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1999年的最後一個月

人類總是善忘的, 因為只有如此才能夠更好地生活下去。

棋手椎名京“因病住院”一個月之後，網絡和現實中的讨論都冷卻下去，因為還有許許多多的偶像和明星, 還有追不完的熱點和新聞。

時間從來都不會因為某人而停留。

卡爾提克耶樂得被衆人遺忘，趁機去了一趟友枝町，說服了那位魔法少女将“眠”的卡牌借給他研究了幾天, 又和她約定在十二月的二十三號來東京一趟。

無論是“世界末日”或者是“拯救世界”，對木之本櫻而言都太過遙遠而沉重，不過她想要相信眼前的少年, 所以毫不猶豫地定下了約定。

“如果我的魔法能夠對拯救世界有所幫助的話, 那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魔法使認真地給出承諾。

回東京的路上，卡爾提克耶又遇到了不請自來的通靈王。

麻倉好臭着臉說：“把行動日期定在平安夜之前，你在想什麽啊。”

卡爾提克耶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如果能夠成功的話, 全世界的人一起度過一個快樂的平安夜？”

麻倉好一撇嘴。

“如果失敗就正好什麽節都別過了。”

卡爾提克耶笑着說：“我本來也不過聖誕節啊。難道你會過這個節？”

這裏一位天界神明、一位近似于神明的通靈王，好端端沒事去過一個早就沒影兒了的“上帝”的節日？

估計就跟讓上帝來祭竈王爺一樣, 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麻倉好登時翻了個白眼。

“哼。不說這個。通靈人那邊我已經全部通知到了——如果你确定要在這個日期動手的話, 我就通知下去, 讓所有人到東京來。”

“不，不用都來東京。”

卡爾提克耶立刻搖頭。

“我已經請飒姬幫忙計算最合适的人員分配方式了——等到飒姬計算出結果, 讓所有人按照坐标圖行動就可以。地龍不過幾個人, 加上通靈人也很少, 如果随意行動, 根本不可能短期內解除所有地球上的結界。事實上, 到那一天，東京不會留下幾個人，因為天龍和地龍都得分開來行動，可能只會剩下我、幾位來幫忙的好心人……還有不願意離開東京的人吧。國常路先生說，盡管天龍的結界會分開普通人，我也會盡力把人接入阿修羅城，但是‘東京’是力量沖突最大的地方，安全起見，他會用其他理由盡量把人都疏散離開，到時候只留下一座空城。非時院和青族最近都在為這件事奔走，很快消息就會出來。”

麻倉好笑眯眯地聽着，雙手背在腦後，輕飄飄地飛了起來。

“當然——不用說我也知道。”

“是。通靈王的靈魂散落在地球各處，你當然都知道，不過，總該告訴你吧。”

卡爾提克耶伸手把人送空中拉回來。

“別人看見我自言自語已經夠奇怪了，你要是再飛起來，我難免會有一種被幽靈纏上的錯覺。”

麻倉好臉色一垮，但還不到兩秒，迅速露出了壞笑。

“啊，這麽說來，我可是聽說了有趣的事情呢。自從德累斯頓石板破壞之後，也就沒有王權者了。前白銀之王和黃金之王都退休了，現在主導疏散東京居民事務的人是備受前任黃金之王和前任青王誇贊的年輕人呢。如果能夠出色地完成這件事，想必這個人的評價也會得到大幅度提高，以後就算要進入政壇也算是有着堅實的基礎了。”

這方面的事情是黃金之王讓柴田理人轉告的，細節的部分卡爾提克耶還真的不清楚，他不禁一怔，疑惑地說：“我以為就算不再是王權者，也還是國常路先生在管這件事，或者是昴流君……竟然都不是嗎？！”

無論是“告訴手握權力的普通人類東京将要發生危險所以必須疏散人群”還是“隐瞞真相巧妙地利用其它理由達成目的”，這都不是好做的事情。王權者身份的變動畢竟只在極小部分內被知曉，可以說國常路大覺在外的行動短期內不會因此受到影響，所以卡爾提克耶想當然地以為還是這位無冕之王在管理這件事。結果居然既不是國常路大覺，也不是擁有門徒、友人和同行的皇昴流，而是另外的人？

“那會是誰？非時院中有這樣的人才嗎？”

麻倉好笑着吹了個口哨。

“非時院中是否有那樣的人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位人才是從前的青之氏族。”

“青族——”卡爾提克耶立刻聯想到了一個人，目光瞬間銳利起來，盯着麻倉好說，“是小唯？！”

“啊，正是這位，青龍巫女、青之氏族，有志于進入政壇、接替黃金之王理想的少女。”麻倉好慢悠悠地把這一串稱號說完，之後才笑嘻嘻地說，“我果然沒有看錯，那位少女是真正的強者啊，她并沒有想要依靠‘力量’去做什麽事，而是想要用‘普通人也能實現的做法’來做事。所以，無論她是什麽身份都不會動搖她的心。這個世界上如果能夠多一些這樣的人就好了。”

