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被救

李有德只覺得眼睛火辣辣的疼了起來,腦袋也被打得嗡嗡直響。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更疼得讓人抓心撓肝的難受。

春桃沒工夫欣賞李有德難受的樣子,爬起身來抱起張啓思就跑。

誰知道眼睛和腦袋都受了重創的李有德居然爬了起來,惱羞成怒的朝春桃追了過來。

他的眼睛通紅,鮮血又順着額頭往下流,再加上一身的暴戾之氣,跟剛出地獄的惡鬼有幾分相像。

春桃絕望了。她以為一把辣椒面再加上一塊石頭對付李有德綽綽有餘了,沒想到只是惹怒了他。

将手中的石頭朝着李有德扔了過去,春桃轉身就跑。

李有德沒工夫管張啓思,一門心思要抓住春桃。

春桃将張啓思放在地上,指着村子的方向,道:“大寶聽話,自己先回村子。”

她只想将李有德帶的遠遠的,這樣她的大寶兒不至于受到傷害,至于會不會凍着,能不能找到回村子的路,都得看他們娘倆的造化。

春桃用盡所有力氣往前跑,最後還是被李有德撲倒了。

她緊緊閉上眼睛,準備咬舌自盡。

死之前,她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下輩子能夠投胎到一個爹娘疼愛的好人家,再也別遇到李有德這樣的惡心人。希望她的大寶兒能夠活下去,順遂一生。

“啊!!!”李有德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嚎叫聲,把正準備了結自己的春桃吓了一跳。

她一睜眼,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李有德的肩膀上插着一把殺豬刀,正在滿地打滾。

村子裏那個能止小兒夜哭的殺豬匠陳興平正冷冷的看着他。

陳興平身形高大,五官如同石頭雕刻出來的一般,雖然立體,但是很冷硬,不笑的時候震懾力十足。并不是時下美男子的樣子。

可在春桃的眼裏,站在月光下的陳興平如同戰神下凡一般,氣勢非凡。

不遠處,兩大扇豬肉并一個竹筐放在地上,看樣子他是從鎮上回來,正巧路過。

“你沒事兒吧?”陳興平看也不看春桃,冷聲問道。

春桃疑惑的望向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問自己。

被春桃那如同小兔子受驚一樣的眼神盯着,陳興平很有些別扭。他點點頭,眼睛仍然緊緊盯着李有德,防止他有什麽動作。

“我沒事兒,”春桃低聲道,“多謝你。”

陳興平又點點頭,走到李有德面前,拔出了他背上的刀。李有德嚎叫一聲,滾出去挺遠。

“你這樣的人,欺辱婦人,實在不配活着。”陳興平舉起刀,冷冷的道,“我常年殺豬,還從來沒有殺過人,想來殺人跟殺豬差不多吧?”

李有德吓壞了,他通紅的眼睛滴溜溜一轉,連忙道:“我沒做什麽壞事兒,春桃那小娘子連一根頭發都沒少!她爹說要把她嫁給我,我不過是跟自己的媳婦說說話而已!興平,咱們可是同村的啊!”

“我不瞎。”陳興平冷冷的說道,一點都沒有被說動的跡象。

“我知道我錯啦!”李有德一看強詞奪理沒有用,立馬換了口風,“我明天就去鎮上投案自首!我再也不欺負人啦!”

他看着陳興平的身後,滿眼震驚的說道:“你們怎麽來啦?”

