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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夏的眼睛,他現在一點也沒笑,那獨特目光投在她臉上變得像陌生人一樣認真冷靜,又像引誘人去喝毒酒般耐心:“我和楊雨薇只是朋友,我今天帶她去吉兆,因為我一個人在你店裏吃飯感覺就像變态。”

他的自我認知總是非常正确,梁涼模糊地想。

“但我喜歡的人是你,我以後還會娶你。”他靜靜說,“我告訴過雨薇,我現在也該告訴你。”

從小到大,梁涼接受過不少告白,她拒絕他人時的态度總是過分真誠,仿佛一切過錯都在于自己。然而沒有哪一次,任何一次,梁涼像現在這麽頭腦混沌,她真真切切從骨頭裏體會着劇烈害臊。全身簡直正冒煙,什麽,什麽女朋友,娶什麽啊……他在開玩笑嗎?、

吳燕夏苦笑說他沒有開玩笑,沒人拿這事開玩笑。

她卻小小地搖着頭,正在與喉嚨裏發癢想笑的沖動和腦海裏極端的困惑作鬥争。腦海裏全是大朵大朵的空白,有點害怕又有點懷疑,但心底同樣升騰一種強烈到毫無理由的驕傲,讓她全身虛弱,讓她心胸澎湃,讓她心中産生一股沒有任何理由只想微笑的強烈沖動。

吳燕夏這只豬居然跟她告白了,他說他喜歡她。

仿佛裸.露的高壓電線上落下一只閑情的鳥,又危險又愉快,等着她決定。

心跳好快,越來越快。

吳燕夏看着她第二次堅決地搖頭,他面無表情的,但整個高大的人在她面前好像都縮成一團。

吳燕夏自己都覺得聲音很刺耳:“那這樣吧,如果你不願意,你就沖我喵的叫一聲來拒絕我。”

梁涼裏有一根弦突然被高強度電流燒斷了。

她脫口而出,“汪”了一聲。

獨自跑回小區,梁涼滿身大汗,衣服和頭發已經全亂了。

她再也忍不住,突然彎腰大笑起來。那放肆卻依舊清脆動聽的笑聲從一個淑女身上發出來是很可怕的,如果這時候有人路過,大概覺得這個洋娃娃徹底被人奪舍或者瘋了。

梁涼完全無法控制,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精神失常了,至少是某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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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燕夏那副癡呆的表情和驚恐語氣,一閉眼就像印在腦海裏似得。他腿受傷了,跑不過她,此刻肯定正百爪撓心的猜測她這聲狗叫是什麽意思。

這種滑不留手的人物在她面前就好像永遠傻傻的,露出落在下風的無奈感。

……所以自己終于也成了資深變态了是嘛。

梁涼笑中有淚的推門回家,今晚最後的驚喜正躺在沙發上等着她。

魏奎看着梁涼出現在他面前,她一個劇烈的哆嗦,女孩瞬間燦爛微笑的表情簡直就像被整桶冰水從頭到腳潑下來。

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你怎麽那麽高興啊?撿到錢了?”

“你怎麽在我家?”

“這話多奇怪,你家住在這裏,我能跑去哪兒?”。

魏奎的話和不久前吳燕夏的話差不多。

前一秒,她整個人都像啤酒上的輕浮泡沫,足矣輕飄飄又叛逆地流淌到世界裏任何地方。這一秒,她的後背卻緊緊地貼着門,就像按了全面STOP的紅鍵。

今晚發生的一切,打架、告白、狗叫就像場仲夏夜夢,看到了魏奎那秒後咒語消散,又到了熟悉的環境和熟悉的模式。

魏奎依舊懷疑地看着她,梁涼局促地站在門口,好像他才是這家裏的主人,怎麽都不敢走近。

但等他故意把腳翹到茶幾上,梁涼立刻着急又悄悄地踱過來,把他的腿輕輕推下去,再費力地把玻璃茶幾,推到魏奎大長腿禍害不到的角落。

魏奎嘴角全是笑意。

梁涼的頭發随着剛才的奔跑已經全部散開,此刻像瀑布一樣柔膩地散落她的肩頭。這讓他覺得曾經的少女又回來了。

她是那種執拗又羞澀的個性,小時候愛擺弄洋娃娃,任何人碰一下都會急哭。等長大後留了長發,發質極好,同樣不允許任何人随便摸。但梁涼的惱火也總是軟的,稍微掙紮就乖乖的服從。她從來沒跟誰真正生過氣,哄哄總能破涕而笑。

