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青雪·忘川之水

碧竹之海依舊是常年不變的靜寂，除了風吹落葉的聲音什麽都沒有，讓人感覺到了近乎悲傷的寂寞。

秋葉突然走進裏面的時候仲心正在貌似賢惠的繡着東西，身邊放着各種各樣的線還有針。

血色的曼殊沙華在她的繡架上綻放，仿佛被鮮血染紅的一般。

“仲心姐姐！”秋葉拿着長命鎖直撲仲心，如果不是仲心收針快估計能直接釀成一樁慘劇。

“小葉，怎麽跑得這麽急？”仲心扶起撲在了線堆裏面的秋葉笑得有些無奈。

“仲心姐姐，你知不知道忘川之水在什麽地方有？”秋葉擡起頭期望的看着仲心，這個地方大概是她最後能夠求助的了。

“小葉，你要忘川水做什麽？”仲心稍稍的皺了皺眉，“那東西對于你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一旦失手就有可能失去所有的記憶啊。”

“因為槐蔭姐姐說只要找到了雪清生前一直戴着的長命鎖和忘川之水就能夠找回雪清的一切。”秋葉把手上的長命鎖遞到了仲心面前，“我已經找到長命鎖了！”

“這個，是什麽地方來的？”仲心從上面感覺到了一種極其那什麽的氣息，如果真的是那個地方來的的話她不想幫忙都不行了。

畢竟那已經不是上司可以形容的了。

“鎮上的一個古董店，沒有名字，而且老爺爺說他不想開了。”秋葉很認真地回答，不過為什麽千哥哥和仲心姐姐都要問這個是哪裏來的呢？

“原來是這樣嗎。”仲心把那一塊長命鎖放回了秋葉的手上，“小葉，這件事情并不一定有一個美好的結局，有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悲哀，這是很難改變的。”

“什麽意思？”秋葉不解的看着她。

仲心嘆了口氣，雖然不忍，但是這是那邊的決定，她只能執行，“死亡之後，解除了執念的靈魂會被帶往冥界等待下一世的輪回，在輪回之前将會被抹去記憶，同樣也是剝奪了那個人曾經的一切。雪清一旦找回了這一切，冥界的死神就會到來将她帶往冥界，到那時他們将永遠的生死永隔。冥界是亡者之地，沒有契機生者是永遠不可能踏足那裏的，這就是規則。”

“怎麽會這樣？！”秋葉被仲心的話驚呆了，為什麽找回了還是不能夠在一起？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故事都能夠擁有一個好結局，有的事情注定悲哀。”仲心看着她，“規則是這個世界存在的最本質的秩序，不會因為外力而改變。”

哪怕是他們在規則面前都不堪一擊，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他們也早就習慣了。

因為他們注定不能與悲傷為伴，也注定了不可能為了那些失去而放棄自己的責任。

“那他們是不是無論如何都要分開了？”秋葉捏着手上的長命鎖問。

“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命運的強大就在于它的神秘與無常，沒有人能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會失去什麽。”仲心從指環之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遞給了秋葉，“這就是忘川水，接下來決定權在你的手上，到底要不要把這個東西交給青越。不拿，他們會在這樣繼續無望的等待下去，拿的話……就交給他們自己來決定吧。”

秋葉看着手上的瓶子，裏面似渾濁，似清澈的水就是足以抹去一切的忘川水。

仲心看着秋葉面無表情地離開了碧竹之海，心中莫名的有些驚訝，又或者說駭然。

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就像是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天空一樣，讓她感覺莫名的熟悉。

“看起來相當的沮喪。”風從竹海的深處走了出來，一直都在留意那邊的眼神收回，落在了坐在草地上繡着曼殊沙華的仲心身上。

“她也是一片好心想要幫青越和雪清，可是這是一個近乎無解的局，能夠打開這個死局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仲心一針一線的繡着面前的東西，臉上的神情晦澀不明，“她既然是言靈者，那麽希望規則會給她一個徇私的機會吧。”

“一個連自己究竟是什麽身體都不知道的言靈者要怎麽和規則做交易來換回他們呢。”風的表情很冷淡，眼神卻有着沉思。

“誰知道呢。”仲心的手上沒有任何停歇的繡着，直到一個走神刺穿了手指才稍稍的停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什麽錯覺。”幫她撿線的風也停了下來，仲心的感覺比起以前更加的敏銳，有時候甚至能夠堪比預言，不關注也不行啊。

