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緋園·絕舞

秋葉安安靜靜的在家裏一直沒有出去，天華錄就在那個地方，上面的內容也許在發生變化她卻沒有打開。

直到假期結束，覃母才帶回了一個不錯的消息，夏玄言的身體已經穩定了下來，但是因為種種原因他必須要離開海竹鎮一段時間，好好調養身體，差不多就能夠恢複了。

這個消息對于秋葉來說有好有壞，讓她的心有些疼，這樣下去夏哥哥和重櫻也許真的就不能見面了。

帶着這樣的念頭，秋葉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直到被窗外吹進來的風吹醒。

“媽媽走的時候關了窗戶的啊。”秋葉揉着眼睛爬了起來，趴在窗戶邊。

窗外的雨依舊在下，淅淅瀝瀝的雨聲帶着令人沉迷的魔力，但是其中卻又有另一股讓人心驚的刺骨寒意，讓人從心底開始清醒。

被冷風一吹，秋葉便清醒了過來，胸前的銀鈴铛發出寂寞的響聲，更添了幾分寒意。

不是何時，遠方亮起了有些微弱的白光，被細密的雨幕遮擋得朦胧，像是被雲層遮擋的月光一樣，誘惑着追尋的目光。

秋葉發現了遠處的光，她拿起天華錄，帶着那一把油紙傘從窗戶爬了出去門為了安全一定是鎖起來的。

微弱的光芒一直亮在遠方，安安靜靜的指引着能夠看見的人。

秋葉撐着油紙傘，天華錄放在背上的小包裏面，點燃一支穆雪貞給她的冰燭，往光芒亮起的地方。

那個方向是廢園，可是當走進之後那個地方卻不是白日荒涼破敗的樣子，打理得精致典雅的園子處處透着精致典雅，盛放得近乎凄美的櫻花樹飄零着顏色深沉，已經化為血色的花瓣。

美豔嬌弱的女子在樹下孤獨的舞蹈着，身姿飛旋，腰肢輕晃，水袖飛舞，宛如天空中的虹光純粹而又絢麗。長長的也曳地擺層疊，猶如花瓣，在清冷的月影之下旋轉成了一朵綻放的絕美之櫻，華麗無雙，而又凄美寂寞。

秋葉撐着傘，拿着蠟燭站在有些枯死的竹間看着這一支傾世之舞，眼中的淚不自覺的便落了下來，輕巧的油紙傘在這個時候格外的輕，随着風被吹落到了一遍，像是一朵天藍色的紙花一樣，裝點着這一支傾世之舞。

“你是重櫻對吧。”

“為什麽要跳舞呢？”

“明明最應該看見的那個人不在這裏啊。”

“或許他再也看不見這麽美的舞了……”

秋葉看着那個人，明明是小女孩特有的聲線卻透出了仿佛看破人間世事的滄桑，久遠得仿佛是從時間的盡頭歸來的聲音悲傷得讓人想要流淚。

孤獨舞蹈着的美麗女子停了下來，靜靜的看着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在她無法現身的日子裏，這個孩子是唯一知道她存在的人。

秋葉擡頭看着那張風華無雙卻又凄美孤冷的連，手上的冰燭熄滅墜地，像是碎裂的星子一樣碎作滿地粉末，漂亮得就像是星華一樣。

“不過……”秋葉仰着頭，聲音依舊是那種與她年紀不相符的滄桑悲戚，“我好像明白了呢，重櫻。”

夏玄言那樣執着的等待着想要再見她一次，卻連期待她再次現身的時間都沒有了。

重櫻那樣執着的等待着想再為他綻放一次美麗，卻連再在他面前現身一次都無法做到。

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卻依然不願意放棄，依然等待着對方，夏玄言再次回到海竹鎮作為最後的告別，重櫻孤獨的在這裏跳着他也許再也看不見的舞蹈。

他們一直都愛着對方，而且很愛，很愛，可是他們卻不可能會在一起了。

重櫻看着那雙幹淨的眼中看見了幾乎漠視衆生的深沉悲憫，這樣的情感很真實，也很冰冷，仿佛在瞬間便讓她從最後的希望之中清醒了過來。

這支舞終究是不能再為他而跳了，可是為什麽她依然放不下，為什麽呢……

說到底，愚蠢的還是她啊。

秋葉看着重櫻臉上深色的轉變，卻沒想到她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明明是在微笑，卻透出了徹骨的悲傷，仿佛已經絕望。

“重櫻！”秋葉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她想要喚回重櫻的神智，天華錄翻到記錄着那個午後惬意時光的那一頁高高舉起到了頭頂上讓重櫻看得更加清楚，“夏哥哥一直都在等你！你千萬不能放棄！他還想再見到你一次！”