一個蜜罐子裏長大,太乖、太聽話卻過分固執的小姑娘,不知道怎麽的,向來無法無天的魏奎就特別喜歡逗她,看她完全不敢違背自己的話。他的大男人主義得到了充分的施展。

梁涼唯一背叛他的,就是成為一個LO娘。

“你今晚回來的怎麽這麽晚,約會去了?”魏奎板着臉盤問,心裏卻知道她剛從吉兆回來。

梁涼手不易察覺地抖了抖,她小聲地說:“不是。”

魏奎“呦”了聲,他陰陽怪氣地說:“是‘不是’,還是‘沒有’啊。”

梁涼沉默着,感覺自己的心正在往一個沒有止境的地方跌落,她搖了搖頭,終于鼓起勇氣說:“吳燕夏陪我回來的。”

這話果然讓魏奎迅速地從她身上移開注意力,他皺眉:“那個騙子怎麽還在纏着你……吃楊雨薇的軟飯還沒吃夠嗎?”這時候看到梁涼猶豫的表情,不禁又追問,“又怎麽了?娘娘你說話能一次性說完嗎?”

梁涼只好說了楊雨薇和吳燕夏今晚去店裏吃飯的事情,再至于随後發生的所有争執,她守口如瓶,一個字也沒透露。

但這事已經讓魏奎吃了一驚——

“老太婆居然去你們店吃飯了?還帶着夏大仙?他倆還真是奸夫淫.婦一家親啊,有完沒完啊?”魏奎從沙發上跳起來,他踱了幾步,緊張地說,“他們聊天的時候,有沒有提起過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好像沒有。”

魏奎用腳尖勾起一把椅子,讓梁涼坐在他旁邊。她依言坐下,魏奎伸手就勾住她的長發,一瞬間梁涼突然不适應極了,手腳無措地抱着膝蓋。

他低聲說:“其實你這樣也很好。像有些女人那麽多欲望,那麽想要求富貴……”

魏奎開始老生常談地抱怨起楊雨薇,但他心裏有點虛,因為明白楊雨薇在事業上的努力可以匹配野心,她确實比他見過的任何男人都更拼更聰明。

“我估計她除了吳燕夏,還有別的算命師——你說她一個女人,怎麽能這麽急吼吼地往上爬?”魏奎喃喃地說,“娘娘,我就希望你不要變。”

梁涼借機把自己的頭發拉回來,她突然覺得喘不過氣來。

魏奎那一張英俊端正的臉,眼睫毛深黑,抱怨的時候像被寵壞的孩子樣繃着嘴角,這樣的相貌,即使變殘了也需要至少十年。

他們到底應該怎麽定義彼此的感覺呢?她有時候不贊同他,也不知道怎麽和魏奎相處,但同樣不知道怎麽和他分開。

自己的生活圈子是不是太小了?

梁涼以前一般不多思考這種深沉問題,她覺得車到橋頭自有路,生活不分內外之類的。而現在,她确實聞到一股明顯的糊味。

魏奎也聞到了。

迎着梁涼的目光,他幹笑着、幹笑着、幹笑着。

魏奎終于想起來自己今晚來梁涼家是來熨那件意大利手工白襯衣,梁涼家挂燙機很高級的。而現在……嗯,光顧着說話,這電源線好像……沒有……拔掉

梁涼無奈地收拾殘局的時候,她終于也忍不住碎碎念了一下。

“魏奎,你工作不要這樣子,還是要細心點。有些時候你細心一百次,才會讓別人覺得你靠譜,讓別人相信你。但你如果總這樣……”