陳興平一愣神的功夫,李有德撒腿就跑,瞬間就竄出去好幾米。

他剛剛挨了一刀,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速度,一想到身後有人要殺他,李有德使出吃奶的力氣,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

待到陳興平要去追,他已經跑的就剩個影子了。

望着李有德在雪地裏跑起來如同細狗的身影,陳興平無奈的搖搖頭,這樣也好,他只會殺豬還不會殺人呢!再說把孤兒寡母扔在這裏,他也不放心。這樣正好省得他為難。

“多謝你了,”春桃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陳興平,她與他從來沒有正面接觸過,只是聽村子裏的婦人嚼舌根,說陳興平家裏世代屠戶,一個個的都是兇神惡煞般的人物,命硬極了,最重要的是有一個私密,讓他們娶妻很難,即便娶了,也活不了多久。所以見着陳家人能躲多遠就得躲多遠。她現在也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只道:“我要去找我兒子了,多謝你。”

除了幹巴巴的道謝,春桃似乎沒別的話可說。

陳興平用眼角掃了春桃一眼,發現她根本不看自己,心裏有點失望。

他悶悶的“嗯”了一聲,背起兩扇豬肉,拎着那個偌大的竹筐,走了。

春桃勉勉強強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腿麻得不行,根本站不起來。

她用手去捶,也毫無作用。

剛才又驚又吓,再加上雪地裏雪太厚,她的兩條腿凍得夠嗆。

她着急去找張啓思,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一只滿是繭子、骨節粗壯的大手出現在春桃的面前。

春桃臉上挂着淚,仰頭望去。

陳興平一張臉還是冷冷的,只是望着春桃的眼神,帶着幾分憐惜。

春桃咬咬牙,将冰涼的手放進了陳興平的手裏。

陳興平握着柔弱無骨的冰涼小手,心如擂鼓。

他第一次握女人的手,原來是這個感覺。

春桃自然不知道陳興平有這麽多想法,她一心想找自己的兒子。

“咱倆分頭找。”待春桃站穩,陳興平放開她的手,轉身走了。

“大寶兒!大寶兒!”春桃大聲喊着張啓思的名字。她剛才跑的匆忙,根本不知道把他留在哪裏了。

“他在這兒!”一道渾厚的聲音響了起來,原來剛才離開的陳興平先遇到了張啓思。

春桃連忙跑了過去。

張啓思一看自己的娘,“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可他很怕抱着他的高壯叔叔,只敢哭不敢伸手找春桃。

陳興平皺皺眉頭,低聲道:“男子漢大丈夫,別哭!”

張啓思立馬緊緊閉住嘴,結果憋哭憋得太急,打起嗝來。

春桃這時候滿心都是受了驚吓的張啓思,反倒不怕陳興平了,她伸手抱過張啓思,瞪了一眼陳興平,嗔怪的道:“大寶兒剛才都受驚吓啦,你還不好好跟他說話!”

陳興平被春桃這樣一瞪,不知道為什麽,身上突然麻了一下。

這種感覺很是奇怪,他連忙撇開眼,想要争辯幾句,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春桃抱着張啓思,仍然要往鎮上去。

陳興平攔住她道:“你一個婦人帶着一個小娃,怎麽能在鎮上立住腳?咱們下窪村只有幾個無賴,鎮上可不知道有多少呢!還有那些要飯的人,平時看着可憐巴巴的,可專愛搶你這樣的柔弱女子!就算是這些人你都沒遇到,想去租間房子都沒人租給你,怕惹上麻煩!”

春桃生了二十年,也只去過鎮上三五次,每次都是匆匆去匆匆回,對鎮上一點都不了解。

聽陳興平這麽一說,春桃挺害怕,尤其是剛才被李有德一驚吓,更覺得人心險惡。

“要我說,你就跟我回去。”陳興平平時話不多,一旦說起來倒是頭頭是道,很有說服力,“李有德被我這麽一吓,一時兒半會兒不敢招惹你。你再慢慢物色對象,沒準能找到合心意的人呢!”

說着他又狀似無意的瞟了春桃一眼,發現春桃皺着眉,果然思考起他的話來。

陳興平覺得氣悶,沒想到春桃這麽快就想着嫁人。他肩上扛着兩大扇豬肉,一手拎着有幾十斤的筐,另一只手接過張啓思,轉身就往村子的方向走。

“我沒想着再嫁。”春桃一邊期期艾艾的說,一邊跟在陳興平的身後。陳興平已經成了她回到那個狼窩一般的下窪村的底氣,她自己卻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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