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騙人

騙人

裴宸把睡裙拽出來的時候并沒有驚醒彭知元。

只是睡裙上的濕黏的一片，讓裴宸久久發愣。看着彭知元時刻貼緊着抑制貼的後頸，深深吸了口氣。

她不知道如何是對彭知元最好的。愛嗎？沒有标記的愛能給他一輩子安全感嗎？他覺得現在可以，可是以後也能嗎？

彭知元的答案一輩子都會是一致的嗎？

這些問題只能在她的心裏咆哮地吶喊着，被無人回應的寂靜吞噬着。

*

春節到正月十五，除了彭知元敏感期，其餘時間都呆在老城區的裴家父母家，老一輩也在。等到晚上的時候大家就圍在一起，看彭知元參演的那部劇遠山有路。

彭知元剛出現的第一個鏡頭是田小何跟喬霓在河邊，爺爺就指着電視，“小元瘦了，小臉蠟黃的。”

彭知元看着電視裏面那個剪短頭發穿着灰布棉襖的田小何，有種陌生感，又覺得像過家家一樣，在大人面前表演節目，還不敢多看兩眼，于是朝爺爺解釋，“爺爺，那是畫出來的黃，沒關系的。”

直到那幕彭知元的在鏡頭下放大，無比清晰地能夠看到他寒風刮紅的臉，因為提起結婚露出亮瑩瑩的眼和勾起的嘴角。

彭知元一眨不眨地盯電視裏的自己，拍戲等待時清晨的寒涼、冰得刺骨的河水，一切一切枯燥地等待、一遍又一遍地拍攝，呈現出來的，那幾個鏡頭下的，那個鮮活的，屬于他又不是他的田小何，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因為是春節又是黃金時段播出，許多人對這個新面孔年輕演員飾演的角色還眼前一亮，劇中表現得樸實又乖順，頗為符合老一輩人審美，于是還去問身邊刷手機的年輕人，“欸，這個是不是請的什麽你們說的什麽流量明星啊，看着是不錯。”

這個不被人認識的“流量明星”這一晚上也是被人搜索了很多次-遠山有路裏面飾演田小何的那個人是誰？

當然，“田小何”出現不過幾分鐘，也沒有在意，只是覺得讓人面生有些新鮮感，比一些網紅臉、資本塞進來的醜男醜女要順眼多了。

根本沒幻想過靠這個角色能有觀衆會記住他的彭知元吃了幾個自己包的花生核桃餡的湯圓，開始在沙發上懶洋洋地趴着消化，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肖爸爸看彭知元這兩天不愛動，心裏又升起小心思了，把裴宸拉到二樓角落盤問着，“這回小元敏感期，你們……嗯？”

“小爸，你別操心了，這事我有數。”想起這事有些低沉的裴宸，沒有耐心回答他的問題。

肖起則有些來氣，“我不操心誰操心，要不是你老媽告訴我，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接受恢複治療了。”

裴宸連自己完完全全從容坦然面對這件事都做不到，更別提是旁人，“小爸，我都三十了，這件事情讓我自己解決好不好？”

肖起則因為高中謝晝的事情對裴宸很內疚，但裴宸總是想獨自解決，他心裏不是滋味，咽下哽咽“好好好，你自己看着辦吧，我不管了。”

這次小吵架也沒有影響兩個人的心情，依舊該聊天聊天，就是苦了裴琴清，被肖起則陰陽怪氣了兩三天。

什麽“宸宸喜歡老媽不喜歡小爸”這種酸話當着裴宸是不好意思說了，但是在裴琴清面前，肖起則一定要說到解氣為止。

裴琴清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找個最合适的理由安慰他，“孩子大了，Alpha之間說總是更方便的。”

肖起則也是感慨“裴宸長大了，跟Omega爸爸有隔閡了，一點也沒有小時候好玩了。”

裴琴清一個字不敢多說，說多錯多的教訓，她還是有的。

*

正月十七的晚上彭知元才和裴宸回家，路上又接到了夏瓊的電話。

“有幾個網劇的本子你看你想不想去，還有一青春校園劇找你當男二，你自己先看一看吧，反正都不急，”夏瓊似乎那邊在外面，有嘈雜的聲音，“我的建議是等，等宋導這戲播了，有點熱度了，本子的班底能好一點。”

彭知元只說：“我先看看本子吧。”

