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初入太醫院

翌日清晨,官道之上,一騎駿馬朝着京城方向飛奔而來。馬上之人左手握缰,右手握劍,北風呼嘯,他身上鬥篷迎風而起,好不潇灑。及至城門口,他下得馬來,解下馬身上挂着的鬥笠,戴在頭上,方才入內。新年将至,城中好不熱鬧,那人嘴角挂着一抹笑,那笑中并無歡喜,卻是孤寂。皇城的城牆上,貼着一紙皇榜,兩個身着黃馬褂的挎刀侍衛立于兩側。皇榜上邀可診婦科疾病者入宮,可診傷寒症者入宮。那人臉上挂着一抹不屑,伸手揭下皇榜。

太醫院,院使葉之桐坐于堂上,捋了捋胡子,他開口問道:“是你揭了皇榜?”

那人答了聲是,不卑不亢。

葉之桐看着堂下的年輕人,眼中有一抹不信任:“敢問高才尊姓大名?”

那人回道:“‘尊’不敢當,在下姓簫,單名一個劍字。一支玉簫、一把寶劍便是在下。”

“原來是簫大夫”葉之桐站起身走到簫劍身前,重又背過身向前邁了兩步,問道,“想必閣下家學淵源,該是出身醫學世家吧?”

簫劍回道:“院使大人高看在下了,家中長輩無一人以行醫為生,即便是在下,亦不過學來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好傲的口氣!”葉之桐有些生氣,“你可知醫者父母心,動辄人命關天,并非兒戲。”

“在下從未當行醫作兒戲啊!”簫劍道,“醫學本就博大精深,雖說太醫院衆位大夫已屬醫術高超,但總有些方子衆位未曾見過,草湖曠野間,不缺良醫。既然院使大人您無計可施,何不讓在下試試。”

“不知天高地厚!”葉之桐一聲嘆息,“你可知,若有差錯,或有殺頭之禍!”

“不知院使大人這句‘殺頭之禍’吓退了多少大夫?”簫劍微笑道,“師父教導我‘以仁心施仁術’,在下若是醫術不精,解不了病症,告罪退下便是,斷然不會胡亂施針用藥,草菅人命的。”

“既是如此,你随我入內吧。”

簫劍搖了搖頭,心道:“果然,見到閻王前,還是要走一下滿是小鬼的路的。”

巳時二刻,景娴的軟轎自景仁門出,繞過禦花園,直奔漱芳齋。永琪已将昨晚之事告知小燕子、紫薇,是以她二人見皇後來到,并未感到詫異。

小燕子福了福身道:“小燕子見過皇額娘,皇額娘吉祥。”

紫薇領着一衆宮女行禮請安。

景娴面無表情,由容嬷嬷扶着坐到了卧榻上,而後吩咐小燕子:“格格入宮有些日子了,有些話本宮也該交代給格格,以免日後格格有什麽行差踏錯,皇上要怪罪到本宮頭上來。”

小燕子撅了撅嘴,示意明月、彩霞等人出屋關門,紫薇也随着他們一同出了去。

景娴側頭道:“嬷嬷。”

容嬷嬷微躬身道:“老奴醒得。”而後開門道,“娘娘怕還珠格格有些個詞句聽不懂,請紫薇姑娘進門解釋解釋。”面上盡是威嚴,小桌子、小凳子二人卻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紫薇入內後,先自一旁拿了手爐遞給景娴,而後道:“皇後娘娘,格格怕熱,是以這漱芳齋炭火燒得不旺。”

景娴笑着接過,示意她二人落座。

小燕子開口道:“皇額……皇後娘娘,您都知道了?”

景娴道:“皇上封了你作格格,聖旨已昭告天下,無論事實怎樣,君無戲言,你還是該喚我一聲皇額娘。”

小燕子低下頭,臉頰微微泛紅。

景娴戲谑道:“怎麽,不當我作惡人了?”

