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落在聞染柔軟的雙唇上

第23章  落在聞染柔軟的雙唇上

許汐言和白姝的身影, 下樓以後就消失了,沒去食堂,不知是不是早飯也點了外賣。

聞染和陶曼思一起去食堂買了面包出來, 正往教學樓方向走,陶曼思一拉她:“急着回教室幹嘛呀,還早呢。”

說着把聞染拖到一片竹林邊的石桌石凳,桌面上畫着棋盤, 但學校太大, 這裏疏于打掃, 連那橫平豎直的棋盤格都已模糊。

偶爾有學生想到這裏吃早飯,得自己帶紙巾把桌面的浮塵擦幹淨才行。

陶曼思和聞染一起擦了桌子, 兩人一同坐下。

陶曼思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格紋紙包裝的小紙盒:“生日快樂!”

“還買禮物幹嘛呀。”

“假不假?”陶曼思故意怼她:“從小學到高中,我有哪年忘記過你的生日麽?”

聞染彎着唇角笑:“那我打開啦?”

“嗯嗯你拆。”

聞染小心翼翼撕開包裝的透明膠條, 連包裝紙都沒有撕壞,取出一只淡灰的小紙盒,打開來, 是一只暗金色的琴譜夾。

花體英文的浮雕, 名牌。

“這太貴了!”聞染有點替陶曼思心疼:“你零花錢都花沒了吧?”

“要是真花沒了,之後的半個月讓你包養我請我吃早飯,你請不請?”

聞染毫不猶豫的點頭:“當然。”

陶曼思笑:“放心啦, 沒有花光。畢竟, 十八歲生日嘛, 還是要鄭重一點。”

聞染認真的收起來:“我會一直用的。”又強調一遍:“一直。”

兩人一起坐在掩映的竹林下吃早飯,陶曼思托腮吸着早餐奶:“十八歲生日一過,好像真就要高考了。”

“染染, 你決定是走藝考還是考文化課了嗎?”

聞染搖頭。

“你知道張哲文要參加保送邶大的數奧賽嗎?”

“張哲文想考去邶城啊?”

“嗯。”陶曼思指尖描摹着早餐奶盒身上的代言明星。

聞染問:“那你呢?”

“我的成績,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邶城好一點的大學。”

“離高考還有大半年呢。”聞染說:“只要你想的話, 努努力。”

“好哇!”陶曼思斜眼瞥她:“我還以為你會舍不得我,讓我考海城的大學,留下來和你一起呢。你媽是想讓你考海城的大學,對吧?”

“她是這麽想的。”

“我啊……”陶曼思轉着早餐奶盒:“我還真拿不定主意。染染,如果你是我,你怎麽選?”

她們都是內斂保守的性子。

可是此刻,少女坐在竹葉間漏過的陽光裏,帶着一臉篤定到虔誠的神情:“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拼了命的學習,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也沒關系,學到額頭冒油長很多的痘痘也沒關系,學到六百度高度近視也沒關系。”

陶曼思震了震。

少女放輕了音調,堅定的語氣卻沒變:“如果能靠近她的話。”

陶曼思忽然問:“你是在說我嗎?”

聞染當然不只是在說陶曼思。

聯想到自己,她真的很羨慕很羨慕陶曼思。

如果許汐言也和張哲文一樣,優秀,但不要那麽優秀,比如許汐言被報送央音,那麽聞染一定不顧一切的,跳起腳去夠,光着腳去追,豁出去自己的所有,只為追上許汐言。

可是。

柏麗思皇家音樂學院。

那是從小只會出現在玩笑間的:“你去考柏麗思皇家音樂學院啊。”

是全世界最頂級的音樂學府。每年招收的學員不過千人。從全球各地招攬來的天才。無數這裏的畢業生在音樂圈大放異彩。

是天塹般的距離。

是只能擡頭仰望的宇宙飛船。

是無論怎麽努力也夠不到的存在。

中午,聞染找班主任開好了假條,到校門口等着柏惠珍來接。

這一次許汐言沒有來邀她同往了,也是,她自己表現得對人家那麽排斥。另外就是,課間操的時候就已經沒看到許汐言了,想來是更早的過去會場了。

雖然不覺得許汐言那樣的實力有提前去準備的必要。

但,許汐言嘛,她那樣恣意,聞染猜不透她的行動軌跡。也許人家根本不是去了會場,是借着比賽的由頭翹課,提前去漫畫書店轉了圈也說不定。

聞染苦笑。

嫉妒也嫉妒不來。這就是碾壓級的天賦。

柏惠珍匆匆趕來:“我得給你外婆先準備好飯,等急了?”

