拔高了聲調。
程衍挑眉看他:“二弟不是讨厭廚房的味道嗎?你知不知道平日裏廚房污水就是排到這裏來,你還想站在這裏和我閑聊?”
他随口胡謅,程津還真感覺能聞到周身都是酸腐味,皺眉緊皺,表情好像要吐出來了一樣。
程衍看着好笑,雙手交叉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程津:“直說吧,你到底找我想做什麽?”
程津張了張嘴,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袖子,最後才低聲說:“大哥,抱歉。”
程衍眼皮一跳,直覺不好。
程津又說:“我、我只是受人所托……”
他話才說到這裏,程衍離開把他往旁邊一推,拔腿跑了出去。
程津打了個踉跄,顯顯站穩了,憤恨的瞪了程衍一眼。再看夜色已經全黑了,晨輝兄叮囑他拖延一下程衍,也算是完成了。
雖然程津不知道孟晨輝為什麽要讓他做這樣的事情,但是既算不上是幹壞事,孟晨輝還給了他一筆錢,何苦不做呢?
程衍心裏有所預感,跑回到寝屋一看,楚望果然不在屋裏了。
“該死!”他低聲地罵了一句。
楚望的室友已經在寝屋了,聽到聲響擡頭,看到是程衍,很驚奇地說:“程長青,你怎麽在這裏?”
程衍非常敷衍地沖對方點了下頭,說:“我找楚望。”
對方奇怪地說:“他剛才不是出去找你了嗎?”
程衍眼皮又是一跳,拔高了聲音:“他去找我了?”
他和楚望說了自己去食堂,廚房就在食堂的後面,過來的時候途徑了食堂,程衍并沒有看到楚望。
那書生接着又說:“是呀,剛才有位同窗過來,說你在潭邊等子觀,他就出門去找你了,怎麽?沒見着他嗎?”
程衍脫口而出:“我又沒有去潭邊!”
他說完,便察覺到了什麽,臉色一變。
“不好!”
說着就轉身跑了出去。
楚望的室友還抱着書準備挑燈夜戰,迷迷糊糊回想着剛才的對話,幾分鐘後才反應過來,臉色驟變,也跟着跑了出去。
如果程衍根本沒有約楚望去潭邊,那麽就是有人故意借程衍的名義讓楚望過去,做這樣的事情,免不了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計劃,說不定楚望還會有危險!
他雖然與楚望不熟悉,但也室友同窗一場,總要關心一下是怎麽回事。
程衍往碧潭跑去。
入夜了,山林間開辟讓學子行走的路徑,沿路點燃的燈火并不明亮,拐到見着水色的時候,他已經逐漸有些喘氣了。
碧潭毗鄰上課的區域,幾乎被半個書院包圍,範圍不廣,站在一邊,可以看到對岸。但潭的形狀不規則,并不能一眼望盡。程衍繞着碧潭快走,一邊呼叫着楚望的名字。
上弦月不甚明亮,照得潭水深幽寒凜,岸上樹影婆娑。
這個時間點,這塊地方已經沒有人了,程衍狂奔于潭邊,遲遲見不到楚望的身影。
他心裏急切,猶豫着要不要會寝屋看看,說不定楚望已經回去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處拐彎另一邊,伫立着一個身影。
那人同樣穿着青衿,望向潭水的方向,看起來高挑消瘦。
程衍認清了那身影,眼裏閃過狂喜,剛準備喊出聲的時候,突然瞪大了眼睛。
像是在他眼前播放一出慢鏡頭一樣,在那青色身影的後面的樹林中,突然走出了另一個相同衣着的人。然後緊接着,趁着譚邊的人不備,後面的人猛地伸手往他後背一推,潭邊的身影身體往前栽去,直直落進了潭水之中。
月色鋪在碧潭上,被那跌落的身影打碎。
“楚望!!!”
程衍心頭猛地一空,控制不住喊了一聲。
把楚望推下水的人不知道有沒有聽到程衍的聲音,他做完了那個動作,看見目的達成,就轉頭跑回到樹林裏,遁跡潛形了。
程衍根本沒法分神去注意那個罪魁禍首,他眼裏只有那一灘碧水。月光被攪碎,蕩漾開的漣漪一點一點地延伸出來。他看向那處水波中心,游過去近百米,但從岸上繞過去還要穿過一大片樹林。
三、二、一。
猶豫不過三秒鐘,程衍飛身一躍,撲進了碧潭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三合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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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