她小心翼翼地回頭的時候,魏奎已經在沙發上酣然入睡。

梁涼停止了自己手頭的工作,她仰天想,魏奎真是只是白長了一個精英臉啊,有時候,梁涼真的能感覺到讓魏奎做自己下屬的無奈,楊雨薇一定也是要快要逼瘋了吧。

相比之下,吳燕夏就只是……捉摸不透外加發瘋而已,但做事感覺是比較認真的。

梁涼用盡全力不去想他的告白,因為她的心跳依舊不可思議得快,但同時伴随對魏奎的強烈內疚。就有沒有可能夏大仙只是喝醉了胡鬧,今晚他們點的酒四千塊……

哎呀!

梁涼臉紅紅的差點把牙膏咽下去,自己真的也是一只豬對不對!

居然忘記追繳飯費了!

☆、第 44 章

梁涼感覺她自己只睡了半個小時而已, 天就大亮了。

她整晚好像隐約都在夢到坦克,小泰迪在家裏面對主人的時候總是安安靜靜的,乖巧憐惜。但牽出去就有點招人煩,因為坦克經常對着其他的大狗小狗躍躍欲撲,時不時狂吠幾聲,仿佛招惹是非的小霸主, 梁涼只好每次對其他狗主愧疚的道歉, 拽着狗鏈把它往後扯, 盡量半夜去遛狗。

吳燕夏那句“貓就是女朋友”就像一條失控的狗鏈, 弄得梁涼手慌腳亂,她幹什麽都想到他,整晚情緒都被拖着狂奔。

他這次不但說了喜歡她, 還放話直接要娶她……

不不,重點不是這個。吳燕夏是一個還算心直口快的人, 但是他平時神情裏、目光裏, 頭腦裏的什麽顯示絕對不是那種什麽話都肯講的人, 他對她的言行還算有理有據, 不會平白無故欺負人——而且他不是占星師嗎?大仙居然也要找女朋友,太不體面啦。

這只豬好煩啊啊啊啊!

一大早,梁涼很勉強地爬起來, 她長籲短嘆,對着鏡子梳那頭柔順的長發。

突然間,家裏的門鈴無預警響了。

她整個人一陣戰栗,迅速地光腳打開卧室門, 沖到客廳。

魏奎早已經從沙發坐起來,打着哈欠走過去看完顯示屏,點擊按鈕允許樓下人進入。他奇怪地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的梁涼,意味深長地說:“娘娘,有個野男人找你。”

梁涼的心驟然一沉,汗濕的掌心仿佛又被塞來昨晚睡夢中的那條無形狗鏈。

她看着壁鐘,早晨七點三十,吳燕夏這種懶鬼就肯沖過來了,而他直接找上門,肯定是問她昨晚那聲“汪”到底是什麽意思。

昨天不應該這麽沖動,梁涼對天發誓,自己從來不是沖動的個性,唯獨每次和吳燕夏在一起,就總變得怪怪的。

但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真的。

“汪”代表着拒絕,她已經有了魏奎。

輾轉難眠一個晚上,梁涼終于做出這麽個簡單的決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只是不懂,這次做決定的時間為什麽會那麽漫長。

但等待對方乘電梯到敲她家門前的兩分鐘,梁涼整個人都變得如同聖誕節早晨僵屍那般蒼白晦暗。僅僅想到待會打開門,吳燕夏一眼就能看到魏奎大清早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自己家,魏奎又肯定會對着吳燕夏大喊大叫的場面,內心某個角落裏就傳來隐約刺痛感。

她感覺到一種暴風雨席卷前的孤獨。

以及,深深的難過。

然而這只是虛驚一場。

來敲門的只是魏奎叫的早餐外賣小哥,魏奎之前這麽故意這麽說,也只不過是在逗梁涼讓她緊張而已。

他喜滋滋地接過小籠包和加糖加冰的大杯奶茶,大清早就要吃這種垃圾食品續命的,全世界也就魏奎這種奇葩。

“娘娘,你要我給你留一口嗎?”魏奎含糊地問。

梁涼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搖了搖頭。那感覺是胸口發悶,說不上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落萬分。