“在小葉沉默着走出去的時候……我竟然感覺從她身上看見了老師的影子，以前每當出現什麽難以解決的事情的時候，老師也會那樣沉默着待在一個地方直到有結果。說完，仲心仿佛也覺得自己的感覺有些錯亂，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老師怎麽可能會變成這樣，禁術的反噬是不大可能出現這樣的狀況的。”

“老師有着常人的感情和執着，卻因為當年的事情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心，她遇見這種事情是不會管的，任何與她無關的人都不可能牽動她的情緒。”風篤定的語氣之中有着些許的悲哀，他們的老師從他們遇見她開始就一直是一個冷心冷情不在乎任何與自己無關的事情的人，他們會被收養也僅僅是因為他們的老師覺得這是有必要的，這一點是她成為最冷酷的幻之審判的最重要條件。

“是我想多了吧。”仲心自嘲的笑了笑，“現在這個樣子和以前我們遇上的那些也許再也不會有結果的故事有什麽區別呢。”

“別管那些了，這也不是我們應該幹涉的。”風把一個要用的線團放到了她的面前，“春祭要到了啊，到時候才是真的忙碌到死。”

“是啊，春祭要到了。”仲心揉了揉自己的臉，突然間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春祭之後，小葉一家就要走了吧……”

拿到了最重要的兩樣東西秋葉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仲心說的話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到在她看來這大概真的是一個無解的局。

如果東西不拿過去，青越和雪清依然會是這樣永遠分別，一個什麽都忘記了，一個永遠的在看不見的地方尋找着她。

相愛的兩個人卻不能相守，這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之一了。

現在，這個兩難的選擇就放在她的面前，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選擇了。

“如果把這個交給他們的話，就是生死永隔，如果不交給他們的話，永遠這樣下去……”秋葉看着天華錄和旁邊的兩樣東西，臉上的表情顯得相當的糾結，“可是不論如何，不論哪一個我都不想啊。”

【這個世界上沒有多少兩全其美的事情，又得到就要有付出，甚至沒有得到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這在那個時候你不就已經明白了嗎。】

“誰！誰在說話！”秋葉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這個聽不出什麽特征的聲音讓她感覺到了本能的不好。

【把東西交給他們吧，這樣他們還是有一個結果的，這樣不是很好嗎。】

秋葉緊張的四處張望，這個聲音實在是太讓人不舒服了，簡直是讓人從心底感覺到惡心和厭惡。

【交給他們吧，反正他們想的不過就是再見一面，妖精的生命那麽漫長，總能夠等到輪回的。】

“等到輪回？”秋葉抱緊了懷裏的天華錄，臉上的表情在不知不覺間也出現了變化。

【是啊，輪回啊，反正都是一片空白的靈魂，進入輪回之後反而能夠複活啊。】

“複活是什麽意思？”秋葉詢問，這個聲音好像能夠給她提供一個解決的方法。

【只要找回她的一切，然後在她進入輪回之前将她的靈魂帶走，放入身體之中不就是複活嗎。那樣的話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不被任何人打擾的永遠在一起。】

秋葉幹淨的琥珀色眼眸中多出了些許的奇異的顏色。

【不過是複活一個普通的人類而已，對于你來說從來都只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我，一句話的事情？”秋葉的表情有些不解，為什麽這只是她一句話的事情，為什麽她能夠做到這個？

【因為你還有要去找的人啊，你不是還想要找到你的哥哥嗎？找不到他可不行啊，那可是與你的靈魂同樣重要的人啊，找不到他，你和這兩個人也沒有任何的區別啊。】

“哥……哥……”秋葉的表情有些茫然，“我還有哥哥嗎？”

【只要将那個女孩子複活，你就将得到關于你哥哥的線索，在猶豫下去，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那才是真正的和你有血緣關系的人，你不過是取代了另一個人的位置才留在這個家裏而已的啊。】

秋葉沒有說話，表情茫然而又驚恐。

【去吧，把那個女孩子複活，然後就出發去找你的哥哥，直到找到他為止，那樣你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安寧。】

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