“沒有。”

柏惠珍遞上一個小紙盒,擠弄着眉眼搡搡她的肩:“小囡,十八了喔。”

聞染笑:“送我什麽呀?”

“你自己打開看看呀。”

聞染拆了包裝紙,打開,是一管口紅。

柏惠珍攬着她的肩:“過了十八,大姑娘了呀,媽媽想到你過不久就要上大學,談朋友結婚,心裏還是很寂寞的呀。”

又笑眯眯意有所指的補上一句:“雖然結婚也不一定要離開家。”

鄰居哥哥文遠長聞染一歲,兩人青梅竹馬的長大,雖然兩個孩子年歲不大,傳統的家長也絕不可能鼓勵早戀什麽的。

但心裏總存着這麽份念想,說話間也有意無意的開玩笑。

聞染張了張嘴。

柏惠珍問:“怎麽了?”

聞染:“你不要總是講我跟遠哥哥怎麽怎麽的。”

“哎喲,小囡還害羞。”

“不是害羞呀。”

“好了好了,不講就不講嘛。”

聞女士送的口紅,是乖巧溫婉的蜜桃茶色,跟聞染文靜的外表很貼合。

柏女士問她:“喜歡伐?”

“喜歡的呀。”

只是坐上出租車,把窗戶打開條細縫,讓被陽光和落葉染了金粉的秋末的風吹進來,聞染靠窗望着熙來攘往的街道,忍不住想起第一次遇見許汐言,少女唇上那藍調正紅的一抹驚豔。

總覺得那才是長大應有的模樣。

更鋒利的。更出挑的。更無拘無束的。

兩人打車到會場,時間已然不早,聞染匆匆去報到,簽完名放下筆,擡眸往四周望,卻沒瞥見那只要存在、你一定不可能忽視的纖窈身影。

許汐言居然還沒來。

柏惠珍拍拍聞染的肩:“別緊張。”

“知道了。”

聞染心想:為什麽大人總是不明白呢?

有時越說“別緊張”,孩子根本就會更緊張,因為你就是在點明,這件事是值得緊張的呀。

正式比賽總要換上禮服,然後去化妝。

聞染的妝總是很裸,這種級別的比賽不至于配專業化妝師什麽的,聞染自己去化妝室盤頭發,薄薄鋪一層粉,她以前總用有色潤唇膏,今天倒可以用上柏女士送到的新口紅。

因為她來得晚,化妝室裏空蕩蕩。

她穿一襲淺月白的禮服,坐在鑲了圈燈帶的方鏡前,剛上完半張臉的粉。

這時門被一把推開。

許汐言單肩勾着包出現在門口,穿着件V領黑T恤,肩膀松垮垮的,包勾在一邊肩頭,雙耳塞着耳機不知在聽什麽歌,校服外套脫下來很随意的系在腰際。

搞什麽啊這個人,一身校服而已,好看得可以去拍時尚海報。

許汐言卻把耳機從兩只耳朵裏摘出來,繞在自己手上,問聞染:“我現在也要用化妝室,介意麽?”

聞染搖搖頭。

她又不是什麽小霸王,小霸王早就過時了好嗎。

許汐言走進來,關上門。

一時間,不大的化妝室形成了一個密閉空間,許汐言挑了張背對她的化妝臺,落座,也就因為這樣,聞染才敢悄悄擡眸,經過自己面前玻璃鏡的映射,去看許汐言的背影。

許汐言把肩上挎的包很随意的放在地上,其實聞染悄悄查過那只包,看起來很流浪風,卻是妥妥的奢侈品牌。

許汐言靠着椅背,多坐了兩秒。

聞染反應過來,那是她重又塞上耳機,好似在聽完iPod裏的一首歌。

許汐言這樣的人,愛聽什麽歌?