卡爾提克耶沒有立刻接話，就像是沒有聽懂麻倉好話中的嘲諷、暗示與贊賞一般。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小唯被庚姬綁架到東京，他被迫承認了地龍的身份以交換小唯的安全，後來，兩人見了一面。

小唯認真地說：“我會考上東大，我會進入政界，我會成為不能随意被人綁架的人——總有一天，京所在的那個世界，我也會稍微看到，在妖怪的事情上，我沒有辦法，但是，如果是人類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上京的！”

忽然之間，如今還是國中生的本鄉唯和十年後的青王形象重疊，之後再次分開。

卡爾提克耶甚至有些不敢想象如果本鄉唯直接殺上門要他解釋，他能否直面對方澄澈犀利的目光。

小唯始終不曾變過，堅強、冷靜、聰慧而勇敢。

——遠遠要比他想象得更加強大。

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本鄉唯”同樣拼盡全力地向前奔跑，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機會向上爬，終于到了讓他也不能不刮目相看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血統”，說不定，現在更強的那一個會是“本鄉唯”。

卡爾提克耶無意識地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小唯了。”

麻倉好居然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不會希望看到那位少女為你而哭泣吧？那就不要做傻事，好好活着，實在拯救不了這個世界就算了。”

卡爾提克耶哭笑不得地說：“喂，好君，你現在可是守護這個星球的‘通靈王’，說這樣的話合适嗎？”

麻倉好沒好氣地說：“早知道這是什麽東西我才不想當。人類也沒求我保護他們啊。”

卡爾提克耶實在忍不住，說了一句真心話。

“……知道通靈王是誰的人都不會求你保護的好嗎。”

麻倉好被噎得一陣語塞，最後竟然沒反駁。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了。

要不是他用讓持有靈全體升天來威脅，都沒幾個通靈人肯好好聽他說話。

這個世界有什麽可保護的啦？！

他強行挽尊，岔開話題。

“現在大部分事情都安排好了，最後——填補地球缺失的生命力，你打算怎麽做？我警告你，我絕不贊同你自己去填補。”

卡爾提克耶看了麻倉好一眼，詫異地說：“好君怎麽會那麽想？到時候我要控制阿修羅城。一次讓太多沒有資格入城的人類進入城中，對我而言也是很大的負擔，到時候我估計很難顧得上別的事。關于‘生命力’，我已經找到人幫忙了。”

麻倉好難以置信地說：“什麽？你說不是你……那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可以填補這樣龐大的生命力？地球上有這樣的人嗎？”

“嗯……的确不是地球上的人呢。”卡爾提克耶點點頭。

麻倉好這時候突然很懷念靈視對京有用的時期。

省得他被這家夥有意無意氣出毛病來。

卡爾提克耶看出友人的氣憤，笑着搖頭。

“抱歉啊，好君，我并非有意隐瞞——只是，透露對方的身份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可是有人從‘夢’中窺視着呢。”

麻倉好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神情，了然地哼了一聲。

“怎麽，天龍的夢見還沒有死心，一心想要推動天地大戰嗎？”

卡爾提克耶答道：“只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

麻倉好沉默片刻，忽然問：“京君，如果你把所有人類都轉移到阿修羅城，那麽就算地球毀滅了……其實也無所謂吧？”

卡爾提克耶搖頭否認。

“好君，我可不想在阿修羅城收容一大群無家可歸的人族。更何況——我更想要保護的是這顆星。而且，如果‘地球’不存在了，你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吧？”

麻倉好沒有回答，直接消失不見了。

卡爾提克耶愣了會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靈魂散落在地球各處的“通靈王”——若是沒有了“地球”，那麽“通靈王”才是真正無可藏身的那位。

都到這樣的時候了，好君還要提出這種可能性。

“實在救不了地球就算了吧”——這個人啊，究竟在想什麽啊，以前明明比誰都熱愛這顆星球。

阿修羅王并沒能夠思考太久，因為八頭司飒姬發來了郵件。

“計算終了。”

緊接着，一張帶着詳細坐标的大地圖傳了過來。

卡爾提克耶點開來，就看到了一張世界地圖。

上面畫着大大小小的圈，而最顯眼的那一個在東京。

那就是天地之戰中最重要的結界所在。

東京塔。

也是他想要結束這場戰争的地方。

“好君，看得到地圖吧？那就拜托你通知通靈人了——我這邊也會通知其他人。”

卡爾提克耶将手機對着天空揚了一下，剛想要群發郵件，就收到一封信的郵件。

發信人是白蘭。

“救命啊，我又被彭格列帶人追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