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輕點
大街上還有不少人來往, 路邊的人行道上, 月光透過茂密的樹葉落下斑駁陸離的亮影。
許蘩走到路邊打算坐公交,摸了摸口袋, 發現沒有換衣服, 身上沒錢。
她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 将身上少年的衣服脫下來, 重新塞到陸時生手中。
她眨着黑晶晶的大眼睛,手指比劃了下,嘴吧腫了似的有些翹。
“你要去哪裏?”陸時生追上去。
她甩開他的手。
“我送你回家,你身上又沒錢, 一直走到什麽時候。”
你還好意思說!
許蘩氣的身體顫栗, 像個啞巴有苦說不出。
陸時生挑高眉梢, 牽住她的手說:“好了,不要生氣了, 都是我的錯,我跟你認錯好不好, 以後我不會不經過你的允許強親你,你要是覺得很委屈,幹脆你把我摁在樹上随便怎麽玩, 嗯?”
簡直不要臉到懷疑人生。
許蘩深吸口氣, 揉了揉腦袋,暈沉沉的不舒服。
陸時生捏住她的下巴,湊近看了看那整潔的貝齒, 瞳仁幽深地凝住她花瓣似的唇,粉粉糯糯的,親上去,命都願意丢給她。
什麽時候他這麽喜歡她了。
“是不是很難受,舌頭又疼了嗎?我給你吹吹吧。”
“啊……”不要!她扭頭,往前走,身後的陸時生雙手插兜,跟着她後面走過一段漆黑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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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後,她看也沒看身後的陸時生,徑自爬上樓梯,走到拐角處,眼睛透過扶手往下瞄了一眼,那人掏了掏口袋,摸出包煙,修長的手指從中抽出一根,娴熟地點燃,啪嗒啪嗒地把玩着打火機,點點的星火照亮陰冷的過道。
過了個幾秒鐘,陸時生沒有要走的意思,抵着雙腿,倚靠牆壁,微微仰頭,吞雲吐霧。
也不知過了多久。
他的目光恢複平日的寡淡,單手抄在口袋裏,筆直的身體越走越遠。
許蘩從拐角處站起身,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呼出口氣,沒多想打開門。
“蘩姐,你回來啦,怎麽這麽晚啊?”剛進房門,便看見洗了澡,吹着頭發的薛柔。
她嗯了一聲,不多做解釋,把門關上。
“搞什麽啊,說話都不會說了,大半夜才回來,出去跟誰搞一起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還不是跟你那些個情哥哥鬼混!”薛柔把吹風機放在架子上,擦着發乳仔仔細細的打理自己的長發。
一想到許蘩在學校比她受歡迎,捏緊梳子柄角。
氣死她了!
早上的課眨眼之間就過去了。
餐廳穿梭着來來往往的學生,不時會看見幾個與衆不同的少年從眼前走過,發色極為惹眼的頭發引得女學生紛紛側目。
許蘩看了眼菜,一天沒有開口,也不知道吃什麽,舌頭傷到後腫了,口中始終蔓延着鐵鏽腥味,胃口也沒了。
阿姨看着她一直盯着紅燒魚發呆,問:“小姑娘,想吃什麽,阿姨給你盛。”
她抿了抿唇,搖頭,張了張嘴,發出一個軟軟的調子。
“啊……”
陸時生突然從身後竄出來,拿着一個小瓷碗,說:“給一碗白粥就好。”
阿姨接過後,笑:“只吃粥會不會太餓了。”
“餓不了幾天。”他接過粥碗,拉住要走的人的手,不容拒絕道:“跟我一起坐那邊。”
“啊……”不要。她鼓着腮,氣囊囊地瞪着他,被他拉到餐廳一角。
陸時生端着餐盤坐在靠着窗戶的位置,這裏涼風迎面,散去身上的熱氣,讓人頗為清爽。
許蘩大熱天的脫掉了校服,身材纖細消瘦,一眼看去白白淨淨。
裏面寸着身簡單樸素的格子舊襯衫,蓬松的長發紮着個馬尾,幾縷發絲溫順的貼在耳邊。