她返回卧室,繼續梳頭,又過了會,突然把梳子賭氣般地扔到地板。

這就是梁涼表達郁悶的最高階段。

魏奎送她去餐廳,距離近,跑車幾乎是剛啓動就到了目的地。

魏奎知道吉兆最近要搬新店後,摸着下巴說:“說起來,我還沒去過你們店。”

梁涼開店将近五年,魏奎從來沒有踏入過一次吉兆,他總是說他厭惡桑先生,桑先生也厭惡他。梁涼從來沒有勉強過他,她不喜歡勉強任何人,但今天,她試着說:“你現在可以跟我進去看看,舊店後天就暫停營業。”

“……呃,今天還是算了吧,我得工作。”魏奎毫不猶豫地拒絕她,“等你搬了新店,我肯定叫土豪朋友去給你暖場子。你就乖乖等着我吧娘娘。”

魏奎那口氣輕松極了,讓梁涼完全分不清這是玩笑還是真打算這麽做。

她看魏奎的跑車一溜輕煙的消失在街道,沒有什麽特別的想法,甚至沒有感覺任何失落。,

每個女孩都想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出最溫柔的一面。梁涼曾經也幻想,她做刺身的時候,魏奎會在遠處微笑看着她,而她害羞覺得她自己側面輪廓長得也挺不賴。但自從吉兆越來越步入正軌,梁涼和桑先生的分工越來越明确,她幾乎不負責食物制作,這念頭幾乎就沒了。

魏奎讨厭她的LO裝,行事又不按常理,但也許魏奎就是那種,那一刻他是特別真誠的,之後就忘了的性格。何況,他這麽愛玩卻毫不手軟地拒絕其他女孩子,多年過去,他倆之間真的只有彼此。

梁涼總是想,她有機會的吧?她同樣也應該給魏奎機會吧?不然的話,獨自等待這麽多年到底算什麽呢?

☆、第 45 章

但走進吉兆, 梁涼的心再次開始像昨晚般狂跳起來。

吳燕夏和桑先生居然正坐在吧臺前,兩人面前放着iPad,兩杯水和一個小碟子,碟子裏那是漬白果,味道甘甜但又有輕微的毒性,吉兆一般只給客人提供一小碟。

桑先生的表情暫時很平靜, 毒死吳燕夏的想法并不太明顯。這兩個一壯一瘦的黑皮異常和諧地聊着天, 仿佛昨晚發生在吉兆的愚蠢鬥毆是梁涼的幻覺。

梁涼記得, 桑先生上次跟人光天化日之下和人微笑聊天, 僅僅因為那時候對面坐了兩個警察。

但眼前的桑先生表現出巨人新娘等待見公婆的羞澀感,尤其當對方誇他滿身肌肉,他羞紅了黑臉, 搖了搖自己蒲扇般的手掌,忸怩地說:“我每天都舉鐵。”

吳燕夏特別不見外地和他勾肩搭背, 繼續猛誇:“很好很好, 帥哥你身材真完美哇。”

桑先生抿嘴一笑, 他完全不記得在昨晚是誰把“擁有完美肌肉”的自己完美摔到地上。

梁涼迷迷糊糊地旁觀了會詭異得令人發毛的情形, 又不得不打斷他們。

馬上快十點了,今天需要為隔壁的辦公樓準備三十份午市食材,而下午兩點還要再接貨。如果再不準備開店, 時間肯定來不及。

吳燕夏這時轉過身面對她,打了個不鹹不淡的招呼。

“梁涼,”他的語氣仿佛之前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我來店裏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桑先生, 幫他搖了個星座篩子。”

桑先生則哼了聲,兩條濃眉快連在一起,他冷不丁地粗聲地問:“那小子沒跟着你進來?”

梁涼反應片刻,随後整張臉紅得簡直滴血,雙手死死地抓住裙子,在指縫間擰着。

以吳燕夏和桑先生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門口,剛剛,他們肯定能清楚看到自己彎腰從魏奎的車裏走出來。

他絕對也看到魏奎送她來上班的場景了,梁涼木然地想。她控制不住地再瞥了他一眼,吳燕夏會不會認為自己是每天晚上被他接,早上又被魏奎送的輕浮女孩?