正當她有些出神的望着許汐言的背影,許汐言忽然擡手扯掉耳機,聞染吓得一下子收回視線。

一陣微妙的窸窣聲。

聞染又悄悄把目光投射過去,差點沒噴血。

許汐言徑直脫掉了那件黑色T恤。

她今天穿一件黑色內衣,細細肩帶勾在肩峰凸起的肩頭,倒并非許汐言鍛煉了多少,那整張背是一種少女才有的緊致。

配上秀美的肩胛骨,像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聞染忽然想,若是在那冷白皮膚上紋一只蝴蝶,不知是多好看的風景。

許汐言很随意的掀開包蓋掏出一件禮服,素黑色,輕薄軟紗的抹胸款,往自己頭上套。如果是聞染,穿那樣的抹胸款禮服一定規規矩矩穿無肩帶內衣。

可許汐言不。

許汐言恃美行兇,恣意妄為。

她的禮服在包裏團過甚至還有些發皺,卻和她那只絲毫不珍視的奢侈品包一樣,呈出一種恰到好處的流浪者風,疏懶又好看,肩上兩根細細黑肩帶也成為個性的書寫。

站起來褪了校服褲子,裙擺随意散落,又坐下。

擡眸往鏡子裏瞧了一眼。

于是她的眼神經過鏡面反射,撞上聞染同樣經過鏡面反射的視線。

彎彎折折,像十多歲時才會有的心思。

聞染猛一下收回視線,心髒撲撲動亂。

手裏還捏着粉撲,方才只撲了半張面孔,這會兒一起一伏的輕拍着,面頰的淡緋卻并非因為手上的力度。

許汐言應該早已收回眼神去給自己化妝了吧,因為她耳朵靈,能聽到打開粉盒的聲音,旋開睫毛膏的聲音。

“那顏色不适合你。”

以至于許汐言聲音忽然響起的時候,聞染吓了一跳,拿着口紅的手頓住。

許汐言居然走過來。

靠住長條形的化妝臺,跟聞染隔着段距離,一手很随意的撐在桌面上,偏着頭去看聞染的妝。

聞染的耳尖,紅了。

是不習慣妝?還是不習慣這樣的眼神?

眼神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話卻是對着許汐言說的:“怎麽不适合了?”

“你不覺得,”許汐言笑了笑:“你太乖了麽?”

聞染無言。

她好像一直以來維持着很乖的人設,并非她沒有海面以下小小氣泡般的反抗,同齡人的叛逆心思她都有。

只是,好像并沒有足夠出衆的任何一點優勢,來支撐她的任性。

相貌普普通通。個性普普通通。鋼琴普普通通。成績普普通通。

聞染說:“我本來就很乖。”

許汐言勾着唇角:“真正乖的人,”她說話沒什麽ABC口音,只是前些年在邶城讀書,偶爾說些詞句時,沾着點散漫的邶城腔:“哪兒有說自己乖的?”

她另只藏在背後的手,把一只金管口紅往桌面一放:“借你,敢不敢?”

聞染只一瞥那金管,便聯想起初見許汐言的那次,藍調正紅的絲絨質感口紅,似烈焰,點燃了少女薔薇般的面容。

許汐言的眼神半含笑意,像引誘,像挑釁。

聞染該拒絕的。

像以前同學邀她逃課,她笑着搖搖頭一樣。

可這一次。

那只金管口紅像只潘多拉魔盒,打開來,将要釋放的是什麽。

那只口紅許汐言其實放得更靠近她自己,聞染需要稍微從化妝凳上擡起一點身,才能伸長細白的手指去夠。

勾在手裏,旋開蓋子。

那不是一管全新的口紅。

許汐言用過的,膏體上有那麽不經意的斑駁。

聞染盯着,嘴裏問:“不好意思,有唇刷麽?”

