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帝靈·人魚

“不要——！”

秋葉尖叫着從床上坐起，聽到聲音的覃母急急忙忙的走進卧室，卻看見自己的女兒就那樣坐在床上，滿臉淚痕。

“小葉，怎麽了？”覃母坐到床邊伸手擦掉女兒臉上的眼淚關心的問道，“做噩夢了？”

“不記得了。”秋葉搖頭，她只覺得夢裏好像發生了什麽很悲傷的事情，就像是一場刻骨銘心的生離死別一樣。

“既然是噩夢，忘了也好。飯已經做好了，快洗臉刷牙梳頭去吃飯。”覃母溫柔地看着還在努力回憶的女兒細聲安慰道。

“嗯。”秋葉點點頭，放棄了那模糊不清的回憶，開始清理自己的樣子了。

吃飯早飯之後秋葉和父母打過招呼就提着籃子出門了。

帝靈湖的寒氣依舊在變重，幾乎變成了實質性的寒霧，湖中的大石上甚至已經有了薄薄的冰霜，湖裏的東西在蠢蠢欲動了。

秋葉走到湖邊的時候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今天好像有些冷啊。”秋葉在昨天坐下的地方坐下，揉了揉鼻子便翻開了本子。

血紅的木棉花瓣從翻開的紙頁間落下，票入湖中。

秋葉的身子不由得僵住了，如果木棉花的花瓣是不小心夾在本子裏面的，那麽多出來的這幾幅畫是什麽？她好像沒有畫過啊……

所以她果斷選擇了回家。

“啊，又有新玩具了呢……”

美妙悅耳的笑聲從寒霧籠罩的帝靈湖上傳來，一條美麗的藍色魚尾正緩緩的拍打着水面。

另一邊，經歷了湖邊驚魂的秋葉終于奔回了榕樹下，然後無視了多出來的幾張畫開始認真的上色。

連陽光都無法消融的寒氣缭繞着，将熱量阻隔在外，又或者說它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試圖侵入秋葉的身體，卻遲遲無法得逞。

“怎麽一個人在這？”千君在秋葉的身邊停下，那些寒氣立刻散去，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唔，千哥哥。”已經平靜下來的秋葉擡起頭看着千君，不過好像突然間就熱起來了，怎麽回事呢？

千君揉了揉小女孩的腦袋，目光從那本天華錄上掃過，上面的內容扭曲不清，根本就沒辦法看，他知道這件東西的主人一定下了禁制，因為這上面記錄着這個人的一切見聞，若僅僅是一個普通人倒沒什麽，可是這本天華錄的主人是虛無唯一的言靈者，幻之審判——音弦。

絕對的實力讓她幾乎踏遍了虛無的每個角落，各個險地的奇珍異獸，隐居氏族都有記錄，這樣的東西若是落入心懷不軌的人的手上後果不堪設想，有所防備才是正常的。

“千哥哥，畫會突然多出來嗎？”秋葉眨着圓圓的大眼睛決定向千哥哥求助。

“多出來的畫？”千君的眼底劃過一絲笑意，看起來這孩子是真的把湖裏的那位一起畫下來了。

“嗯。”秋葉很認真的點頭，“我在湖邊畫畫的時候明明沒有畫那幾幅，可是今天翻開本子的時候就多出來了，而且還有很多花瓣，紅得像血一樣。”

千君在可愛的小女孩身邊坐下，并未去追問這個本子的來源，反而是微笑着說，“帝靈湖是有主人的，你大概是不小心把她也畫下來了。”

“帝靈湖的主人……”秋葉擡頭看着千君，幹淨的眼睛亮了亮，“千哥哥，帝靈湖的主人是靈公主嗎？”

“小葉，你知道？”千君的眼中沒有絲毫的詫異。

“小蟬和我講過靈公主的故事。”秋葉悶悶地回答，筆像是賭氣一樣在紙上塗着，“千哥哥你也知道吧，可是靈公主真的好可憐，明明可以和将軍一起走的。”

“并不是每一個故事都會有結果，這個道理你終究會明白。”千君又揉了揉小女孩手感頗好的腦袋，“她現在也依舊在帝靈湖等待着。”

“等待？”秋葉的手一松，筆從紙上滑落卻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靈公主她還在等什麽？”

“靈公主的故事還有少有人知的一個結局，但這大概只有公主和将軍自己知道了。”千君把小女孩的筆撿起來遞給她，心裏突然間有了想法，“盂蘭節将至，她大概會現身的。”

“現，身……”秋葉手上的筆又掉了，“是七月十五百鬼夜行的時候嗎？”

千君的手僵了僵，到那個時候大概就真的是要出事了那。

秋葉看着千君，自動把他的表情當成了默認，立刻開始收拾東西，從地上起來就直接往帝靈湖跑去，“千哥哥，我去等她出來。”