占星師此刻表情又很平靜,完全看不出波瀾,即使此刻聽桑先生說起魏奎,除了移開目光外根本沒有插話,顯然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梁涼也低下頭,仿佛有人迎面給了一個響亮耳光。她再默了默,小聲說:“那我先去換衣服。”

吉兆全店就只有梁涼一個女孩子。比起裝修完善的男員工更衣室,那逼仄堆放着掃帚、清潔液和破沙發的小角室,再拉上簡易的簾子,是專門供老板使用的“更衣室”。

LO娘早在上班前就打扮好一切,所謂“換衣服”也就是找個地方紮紮圍裙,整理下衣衫,靜靜心。

今天圍裙後面的蝴蝶結系了幾次都無法成型。

梁涼索性放棄,坐在沙發上越過勾勒着花瓣的裙擺望着馬頭鞋發呆。

她很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不過是一個缺乏靈氣和勇敢的笨蛋。梁涼甚至懷疑自己今後的人生,是否還會有哪一刻比現在的感覺更糟糕。

正在這時,眼前的門簾猛地被打起來,一撮卷毛鬼鬼祟祟地探頭進來。

目光對視,兩人同時吓得哆嗦了一下。

“千萬別喊啊!”吳燕夏立刻說。

梁涼捂着嘴,後知後覺瞪着他。即使身心都處于最沮喪的境地,她也真的很想再精神崩潰一次,這人怎麽就永遠沒有男女有別的觀念??

“大仙,這是店裏的女員工更衣室呀!”她結巴地說。

吳燕夏恍若未聞,他蹙眉看了她一會後,豎起兩根長而直的指頭:“兩個問題,我昨晚忘了确認。第一,你現在是魏奎的女朋友了嗎?”

占星師現在的眼神陰滲滲,極細的紅痣漠然地藏在眉宇間,帶着點居高臨下的掂量勁。突然之間,他又恢複到最初那個在她面前視而不見走過的年輕占星師,黑、懶且傲慢,那股目空一切的怪勁頭把魏奎都排擠到角落。

梁涼垂頭磨蹭了好一會,她才老實地說:“……還不是。”

幾乎是把這句話喃喃地說出口的時候,梁涼感覺自尊心又被無形刺傷,對吳燕夏的磨牙又冒出來。

為什麽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不管和魏奎怎麽樣,她和豬之間真的是不可能的。

但吳燕夏一聽這話,剛才的冰霜顏色立刻變成眉開眼笑。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和梁涼擠在小沙發中。

“那第二個問題就不需要問了,我怕我再受到100000點的精神傷害。魏奎那小孩挺橫啊,他一定是神經失常了才會不牢牢看住你。你以後當我女朋友,你要敢跟別的男人多說一句閑話,我就絕對不準你再穿這小花裙子出來了。”吳燕夏頓了頓,又從頭到腳看了她一眼,認真地說,“不過我家涼涼今天還是美美的。”

他的語氣就是十足的淘寶賣家,但莫名其妙地帶着點真心實意。

梁涼臉一下子又漲紅,那薔薇般的粉色直泛到雪白的耳根。

不大的更衣室,單獨坐着就已經很擠,被吳燕夏這麽強力一插幾乎透不過氣,他那股帶着橘子苦橙共同糅合的熟悉檸香,有時清爽,有時疏離,像咒語樣似有似無的包圍着自己。

她反抱着手臂,拼命往裏縮。

但吳燕夏只顧着自己狂吃醋,他正板着臉,長達一分鐘都不停地攻擊魏奎:“……還有那輛傻車!他以為他是什麽,富二代嗎?”

“……魏奎就是富二代。”梁涼緊緊地貼在牆上發顫,小聲地提醒他。

吳燕夏一噎,他譏嘲地說:“呵呵,那我爸還是苗王呢!”