“不用那麽麻煩。”許汐言說:“用唇刷色彩不夠濃,你就那麽塗吧。”

其實這本來沒有什麽。

是聞染自己做賊心虛。

可暗戀這件事,進行得時間長了,像屢屢作案卻又沒被逮的小賊,膽子就大了。

聞染盯着鏡中的自己,雙唇微啓。

許汐言沒什麽靠近的意思,也沒有要幫她塗,只是垂下濃睫,眼神落在聞染柔軟的雙唇上。

不帶任何意味的想:少女的唇,像花瓣。

微顫的,紋路細致的,也許帶着清香的。

聞染把口紅貼在自己唇上,輕輕一擦。

近乎驚豔的效果。不是說一管口紅讓她變漂亮了多少,而是讓她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

看上去就沒有那麽乖。

她把唇上的另外部分補齊,蓋上口紅,放回許汐言身邊:“謝謝。”

許汐言不經意的笑笑,抛着那管口紅,回自己化妝臺去了。

聞染也沒多留,把校服套在自己的禮服外,去找在後臺探聽其他選手參賽曲目的柏惠珍。

柏惠珍一邊說着:“應該沒有人跟你撞曲。”一邊回頭。

“哦喲!你的嘴怎麽搞的?”

聞染大着膽子問:“不好看麽?”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這個顏色麽塗你嘴上顯得有點不搭嘎。”

“是麽。”聞染說:“我覺得蠻好看的。”

“哪來的?”

“許汐言借我的。”

“許汐言啊?”柏女士愣了下:“那麽好嘛,讨個好彩頭的嘛。”

沒再說什麽了。

這次比賽規格很高,後臺一衆練習室內備有鋼琴,供選手熱身。比賽時間離得無多,家長們被清場去觀衆席。

聞染因為來得晚,各間練習室都被人占着,她排了許久,也沒排到她。

因為這次比賽帶着“決定到底走藝考還是文化課”的意味,她心裏難免有點急。

抱着琴譜,往走廊最盡頭看了眼。

那裏有架棄置不用的樸素鋼琴,看上去有年頭了。

這時一個嬌俏聲音響起:“你就用那架鋼琴練練好了呀,挺适合你的。”

聞染回眸。

是王裳。

描着微微上揚的眼線,看着她笑:“反正你現在成績也不怎麽樣,對吧?”

“你那是什麽眼神?”她又看聞染一眼:“不服氣呀?可是從十歲以後,你還贏過我麽?”

這時,方才不知去了哪裏的許汐言,從倆人身旁路過。

有人熱情招呼:“許汐言,要不要用我的這間練習室?”

其實她們跟許汐言都不熟,但人人想讨個好彩頭,或者讓許汐言指教一二。

王裳笑一聲,往友人占下的練習室走去。

一時間,走廊裏只剩下聞染一人。

抱着琴譜,往那架舊鋼琴旁邊走去。

坐下,緩緩吐出一口氣,試了一下音,居然是準的。

聞染打開琴譜架好,擺好姿勢。

嘣。

誰不想很有脾氣的叫板啊。

嘣嘣。

誰不想跟王裳放狠話“誰說我贏不了你啊”。

嘣嘣嘣。

“想贏麽?”

那黑膠唱片一樣暗啞的語調總有種超乎十多歲的成熟,聞染吓一跳,回眸過去。

才見一身黑色薄紗禮服的許汐言坐在牆邊的臺子上,那裏有一叢暗紅絲絨的幕布,裹着她的雪肩,好似那暗紅絲絨才是她的晚禮服。

她今天穿一雙黑色啞光皮料的馬丁靴,鞋帶也沒規規整整的系好,随着她輕晃小腿,揚起又落下。

她好似在這裏躲清閑,嘴裏嚼着香口膠。

說話間從臺子上跳下來,像只鳥輕輕墜地,撲的一聲。

走向聞染這邊來:“聞染,你有雙敏感的好耳朵。不如你聽我彈彈看。”

聞染根本不想跟她接近,看到她走過來,下意識便站起身讓開琴凳,錯開她身邊。

許汐言坐下試了兩個音,問身後的聞染:“音是準的嗎?”