她一聲不吭的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喝粥,餐廳有空調,粥不是太燙,但是碰到傷口依舊疼的皺眉。
“能喝麽?”他問。
許蘩點頭,不說話,長長的睫毛撲閃的像蝶翅,側面給人的感覺清純空靈。
陸時生夾了塊紅燒魚吃,目光直勾勾地凝視她的側臉,小丫頭長大了,越來越漂亮。
這是一種非常不爽的現象。
“同學,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對面站着位可愛的女生,模樣乖巧,給她一種頗為熟悉的感覺。
也許女生跟她一樣有雙炯炯明亮的大眼睛,感覺親切無比。
那女孩朝她甜甜一笑,“這邊有風,不會太聒噪,你們不介意吧。”
許蘩點頭,随便坐,沒意見。
陸時生開口,毫不憐香惜玉:“看不見我們要談戀愛嗎?後面也靠窗,你坐那兒。”
“我、對不起對不起。”女孩搭讪失敗,臉色通紅,尴尬的瞥過衆人視線,繞開了。
許蘩慢吞吞的喝粥,想管也力不從心,自己還是個傷殘患。
陸時生靠在她身上,從後面伸手摸着她軟軟的發絲,嘴角笑意明朗,“多喝點,我給你再盛一碗。等你舌頭好了,你想吃什麽,哥哥都給你買。”
她扭頭避開他的親昵,吐出口氣。
路道中間男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自然這些都跟她沒有關系,只是很吵鬧。
陸時生眸色黑沉,左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側臉對她痞氣一笑,薄唇勾起優美的弧度,聲音低沉:“你要是一直這麽啞着,也挺好的,哪裏都去不了,也沒辦法跟別的男生說話,就這麽乖乖呆在我身邊。”
神經病!
許蘩抿緊唇,覺得他是瘋了還是病得太嚴重。
掃過周遭鬧轟轟的學生,一眼瞥到宋靈那張驚訝的臉,蹙了下眉睫,有點撐着了。放下碗筷,套上寬松的校服,自顧的往教室去。
陸時生放下手中的叉子,準備跟上去,便被身後的聲音打斷了。
“陸時生,班主任讓你去一下辦公室。”班長楚墨站在他身後,通知他一聲,便走開了。
陸時生嗤了一聲,“媽的,真是沒事找抽,這老女人又想做什麽?”
“生哥,還是去看看吧。我看見陸叔叔也在辦公室,不知會不會是因為昨天的那些事情?”陳楷走過來,手上端着餐盤。
“昨天的事情,你們後面怎麽把人放走了,我爸早不來晚不了,媽的,挑好吉日良辰了。”陸時生不屑的哼了一聲,沒再說話,轉身就走。
許蘩如釋負重松了口氣,望向門外拐走的修長的身影,凝了半會兒,不解其意。
他要去哪裏?
陸時生午餐期間被叫走之後便沒有回來。
—
許蘩再次遇見他,反倒跟班級這些不良群體越來越近了,每天都會聽到他的事跡。
走在卵石小道間,路邊翠綠的楊柳枝随風搖擺,刮在她軟綿白淨的臉蛋上,形成一道鮮明的顏色。
許蘩在陸家長大,即使享受有錢人富裕的生活,然而性格保守笨拙,除了上進就是努力讀書。
在學校,與人之間始終保持着那份距離美。
她為人在學生老師心中認真而又文靜。學習很刻苦,懂得一分耕耘一分收獲,這跟她自身的性格也有關系,在她這樣的花季雨季,正是純善而又懵懂的時候。
教室裏,同學們嘻嘻哈哈,打打鬧鬧,上課的鈴聲還沒有響起。
許蘩坐在位上開始複習化學,她化學只能通過勤能補拙的方法去提升,這次月考化學,丢分最嚴重的還是最後大題目上。
她揉了揉眼睛,睫毛輕輕眨着,趴在桌上準備閉目養神。
“大消息!有大消息!!”
錢亮砰地一聲撞開教室門引發一陣躁動,喘着粗氣,激動道:“陸少這次闖禍了!我剛經過辦公室就聽到班導主任火冒三丈,好像是關于昨天一家KTV的事情!”
林子宗聽的腦袋蒙圈,罵道:“你他媽能說清楚點?究竟發生什麽事?”
“具體我也沒仔細聽,好像是老師收到舉報信。陸少昨天一廂情願救了一個KTV小姐,把人家客人打殘了。那兩個客人在T市有一定權利,找了陸少父親讨個說法,然後陸少父親氣來了學校,在老師面前賠禮道歉。事情就是這麽回事啦,現在辦公室可熱鬧了,外面圍了一群看戲的學生,我都被擠出來了!”