“真的?”她睜大眼睛瞪着他。

“當然不是了!你是不是真傻啊!”吳燕夏無奈了。

梁涼哼哼着:“那你還這麽說……”

吳燕夏卻笑着看她:“那好吧,既然我說什麽你都相信,你肯定還記得我昨天晚上的話?涼涼,千萬別跟我說你忘了。”

當吳燕夏知道了魏奎和她沒關系,還是大大地松了口氣,就仿佛失而複得的寶物,居然很順手把她額前的頭發輕輕撥了下,然後捏了捏她的小下巴。

梁涼立刻跟燙到似得往後退縮了一下,感覺到心煩意亂和發自內心的恐懼感。

魏奎已經超級難應付,幸好兩人從小長大,彼此早就找到了固定的相處模式。梁涼很早就知道,保持鎮定,繼續等待,魏奎最後也許就會兜兜轉轉地回到自己身邊,而她是真的堅信自己和魏奎走的将是同一人生軌跡。

但吳燕夏……吳燕夏就是某一天突然從深夜裏冒出來的危險人物。僅僅因為兩人的寵物魔性地交換了身體,他就開始在她的生活裏不停地出頭,刷存在感,像喜鵲一樣撲通又總是貪得無厭的提奇怪請求。

吳燕夏的職業是占星師,喜歡蛇,喜歡奇怪的東西。那自己在他眼裏算奇怪的東西嗎?梁涼混亂地想,她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喜歡她。

直到現在,自己每次面對他的前幾秒時依舊害怕到魂飛魄散,但又同樣感覺到某種程度的不可自拔。

梁涼勉力地看着膝蓋,她決定在小腦瓜再次暈頭前,直接了當的拒絕他。

“昨天的事情……對不起,我,我不能當你的貓,也不能當你的女朋友。”梁涼垂下眼睛,長長的睫毛顫抖,她的語氣非常嚴肅,比尋常女人拒絕他人時更不容回旋,“對不起,夏大仙,真的對不起。真的不可以的。”

吳燕夏無聲地看着她,如果梁涼此時敢稍微擡頭,她會發現他的臉色同樣很差。

他說:“你就試着當一下我的女朋友,行不行?”

這事怎麽試啊,她咬着唇搖頭:“不行啊。”

“你當我女朋友,我不親你,也不抱你。那這樣行不行?”

她心底不由又一慌:“不行!不行!”

“你只要當了我女朋友,我就永遠不收你房租,也不讓你揀狗屎,你還能總去我家玩,這樣行不行?”

為什麽吳燕夏說這些明明亂七八糟要求時,就顯得那麽有誘惑力啊?

她虛弱地說:“……不行啊。”

“怎麽這不行那也不行?之前讓你學貓叫你也不肯答應。那好吧,我不纏着你,咱倆握握手告別下,你就當安慰我受傷失戀的心。”

吳燕夏邊說邊伸出右手,梁涼還被他勸得暈暈乎乎的,她說:“只握手對嗎?”

“對,只握手。”

梁涼剛剛全程恨不得一直背對着占星師,刻意都不去看他的眼睛。此刻終于轉過身,茫然地伸出自己細白的手。

那個握手……沒問題吧,雖然這要求怪怪的。

等兩個人掌心即将相觸的時候,吳燕夏的鐵掌突然沿着她胳膊上移,雙手直接緊握住她肩膀,把她柔軟的身子全面扳正過來,然後狠命地搖了她肩膀好幾下。

梁涼被晃得七葷八素,長發就鋪在肩頭,她驚慌失措地擡起小臉看他。

吳燕夏在她面前終于沉下表情:“梁涼,老實承認吧,你是不是認識我之後,就感覺沒那麽喜歡魏奎了?也不會偷偷把我和他比了?”

