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溺水

午後,白茵正認真的雕刻着手裏的木牌,這木料是桃花心木,雖然是叫桃花心木這個名字,但它實際上是香椿樹。本來太和香椿在唐代是作為貢品的,但這個朝代好像是老百姓普通的食用之物,白茵見白勇從地頭旁邊砍了點枝條曬幹當柴燒,她見這樹似乎年份不短了,就撒嬌賣乖要了點可用的木段來,然後就在這裏用刀子刻了起來。

因為這裏有許多野生的桃樹,村裏的人都多多少少喜歡雕點梳子之類的東西家用,所以刻刀還是很好弄到的,比如白勇就有。

白茵微凝着眉頭,她手下動作越發到了關鍵,只差一筆要把整段符文貫穿,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男孩偷摸就摸到了白茵的身後,然後暗搓搓的準備推她一把。

白茵餘光看到了男孩的東西,她不急不緩的把最後一刀收尾,然後手一捏就輕而易舉的捏住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見偷襲不成,心裏一慌就要掙紮。

白茵哪裏會給他機會,她眼神微動,一把就掰過他的手腕,瞬間就将他的手反剪。

“疼疼疼,你松手!松手!”男孩疼的哇哇大叫。

“你叫我什麽?”白茵眉毛輕挑,沒有半點心疼。

白聰見此,趕忙認錯:“我錯了,姐,姐姐,松手……”

白茵想了想,才在白聰的慘叫聲裏松開了手。

白茵剛把白聰的手松開,白聰就悻悻的瞪了白茵一眼。

也不知道他姐是背後長了眼是咋了,反正每次無論他怎麽偷襲,她都能把他揍一頓,揍他用的力氣看他調皮搗蛋的程度。

最關鍵是是每次白聰跟王秋芬和白勇告狀的時候都會換來王秋芬的嘲笑,說他一個男孩還打不過一個女孩,也不嫌丢人。白聰很委屈,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姐的力氣大到了什麽地步,他覺得他家栓狗的鐵鏈都能被白茵一把給捏扁了。

就在白聰又沒讨到便宜準備開溜的時候,他就聽到他姐問他:“你今天去哪兒玩?”

白聰看着白茵笑眯眯的,一副好商量的樣子,他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就什麽都交代了:“我和迅子他們約好了去河裏撈魚……”

說完白聰就想給自己兩耳光,怎麽就這麽說出來了。王秋芬是明令警告過他的,要是他敢下水就打斷他的腿。他完全不敢想白茵把這件事告訴王秋芬,他會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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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正好閑着呢。”白茵道。

“啊”白聰有點懵,接着他就哭喪着臉說:“咱媽要知道我把你也拉過去了,她會打死我的!”

一向乖巧的閨女跟淘氣到沒邊的兒子去瘋玩,白聰估摸了一下,他覺得自己扛不住這頓揍。

“要麽你帶我去,要麽我現在就告訴媽,你自己選。”白茵雙手環胸,閑閑的說。

白聰呆了一下,他沒想到他親姐居然這麽無恥。良久,他才一咬牙:“走,我帶你去。”

一路上,白聰見白茵時不時的往他臉上看,把他看得有些發毛,然後他梗着脖子道:“看啥看,你扭過去,別看我。”

白茵拍了拍白聰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我看你今天會倒黴,你最好小心點。”

印堂發黑,身下黑氣上湧,這可不是一般的倒黴,簡直就是倒黴透頂了,一不小心小命都得交代了。

白茵知道白聰的命格,是沒什麽災禍的,但當初王秋芬懷孕跌的那一跤被八卦盤擋了,所謂有因就有果,白聰這一劫也是因此而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并非一句空話,這一劫躲過去了,後面到成年之前他都不會有什麽劫難。

然而白聰聽了白茵的跟詛咒一樣的話,他馬上就惱了,但一想到自己打不過她,他就憋着一肚子氣,一句話也不跟白茵說了。

白茵也不在意,她把玩着手裏剛雕出來的木符,亦步亦趨的跟在白聰的身後。

到了約定地點,白聰的小夥伴看到他背後還跟着他姐,他們頓時就有些不滿。

來河裏抓魚本來就是偷摸幹的事,這讓一個外人來了,不是回去就被告密了嗎

因為白茵從來不跟村裏的孩子一塊兒玩,在他們眼裏她可不是個外人嘛。

學習好、獨來獨往,又長的漂亮,衣服幹淨整潔的沒有一點灰塵泥土印,走路永遠是輕緩的,好似吹過的蒲公英一樣綿軟。明明是一個村子裏土生土長的孩子,但和他們就不像一個世界的人,和她對視都讓人忍不住怯懦。

這樣的人,又有誰會喜歡。

王秋芬曾經一度為白茵這不與別的孩子親近的性子發愁,卻被她一句話給堵了回來,“你總不能讓我和那些男孩比誰尿的遠吧?”

白茵也很無奈,她不大記得她以前小的時候有沒有過類似的情況,只她在村裏光見小孩子撒尿和泥都有好幾次,在見到她以後還熱情的非要拉着她玩。男孩子呢,要麽是爬樹偷人家院子裏的棗子,要麽是脫光了下河摸魚。

這幾個哪一個活動好像都不大适合她參與。

白聰口中的迅子大概有十二三歲,比白茵還大一些,他拉着白聰問:“你咋把她給帶來了?”