她很信賴聞染的耳朵。

聞染:“嗯。”

“你站着累的話,”許汐言擺開正式彈琴的架勢,姿勢總是朗闊:“可以去剛剛我坐的臺子上坐着聽。”

聞染問:“你知道我要彈哪首曲子?”

許汐言笑了聲:“你媽媽,她的聲音有點大。”

舒曼的《降E大調鋼琴第五重奏》。

坦白來說,這不是聞染最擅長的曲風,情感太濃烈也太飽滿。她好似更适合舒緩一些的曲風,可是那樣的曲風彈了好些年,好似長進也不大。

聽許汐言做示範,真的是很難得的機會。

她想問許汐言“會不會耽誤你自己的準備”,又覺得這樣的關切對許汐言來說多此一舉。

許汐言哪裏需要。

于是她當真坐到許汐言剛剛坐過的臺子上,凝神去聽。

許汐言彈琴的姿勢永遠那麽特別,像在跟曲譜搏鬥,像在征服一架鋼琴。

第一遍彈完,她問聞染:“有沒有聽出什麽?”

聞染坦白說:“沒有。”

許汐言又笑了笑,能讓人想起那張薔薇面孔上唇角微勾的神态。

聞染本以為許汐言會講解些什麽,可許汐言擺開了又彈一遍的架勢:“再聽。”

聞染垂着頭,盯着自己的指甲蓋。

“聽出什麽沒有?”

“沒有。”

“再聽。”

聞染緩緩吐出一口氣,阖上眼。

天賦是什麽呢?天賦是有人能憑五條線四個間九個音位,在你眼前放一部淡白銀幕上顆粒感十足的膠片老電影。

聽許汐言彈琴,是有畫面感的。

降E大調是光輝四射,是開門見山,是明亮大氣,是有一名少女執着皇帝的金色的劍,在一片郁郁青蔥的森林裏稱王。

獅子蜷伏在她腳下,白虎任她撫過自己的頭,她長劍所指,萬花齊綻的春日急吼吼到來。

她自雍容的笑。

許汐言問聞染:“聽出來什麽沒有?”

“一點點。”

也許聞染阖着眸子垂着頭的聲線,令許汐言發出輕輕的笑音。

再彈一遍。

之後,也沒再問聞染有沒有聽出來什麽,再彈一遍。

是許汐言彈到第七遍還是第八遍的時候呢?聞染忘記了,她雙手撐在臺子上,模仿着許汐言方才的坐姿,小腿輕晃着應和着旋律的節拍。

當許汐言摁下一個鋼琴鍵,她張開眼。

“許汐言。”她在許汐言身後這樣細細的喊了一聲。

許汐言沒回頭的問她:“聽出來了?”

“不好說。”聞染坦誠以告:“好像,聽出來了。”

許汐言沒問聽出什麽了。

聞染舒了口氣,這也不是什麽能夠言傳的東西。

這時走廊另一端傳來開關門聲,腳步聲。比賽即将開始,選手們紛紛從練習室出來了。

聞染遠遠的望了眼。記得那是一個秋日午後,可走廊裏昏黃的吸頂燈把這時分籠罩得好似黃昏。

那些喧嘩的人聲,離她們很遠很遠。她和她暗戀的女孩,躲在流淌時光裏一個靜态的黃昏。

聞染忽然不想管比賽了,也不想管那些人了。

她收回視線,順着光線痕跡,在走廊淺灰的地板上一寸寸挪動,直到攀上許汐言的馬丁靴,又一路攀上那不成規矩的禮服裙擺。

黃昏爬上了許汐言,像一枚天然成形的琥珀,以供聞染,在記憶裏留存很久很久。

許汐言背對着她:“既然你想贏王裳的話,我就讓你贏。”

其實這句話說得有些傲。

但接下來,許汐言說:“聞染,十八歲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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