☆、第 46 章

在吳燕夏的眼裏, 梁涼紅紅的嘴唇,濕漉漉的眼睛,白白的領子,但梁涼的腦子已經同時徹底害臊和羞憤到爆炸。

這人就有毒嗎?有嗎?沒有吧。絕對有吧!自己最初是會對比下吳燕夏與魏奎的不同,然後鄙夷的得出“果然誰誰誰更醜”的結論,甚至還亂猜吳燕夏喜歡魏奎。

但好像某個隐約的時間點過後, 梁涼就再也不琢磨這事了, 應該是從吳燕夏第一次說“當貓”又逃跑後, 梁涼就覺得此大仙必有奸計, 怎麽也不肯把兩個男人去對比了。

是因為已經得出了比較結果,還是……她也在對自己的動搖掩耳盜鈴?

梁涼自己一走神,吳燕夏就又不耐煩地開始搖着女孩子的肩膀。

他手勁倒也不疼, 梁涼感覺就像一只被主人騰空舉起的小貓,因為知道眼前的人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只是想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但梁涼從昨晚就沒睡好, 頭腦暈暈的, 被吳燕夏現在連續搖了幾下後簡直無法思考。

“別, 別晃我了……”

吳燕夏開始往魏奎身上潑涼水:“恕我直言啊,你對魏奎真的就是小女孩的幻想,小孩子過家家的喜歡方式!不信你仔細想想, 你在我面前有表現出那麽喜歡魏奎嗎?”

梁涼被他說得心如刀絞:“我,我誰都不喜歡……”

“原來你誰都不喜歡啊,啧啧,這就跟我就相反, 我可是看到一個女孩子就喜歡一個女孩子的類型。”

他看到梁涼那大眼睛輕微地一眨,瞳仁裏委屈的神色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濃厚的防範升起來。吳燕夏對人的情緒非常敏感,他立刻知道有戲:“美少女,我不喜歡別人,我就喜歡你。我之前說過一遍,我現在再說一遍,我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吳燕夏又開始搖她肩膀,梁涼則僵着身體挺在那裏,她覺得自己可憐極了,但根本又流不出眼淚,就聽到自己像個舉世無雙的大傻帽一樣重複着:“……我,我真的不能給你當女朋友,我,我真的不行,對不起,我還是給你撿屎吧……”

“那麽我們先換一個話題,涼涼,你喜歡我嗎?”

“吳燕夏……”

“你喜歡我嗎?我的名字你喜歡嗎?”他溫柔地說。

他就這麽低聲發問,一遍遍,氣息下沉,像拿着長鞭子抽打靶心,一遍遍後又一次次。

梁涼根本就無法回答。

吳燕夏簡直是空前絕後的性格,平常那麽懶洋洋,真想要做什麽就又化身為深海章魚,拖着八條奇怪的腿但行動迅猛,有種無法言表的特殊氣質,即使被看上瘋瘋癫癫都要達到目标。

梁涼全身就像被點了暗火,卻陷進一個看上去疏稀實際卻牢固的深海漁網裏。

再堅決拒絕一次,她虛弱地鼓勵自己,雖然對他确實存有好感,但自己內心真正喜歡的人,絕對是魏奎……吧?

因為,吳燕夏家有蛇,她絕對不可能喜歡養蛇的人。他住的還是兇宅。他也沒那麽好看。他不可信。他前幾天為什麽都不出現,他去哪兒了?總之十萬種花樣百出拒絕的理由,随便說出一個來!

可是她只能像鴕鳥樣呆呆地看着他。

“你做我女朋友吧。”

他第一萬次的重複。

梁涼第一萬零一次地茫然搖頭。

占星師心裏真是一點底都沒有。

他活了快三十歲,卻也算一帆風水極了。在讀書和“算命”行業中都屬于無愁河的浪蕩漢子,到現在都沒見過比他更心大的人。但中文系也塑造了他疲懶性格以外非常自律的部分,吳燕夏對世俗物确實有種文人般的輕蔑。

直到看到梁涼從魏奎華麗的跑車裏走下來,看上去就像離開另一臺大型玩具,那麽般配和諧。他五味陳雜,才感覺現實給了自己一個悶棍。

楊雨薇的話也萦繞在他耳邊“和魏奎相比,女孩子會選你真的可能性很低”“他們才是同階級的人”之類的話。

梁涼的眼睛烏黑清澈,哭起來的時候水汪汪,一塵不染。這嬌軟姑娘很容易讓人覺得別人對她占盡上風,為所欲為,但她有股綿長的抵抗力,像個山間小機靈鬼。如果不一次拿下,到了下次梁涼肯定又笑嘻嘻地問他們有什麽嗎?發生過什麽嗎?