小燕子道:“您平日裏太過嚴肅了,我剛剛入宮,您就那麽嚴厲的叫我學規矩,還要那個滿臉殺氣的容嬷嬷教導我,氣都氣瘋了,還有令妃娘娘……”

紫薇急忙道:“格格……”

景娴卻笑了:“格格,教你規矩究竟是不是為了你好,将來你會知道的。現在,先想想該如何保住你這顆腦袋吧。”

小燕子聳了聳肩,伸了伸舌頭。

紫薇問道:“娘娘,紫薇真的不敢相信,您在知道了整個驚天大秘密之後,還肯替我們保守秘密,還肯幫我們……”

景娴道:“你阿瑪是個多情的皇帝,也許,愛新覺羅家的男人生就多情吧……”她雙眼有些迷離,而後道,“總該有人替他解了後顧之憂的。”苦笑一聲,她繼續道,“紫薇,你該喚我作皇額娘……”

紫薇的眼中漸漸有淚,她眨了眨眼睛道:“您肯認我?可是……”

“關起門來有何不可?你不是已喚了永琪作五哥麽?”景娴的語氣中有一抹戲谑。

紫薇笑了,眼淚卻也流了下來:“皇額娘……”

景娴笑着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紫薇身前,伸手替她擦了眼淚:“孩子,委屈你了。”

紫薇道:“不委屈,紫薇從未感到過委屈。”她拉起小燕子的手,繼續道,“我多了個姐姐,宮裏有您,有五哥肯認我,紫薇很知足了。”

景娴由紫薇扶着,重又坐回到卧榻上:“你知足了?可本宮不能見一個正牌格格在宮裏做宮女吧?”

“當然不能!”小燕子急道,“娘娘您既知道了,還是早些跟皇阿瑪說一下……”

“哎!”景娴嘆了口氣,“格格的性子忒也急了,早些說?你的腦袋不想要了?”

小燕子嘟囔道:“能留下腦袋自然是好……”

景娴眉頭微微蹙起,思忖後道:“總該想個法子讓你阿瑪注意到你,可是,又不可太過,否則……”她微微搖頭,肚子又隐隐疼了起來。

“娘娘”紫薇關切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景娴左手擱在小腹上,上身微屈,過了好一陣,方始直起,而後道:“本宮有些不适……”

紫薇試探着問道:“不若宣太醫……”

景娴緊閉雙眼,輕輕颔首。

月華門,輪班孫太醫接到旨意後,即刻命一旁的學徒跑去太醫院請葉之桐入宮。他自己縷着胡須,重又坐下喝茶。

太醫院,葉之桐命學徒提着藥箱,想了想,他叫了簫劍出來,道:“方才我見了你的能耐,即刻入宮看診,你可願意?”

簫劍道:“求之不得。”他拿過小學徒手中的藥箱,跟在葉之桐身後入了宮。

月華門,孫太醫估麽着時間站在門外等着葉之桐。看着葉之桐身後跟着的‘新學徒’,孫太醫問道:“葉大夫,這位便是今兒個早晨揭了皇榜的?”

未待葉之桐答話,簫劍道:“簫劍見過孫太醫。”

葉之桐感到詫異:“你們認識?”

簫劍回道:“院使大人,孫太醫未入太醫院前,于民間也是位醫術高超的名醫,簫劍有幸見過他行醫。可惜人各有志,醫學上有所建樹的人,終究還是偏愛深宮繁華。”

葉之桐有些急了:“你二人若是故交,待你出宮再行細聊。此刻先随我入宮看診。”

孫太醫看着簫劍的背影,輕哼一聲,嘆了口氣。

他身旁的小學徒問道:“師父,您可是認識那位簫劍?”

孫太醫擡手拍了下小學徒頭頂上的帽子,而後道:“小徒弟,師父不是教過你,不該問的不要問嗎!知道的太多,你這條小命兒有一天會保不住的!”

小學徒乖巧地低頭認錯。

孫太醫又嘆了口氣,心道:“不知道老夫這顆腦袋,過些日子還能否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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