彭知元可不是什麽工作狂，但他不至于跟錢過不去。他想的是有戲接就拍吧，也不用太挑三揀四了，宋導那部肯定有熱度，但是不一定有他的份，還不如多拍一點。

只不過他也知道夏瓊姐這麽是從長遠為自己打算的，可惜彭知元胸無大志。沒打算能紅起來，只想着早日賺夠錢然後躺平。

還有就是要和姐姐去環游世界，說不定哪一天姐姐就恢複了，他們就可以，就可以完成徹底标記了。

裴宸開着車，好一會兒沒聽見彭知元的動靜，再一看抱着手機耳邊通紅，于是上手捏了捏他的耳垂，“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彭知元牽着她的手放回方向盤上“姐姐，等我賺夠錢我們就去環游世界好不好？”

“好啊，去環游世界，我們先把Z區走遍怎麽樣？”裴宸沒有說現在她有錢就可以環游世界，沒有問為什麽突然想去環游世界。

彭知元想，裴宸就答應了。

你的心之所向就是我的，不帶質疑和否認的心之所向。

*

當晚深夜，裴宸摟着彭知元沉睡着，手機鈴聲想起，是周紛紛打來的電話。

“裴宸，求你來一趟ZARO酒店7066房間。”

裴宸以為周紛紛遇到了一些難纏的“麻煩”，沒驚擾彭知元的前提下，慢慢下床快速穿好衣服。

床頭櫃上還有點着的香薰，裴宸睡前沒有點，是彭知元點上的，裴宸把他吹滅了，摸了摸彭知元露在外面的半顆腦袋，“傻瓜，香薰對我沒有用了。”

她不會晚上做噩夢了，伴着微弱的奶香也可以睡得安穩。

到了“現場”，房門顯然美觀，裴宸還敲了一下，周紛紛從房裏喊，“門沒關，進來吧。”

進去後，周紛紛臉色鐵青地坐在沙發上，一個Omega捂着被子坐在床上，臉上的紅暈明顯得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是？”裴宸從空氣中交纏的兩股濃郁的信息素已經有了猜測。

周紛紛低下頭，扯着頭發，“我标記他了，徹底标記。”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周紛紛你已經知道結果的，叫我來能改變什麽？”裴宸對周紛紛很失望，她以為至少她可以和楊恩力體面分手，和以往的每一任戀人一樣。

周紛紛擡頭，斬釘截鐵地說，“別告訴他，”眼神裏全是哀求，“別告訴他，求你。”

還沒等裴宸拒絕，在房間裏的第三個人開口，“他，是誰？”

裴宸這才仔細地朝那個Omega看去，竟然是彭知元的朋友尤嘉。

裴宸同時也回想起起那次在公司和兩人相遇的微妙氛圍，猜到了周紛紛是腳踏兩條船的事實。

“我不可能不告訴他，周紛紛你這次過分了。從你叫我來的這一刻，你就該知道我不會包庇你。”裴宸轉過身，誰也沒有去看。

“我叫你來是讓你帶他去裴家私立醫院做清除标記，這樣誰都不知道了，這次是意外而已。”周紛紛慌了神，她害怕看見楊恩力眼中的失望。

“意外？徹底标記是意外，難道你跟這個人暧昧也是意外嗎？不要給你的濫情找借口了，周紛紛。裴式醫院不會強迫Omega做标記清除的。”裴宸已經不想跟周紛紛多說一句了。

尤嘉已經被徹底标記，即使剛剛周紛紛的溫柔全部都虛僞地撕開了，但他依舊不願放棄近在眼前踏入豪門的機會，“周紛紛我不做清除手術，你要是逼我，我就去Omega協會告你強迫我。”

無法重來的周紛紛感到心力憔悴，“所以呢？你想要什麽？”

“我要跟你結婚。”尤嘉此刻也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了，坦坦蕩蕩地說出來。

周紛紛開始瘋笑，她結婚戒指都給楊恩力買好了，“結婚？你想的美！”

“我現在好歹大小是個明星了，你要是逼我，我直接把那些我們的親密照發出來，大家魚死網破好了。”尤嘉早就給自己準備好後路了，只不過這些照片他沒打算發在媒體上，反而要發給周家，就算結不成婚，要一筆“豐厚”的封口費想必不是問題。

周紛紛沒想到尤嘉竟然做的這麽絕，這就是她的報應，“随你吧，你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裴宸發了消息把楊恩力叫了過來，沒有給周紛紛後路，也沒給楊恩力後路。

周紛紛還想跟楊恩力解釋，可尤嘉把脖子上腺體鮮紅的血痕露出來的時候，什麽話也沒有了。

楊恩力眼眶通紅，但卻沒掉一滴淚，恍惚地幾乎站不住扶着牆慢慢走出去，嘴裏說着：“原來你說信息素不重要，标記也不重要，都是騙人的。”

這句話讓周紛紛愣在原地，而裴宸也陷入了深思。

标記重要嗎？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