錢亮號稱二年級八卦小生,說的話自然不會有假。他喝了口水,說:“你們都不要去看,雖說是救人的事情,但是打的那兩個人有那麽些破本事,處理起來還是比較麻煩,現在學校把消息封鎖起來了,以陸家的勢力不會鬧出太大水花。”
許蘩緩緩睜開眼,眼底滿是驚訝。
陸時生被叫到辦公室是因為她的事?腦中想起那兩個男人惡心猥瑣的嘴臉,有點心梗。
喬竅剛從餐廳回來,瞟了眼臉色不太好的許蘩,問:“你咋的了,身體不舒服嗎?”
許蘩張了張嘴,只能蹦出一個音調,她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沒事。”
午休時間,大家都在睡覺。
許蘩剛起的睡意在聽見陸時生的事情後,逐漸消弭。
她從抽屜裏拿出水杯,去黑板旁邊飲水機上倒水。回頭看了眼陸時生的座位,心裏很是難受。
明明不想再欠他什麽,然而兩條水平線再一次交疊,讓人無措的慌亂。
哎,他真是個魔鬼。
許蘩喝了點溫水,喉嚨深處舒服很多,趁着下課鈴聲還沒有響起,從過道穿過走出去了。
也不知道陸時生是不是還在辦公室,教師辦公室安排在六樓,需要爬兩層。
她剛踩上樓梯準備去看看,忽然聽見一聲很響亮的耳光聲從樓梯口傳來。
腳步當場滞住。
“我是不是太寵你,才會把你教育的無法無天!人家去買小姐做什麽事,跟你有什麽關系,好端端的女孩明知道那種地方危險,遇上這種事情不可避免,非要進去勾引,你逞強好勝,最後把人給打了,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這聲音是陸鶴然。
許蘩停在原地,身子靠在扶手上,指尖冰冷,連着呼吸都變得微弱。
陸時生冷聲說:“我還沒閹了他,已經仁至義盡,你打我是因為什麽,就因為我給你丢臉?還是那兩人是你的生意道友,知道你幹的些龌龊事,被威脅了?”
“你!你個孽種,你胡說什麽!”陸鶴然頓怒,深深瞪着他。
兩父子性格有些地方還是比較相像。
陸時生淡色的唇動了動,語氣帶着諷刺的意味,說:“別不承認,你那些甜言蜜語騙騙我媽還差不多,想騙我怎麽可能。再說,你們是親兄妹,生下我,你也是後悔死了吧。哈哈哈……”
許蘩驚怔的睜大眼睛,惶然無措地看向樓梯口那兩人。不敢置信他的話,叔叔跟阿姨是親兄妹,親兄妹,那……陸時生他……
“我生下來右眼畸形,瞎了一只眼,病得很厲害,從小我的體質就不如別人,我媽把我當命一樣護着,我要什麽她都給我。她比你更愛我,生下我有多不容易,她比你更清楚。可是你呢,除了瞞着她在外面養情.婦,你為她做過什麽。對自己的親妹妹都能下得去手,生下我這個孽種,外面那些情婦你該怎麽處理?”
他舔了舔虎牙,不甚在意:“爺爺一直以來讨厭我,就是因為隔着這層關系,他老人家年輕時養過不少女人,給他生孩子流落在外,偏偏被你撞見了一個合眼的,那就是我媽,是不是家族報應啊,真的是報應,只管播種不懂負責的男人,替我媽感到可悲。”
陸鶴然臉色已經氣的鐵青,他握緊拳頭,松開他的領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哼笑幾聲,“你小子不錯,查你老子的帳了。你是聰明精細,骨子裏像我犟,長大啦,開始撬我的牆角,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自己看着辦,好自為之吧兒子。”
陸時生嗤笑一聲,不屑一顧。
這對他而言無傷大雅,不過是變成窮光蛋而已。
陸鶴然走下樓梯,瞥見梯角呆呆木木,臉色蒼白的小姑娘,微微停頓一下。
許蘩心裏一緊,吓得低着頭,不敢說話,手指緊張的攪在一起。
她從小對這個男人敬畏而感到害怕。
男人收回視線,徑自走了。
陸時生繃緊臉,脫掉了外套,衣服領口越過他的頸部,襯的他身材修長單挑,高冷禁欲系的感覺。
雙手插兜下了樓梯,看見角落裏那一小團東西,怔然半晌。
許蘩木讷的望着他,酸酸的抿了抿嘴巴,“你、還、好嗎?”
他眉尾輕顫,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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