千君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臉上的微笑淺淡而又平和。

随着時間的流逝，太陽已經升到了天空之上，熾烤着一切，但是通向帝靈湖的路卻彌漫起了白霧，将這一段道路徹底的模糊了起來，在外面看去就像一片迷失之地一般。

秋葉一路跑着，胸前的銀鈴铛“叮鈴”作響，讓這些遮蔽視線的白霧所帶來的影響消弭大半。

盡頭的木棉依舊開得豔紅如血，卻不住的飄落，帶着淡淡的滄桑，仿佛跨越了時光的阻隔随風而至。

秋葉漸漸放慢腳步，傾聽風中傳來的溫柔歌聲。

歌聲的語言她并不明白，可是這并不妨礙她明白這歌聲的優美和動聽。

這樣帶着些許悲傷的歌聲仿佛是跨越了遠古洪荒的歌謠，帶着微微的讓人說不出的感覺，神秘卻又清晰。

唱歌的人一定經歷過很多，也失去過很多。

當秋葉從歌聲中回過神來時人已經站在木棉樹的旁邊，當看清那個人的時候卻不由得再度陷入了怔愣。

幽藍色的，海藻般的長發披散在身後，發梢飄散在水中，巴掌大的瓜子臉，像畫裏的人一樣，眉心有着一枚圖紋，像是扭曲的篆體的冷。空洞無神的灰藍色眸子，溫柔的盛滿了時光镌刻的痕跡。下半身美麗的魚尾拍打在水面，美得像夢一樣。

“啊，好漂亮。”秋葉不由得驚呼出聲。

“嗯？”坐在石頭上的海薇擡起頭，沒有瞳孔的眼睛溫柔的對上了清澈的琥珀色，從靈魂中透出的幹淨和純粹讓她有了一瞬間的怔愣，這在她定居的暗之域是根本就不會出現的，不過這也僅僅是一瞬而已，一瞬的怔愣之後她微笑着開口，“是那個拿到天華錄的孩子啊，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見面呢。我是海薇，一條被當做苦力和野外幹糧用的海妖，小女孩，你叫什麽名字？”

“我……我叫秋葉……海妖姐姐好……”秋葉說話都沒辦法連貫了，這個姐姐簡直和仲心姐姐一樣漂亮了。

“這本天華錄是仲心他們老師的東西，小葉你能得到也算是有緣。”海薇往下挪了挪把魚尾泡在了水裏晃來晃去，雖然沒有視線卻有着探究的氣息，“你在憶殇裏面畫到了湖裏的這一位公主嗎？”

秋葉點頭，翻開天華錄開始找那幾頁畫想拿起來給海薇看。

海薇卻平靜的阻止了他，如同歌聲一樣悅耳的聲音淡淡的，“我的雙眼在很多年前就瞎了，根本就看不見，而且這本天華錄不是什麽普通的東西，一般人根本就看不見上面的東西。”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秋葉趕忙道歉，媽媽說過不能提別人的傷心事的。

“沒事，活了這麽多年，瞎了這麽多年，我早就習慣了。”海薇輕笑出聲，這樣的孩子已經很少見了，“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還是別繼續拖下去了。”

“哦。”秋葉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把本子放在腿上繼續塗塗抹抹的上這樣，可是塗了一頁紙之後她就擡起頭看着海薇，“海妖姐姐，你剛剛在唱什麽歌啊？好好聽喲。”

“是嗎，那可是靈公主和将軍那短暫人生的一部分啊。”海薇空洞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許的哀傷，“他們本就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啊。”

秋葉看着多出來的畫，心中不知是何感覺。

“每年我都會抽幾天時間過來陪陪她，就算是已經死去了這麽久，她還是執着的等待着将軍來完成這個承諾。”海薇擡起手，纖長的手指在虛空一捏，一直木棉花落到了紙頁上，“還有五天就是盂蘭節了，我能否以歌聲作為報酬，請你為他們畫上一個完美的結局。”

“畫上一個完美的結局？”秋葉有些疑惑的看着海薇，靈公主和将軍的故事不是已經有了結果，還能改變嗎？

“其實，他們早已經定下約定，等天下太平的時候就放下所肩負的一切去隐居，可是命運弄人，靈公主葬身于此，将軍也在幾天後戰死沙場，他們的約定終究沒有完成，被執念所束縛的他們都在自己身死之處不停的徘徊，想要與對方相聚，可是卻沒辦法離開。他們的故事失去了結局。”海薇輕輕地嘆了口氣，“相愛而不能相守本就已經夠可悲了，可是他們現在甚至連自己一直堅持的東西都要是去了。天華錄有着很神奇的力量，他們已經失去了結局，所以請将他們所擁有的與所向往的記錄下來好嗎，小葉，請為他們寫下一個好的結局吧。”

“這真的可以嗎？”秋葉看着她，“我真的能夠為他們寫下一個結局嗎？”

海薇垂下眼眸，眼中似有淚水，“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