畫上，容貌精致而脆弱的男人在午後溫暖的金色陽光中凝視着窗外的櫻花樹，神态靜谧安好。

幾乎是在看見那幅畫的瞬間，重櫻就幾乎崩潰。

“玄言……”重櫻捂着嘴，身子滑倒在地，眼淚控制不住的往外面湧，夾雜着找到了出口的情緒劃過那張凄美的臉龐，“可是我不能去見你……我不能害死你……”

秋葉在這個時候表現得就像是一個大人一樣，她伸出小手擦去了重櫻臉上的淚，輕聲說，“我知道，重櫻你不願意傷害夏哥哥，所以再一次起舞吧，這一次只為他而舞，我替你将這份美麗轉達給他。”

寂寞的緋園裏面，櫻花飄落在美麗的旋舞之中，美得讓人心碎。

這一次她只為他而舞。

夏玄言的離開定在是在一個有些冷的早上，不到六點半秋父，覃母和一些同事送他去車站。

秋葉也撒嬌耍賴的要在那一天跟過去。

秋父和覃母知道她和夏玄言感情很好，也就答應了。

在前一天晚上，秋葉在那裏擺弄着天華錄，上面的一些東西必須要弄下來才可以的。

這個時候天華錄也幫了很大的忙。

因為紙頁實在是很特殊，有的東西是真的不能弄下來的，但是是可以複制下來的。

秋葉花了很長時間把自己畫到的東西拓印到了下面，雖然有的東西會因此而變得模糊，需要花很長時間來進行填補。

直到覃母回到家裏發現她還醒着她才無奈的去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秋葉早早的醒了過來，還沒有完工的本子在這并不算長的時間裏完成，她才終于松了口氣。

重櫻給她的櫻花被她夾在了本子裏面，這樣很快就能夠做成幹花了。

早上的天氣相當的不好，雨終于停了，天卻依舊很冷。

“這次回去之後好好調養身體，工作也不能在身體前面啊。”覃母叮囑道，“廢園已經快要變成緋園了。明年春天回來的時候就能看見的。”

“我會的，覃老師你也不要擔心了。”夏玄言微笑着保證，“小葉，你也要乖乖聽話啊。”

“嗯，夏哥哥，我會好好聽話的。”秋葉聽話的點頭，然後從背包裏拿出了已經裝飾好的本子遞給了夏玄言，“這個給你，夏哥哥，記得春天的時候一定要回來，到時候重櫻一定會在緋園開花的。”

夏玄言接過本子，眼神黯淡了一瞬間，卻還是微笑着道謝，“好，到時候小葉就和我一起去看花開吧。”

唯一的一班車從遠處緩緩而來，聲音嘈雜，打破了這個地方的安寧。

在和相處時間不長的同事和那個孩子道別之後夏玄言就上了車。

車上沒有多少人，他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有些悠遠深沉。

盤山公路很曲折，卻并不崎岖不平，上了路之後司機就把速度提了上來，聲音也小了不少。

夏玄言坐在最後排，一直安安靜靜的看着外面不斷變化的風景，這樣的景色在城市裏是看不見的，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永遠留在這個地方，永遠。

他将目光從外面收回，小女孩送的本子放在他的腿上，被風掀起一角，透出來的是滿滿的溫暖的色彩。

窗外的風似乎是不滿意僅僅能夠看見這麽一頁，看見這麽一點美麗，就在夏玄言怔愣的時候随着車子的一點颠簸加速，外面的風用力的掀開了封面。

畫上有着一棵開得極好的櫻花樹，在月光之下飄零着花瓣，清幽的月光之下，美麗的女子正翩然起舞，雖然只見得到一張側臉，可是卻已經足以窺見那傾城之色。

手有些顫抖的一頁頁翻過，紙上的女子鮮活得仿佛昨日初見的模樣，夏玄言将畫一頁頁的往後面翻去，心中的悵然若失越發的明顯起來，當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卻猛然頓住。

畫上依舊是那棵盛放的櫻花樹，笑得美麗而溫柔的女子立于樹下安靜的注視着前方。那樣的視線仿佛透過了時與空的限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旁邊還有幾個娟秀的小字，他認得那是她的字跡，簡單的幾個字仿佛給他的心髒注入了新的力量。

我等你，玄言。

既然你在等我，那麽我一定會回到這個地方的，重櫻。

秋葉站在那裏一直沒有離開，看着那輛車晃晃悠悠的消失在了遠方。

天藍色的油紙傘遮擋了升起來的陽光，将傘下變得一片迷蒙。

微風吹過，似乎是帶來了什麽很好的消息。

秋葉微笑起來，清澈的眼眸之中莫名湧現出了紫紅色。

“謝謝你們了，這個樣子的話，他們一定能夠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