她就是和他見過的其他女孩子不一樣。

吳燕夏始終不相信,他人生中第一次遲來的失戀如此猝不及防。

在他頹然地放開自己的手前,梁涼沒頭沒腦地解釋了一句:“魏奎昨天只是借住在我家,他每次都睡在沙發上的。”

其實梁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說,說完後就有些糊塗了。等等,不是要拒絕他的嗎?

她幾乎是機械地補充:“我不能當你女朋友的……”

好像這句枯燥的話正支撐着她人生一樣。

吳燕夏同樣吃驚地望着她,片刻後,他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場交通重大事故中活潑潑的滿血格逃生出來,人只要命好的話,其他什麽都是浮雲。上帝垂青他們少數民族男同胞,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才壓抑住某種要嘭發的情緒。

他直接找到問題關鍵,語氣淩厲地說:“那好吧,我們先不告訴他。”

“……不告訴什麽?”

“我暫時不通知魏奎你已經喜歡上我,也不告訴他你答應做我女朋友了。”他皺眉說,像個不情願的大尾巴狼,“你和魏奎的事,在你不給我戴綠帽子的情況下,我争取當着沒看見。”

她,她什麽時候答應做他女朋友了?

梁涼張大嘴,現在連被侮辱的感覺都沒有了,因為實在快被吳燕夏侃暈了:“我,我不知道……我頭疼,你別搖我了,你讓我再想想可以嗎。”

吳燕夏突然又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梁涼又感覺她剎那間被他用手臂高高地舉到了半空之中,除了頭暈目眩,一點抵抗力都沒有。

“你好好的當你的變裝美少女,別跟魏奎學玩弄人家心情的壞毛病,”他認真地盯着她,“涼涼,這事有什麽可想的?你至少不讨厭我,對吧?”

梁涼沒說話,随後感覺自己在半空中被那雙手用力晃了晃,她只好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他立刻打蛇随棍上:“那就只能做我女朋友了,反正咱倆寵物都交換身體了。”

所以這件事跟那件事有什麽關系?

但吳燕夏的手就深深地插在她的肩膀裏,梁涼依舊下意識地躲閃他的目光,突然間,她直接放棄了。

“……唉,那好吧。”她悲傷地說。

吳燕夏反而愣住了,簡直像沒反應過來似得,那雙明亮但隐隐憔悴的眼睛正瞪着她。

梁涼也鼓起勇氣瞄了他一眼,又再趕緊低下頭。

兩個人都在沉默裏等待,心虛忐忑地等着誰先破功說“哈哈這是我的玩笑終于上當了吧你這個小白癡”,但誰都沒等到。

這時候,桑先生突然陰森森地在外面喊:“人呢?這裏的老板死了嗎?”

随後,他看着吳燕夏就像被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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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山村小子,偶然下進入到當地江湖小門派,成了一名記名弟子。他以這樣身份,如何在門派中立足,如何以平庸的資質進入到修仙者的行列,從而笑傲三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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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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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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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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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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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傳奇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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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我有一個兜率宮》已發布,請大家多多支持!
身患怪病的城中村包租公李單,門口來了三個奇怪的租客。
“我叫汪岩,是孤兒,是重生者,重生前是億萬富翁!我會賺錢,我想租房。”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李單:滾!
我家又不是孤兒院!
一個個竟在鬼扯淡!
可沒想一轉眼,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李單的家,竟然成了傳說中的兜率宮,他則成為第三任宮主。
從此以後,他成了城中村的隐士高人。
時光如梭,歲月流轉。
李單發現,這個世界,并不是那麽簡單。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提前寫好了劇本。
仿佛冥冥中,一只無形大手,在操控着無數的提線木偶。
唯有住進兜率宮之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小說關鍵詞:傳奇大老板無彈窗,傳奇大老板,傳奇大老板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