等會兒他們還要脫褲子呢。

白聰也是一肚子氣,于是他就把被白茵威脅的事告訴了迅子。

迅子同情的看了白聰一眼。

白聰更加郁悶了,他大概是村裏家裏有姐姐妹妹裏面過的最慘的男娃了。他出生的時候沒有讓人給起名,是白勇随口說了個聰明,他就叫白聰了,然後王秋芬給他起個小名叫狗剩。他聽說他姐起名的時候還給老李頭半拉豬腿呢!

一想起那豬腿,白聰就心疼的一抽一抽的,那可是半拉豬腿啊,夠吃多少頓豬肉炖粉條了啊!從他記事開始家裏都沒吃幾頓肉!

因為那是他姐,她穿剩下的衣服無論合不合适他都得接着穿,她用的東西不用壞也輪不到他。這倒也不是王秋芬和白勇偏心,可家裏條件達不到,總得委屈一個。剛巧白聰是小的,只能讓他用舊的東西了。

長此以往之下,白聰和白茵關系并不好也不是沒有根據的。孩子的心思總是最纖細敏感的,一點點的偏斜都會讓他們覺得不公平。

憑什麽他姐能有的東西他就沒有呢?

白茵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白聰只要鬧她鬧的不過分,她也不會去計較,在王秋芬揍白聰的時候她還會攔着。久而久之,她還真有種有弟弟的感慨。

——

午後的日光毒辣的很,白茵就安安靜靜的坐在樹蔭底下,然後甩着一根長長的柳條。

白聰他們見白茵也不吭聲也不下水,他們也不理會她,一個一個脫了衣服就往水裏跳。

白聰混跡在孩子群裏,他時不時潛入水中,然後撈一條魚上來看看大小,如果太小他就嫌棄的又把魚扔回水裏,如果魚還算可以,他就往岸上扔。

白茵想了想就随手用柳條編了個簡陋的筐子,把魚裝起來。

其他孩子見了,眼睛亮了起來,然後紛紛道:“幫我(們)也編一個吧。”

這時候隔閡倒是忘的快。

白聰幸災樂禍的看了小夥伴們一眼,他姐是啥人他還不了解

果然,下一秒白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不編。”

白茵說完就沖他們笑了一下,然後又坐到了樹下。

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後,所有人都有些不滿,于是他們連白聰都不待見起來了。就這樣,白聰也有些不高興。

河水一點一點洗去暑期的燥意,太陽一點一點偏移,直到夕陽西斜。

“狗剩兒,該走了。”迅子用上衣把魚兜在裏面,沖白聰喊。

白聰正瞄準了一條大魚,他怕把魚吓跑了,就沖迅子擺了擺手。

迅子看白聰要逮大的了,他也不走了,把魚一放就盯着白聰的動作。

白聰看到眼前肥碩的魚,他眼睛爆出光來,然後蹑手蹑腳的趟過淺水。

魚停了下來,嘴巴開合了兩下把白聰下的蚯蚓給吃了下去。白聰見狀,一個虎撲就躍了過去。

抓住它的尾巴了!白聰心裏一激動,然而下一刻在魚的劇烈掙紮下白聰脫了手。

足足有兩三斤重的草魚,白聰怎麽舍得放手下意識的,白聰就沖着魚逃跑的方向游了過去。

然而到河水中央的時候魚早就跑的沒影子了,白聰氣憤的拍了一下水。就在他想往回游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腳好像被什麽纏住了。

白聰睜大了眼睛,他死命的巴拉着水,腦海裏滿是恐懼。

白聰溺水了!

和白聰一起來的小夥伴都有一瞬間的愣怔,然後兩個年紀大的孩子馬上往水裏趕,其中一個就是迅子。

就在迅子趕到白聰旁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瘙他的腳,并且有纏上來的趨勢,頓時他就想到了奶奶給他講的那些水裏的故事,他渾身一個激靈,“快跑,有水鬼!”

迅子一聲大叫,把另一個去救人的也給吓了一跳,驚吓過後兩人都死命的往外游。

迅子和那人上岸後就看到其他年紀小的都受驚跑了,而白茵也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樣。

迅子咬牙,“我倆去找人過來。”

說完迅子就拉着那人跑了。在遠遠離開水邊以後迅子就隐隐有個感覺,狗剩這次恐怕救不回來了。

白聰在水裏掙紮,漸漸的他那點力氣要被消耗殆盡了,他似乎感覺到了周圍沒有人來救他了。白聰有些茫然,也有些想哭。

他是不是要死了他才九歲,肉還沒吃夠呢!

白茵的視線穿過水面直達水底,那裏有一個形容模糊,甚至沒有臉的女人在拽着白聰的腳往水裏拖。

白茵眼睛一眯,輕喝一聲:“孽障!”

白聰隐約間似乎看到他姐往河這邊跑,他掙紮的更厲害了,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不想讓她過來。

她又不會游泳,過來幹嘛!

白聰胡亂的叫着,然後踢腿,想要把纏住他的水草給踢斷。

然而下一秒,白聰覺得自己或許是水喝多了,都産生幻覺了。因為他好像看到了他姐長了翅膀……飛、飛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聰:我姐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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