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留下

“三三姑娘,在下唐暮商,初次見面,剛剛唐突了。”唐暮商輕聲道。

雖然唐暮商沒有将他手裏的筆擱下,雖然也沒有起身表示禮貌,但就這溫溫柔柔的一句話,三三已經覺得如在三月春風中。她想,若是沒有之谕的話,綠竹應當會喜歡面前這唐公子。可惜,人家有佳人在側了。

“三三姑娘這幾日住在我們府上,商兒要好生招待人家,萬不可沖撞了人家姑娘,知道嗎?”唐夫人叮囑道。

“知道了。”唐暮商垂眸颔首。

“之谕,你先跟我出來一下。”唐夫人囑咐完之後跟之谕招了招手。

唐夫人喊之谕出來,之谕便跟着唐夫人出去了,接着屋子裏就只剩唐暮商跟三三兩個人。

三三看出來了,其實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唐夫人是要給他倆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但是三三想,這沒用的啊!人家都已經心有所屬了,就是把她跟唐暮商用繩子捆在一起也沒用的啊!

“三三姑娘,請坐。”唐夫人跟之谕走後,唐暮商的态度竟然有所好轉。

這是不是有點兒先兵後禮的意思?三三想。

唐暮商請三三坐到一旁的圈椅上,還親自給她沏了茶,三三又覺得他是在行緩兵之計,準備給她憋個大招。

果不其然,三三剛喝了口他遞過來的茶,就聽他開口了。他緩緩道,“三三姑娘,在下有幾句話,可能有些冒昧,但還是想跟姑娘說一說。”

三三聞及此,嘴皮子不可抑制地顫了下,“你說。”

“三三姑娘想來是知道,自己來這裏是做什麽的?”唐暮商開門見山道。

“知道。”三三坦誠地點點頭。

“那三三姑娘應該也知道,我就快死了。”唐暮商道。

三三突然有些接不住話,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點頭吧,感覺有點不太尊重人,像是在咒他似得,搖頭吧又太假。

就在三三猶猶豫豫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唐暮商說話了。他說:“我一向不贊同沖喜這種迷信風俗,但我爹娘執意如此,我勸說不住。如今他們将姑娘帶來,我其實是心有愧疚的。三三姑娘嫁給我,注定是要守活寡,我不願意自己臨死前還搭上一個無辜人,姑娘若是不願意,但可直說無妨,我一定拼死保全姑娘離開唐家。”

他這是要趕她出唐家的意思,三三聽出來了,雖然比較委婉。

“我……”三三真不知道該怎麽回他。

他說拼死保她離開唐家?怎麽個保法?本身他就快死了,萬一為了讓她離開唐家,加速了他的死亡,那這罪責該怪到誰頭上。

“若是姑娘想留在唐家也當然沒問題,爹娘說三三姑娘無父無母,想接過來照顧。這樣,我死了以後,他二老也有個慰藉,姑娘餘生也有個安生之處。”唐暮商轉口又道。

他這是将兩條路都擺出來了,好話也全都讓他說完了。現在三三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才顯得自己比較明事理。

三三想了想,最後有些不确定地問他,“唐公子喜歡之谕嗎?”

若是他跟之谕确實情投意合,那這唐家她實則是不用呆了的。可萬一他跟之谕還沒到那地步,那她是不是可以留下來幫綠竹争取一下?

似乎是沒想到三三最後會問他這麽個問題,唐暮商明顯愣住了。過了好半天,他才有些回過神來。他吶吶道:“三三姑娘怎麽問這個?”

“我今日既然跟眉姑來了,就說明是願意嫁給你的。可我在來之前并不知道你身邊有個之谕姑娘。你們在一起五年,若是兩情相悅,直接與我說明便是,我是萬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情的。”三三直接道。

“我……”三三将話題引到之谕身上,委實将唐暮商吓了一跳,他沉吟一聲,沒了下文。

三三看他這态度,直覺自己沒戲了,心涼了半截。然而就在三三已經放棄的時候,唐暮商開口了。

唐暮商說:“那姑娘既然不介意我的情況,就暫且就先住下吧。”

唐暮商這句話明顯對三三有所保留,三三不是傻子,能猜到他跟之谕之間确定有某種暧昧不清的關系,但是他不願意告訴自己。

但三三轉念想,他能讓自己留下來就說明還是有希望的。只要有希望,那一切都好說。

三三被眉姑安排住在唐暮商院子的東面一側的廂房內,據說原來之谕跟他住一個院子。現在三三來了,之谕就搬到了別的院子。

之谕原先每日都會跟唐暮商在一起,給他看病,幫他熬藥,陪他說話、散步、寫字看書,照顧他日常起居。三三來了後,這些就都由她接受,包括熬藥、喂藥。現在除了每日清晨的定時問診,之谕會過來這間院子,其餘時間,三三幾乎都見不到她。

三三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像是唐家沒用花錢從外面買回來的下人,除了唐暮商的吃喝拉撒她不能替他做之外,其他的任何大小事宜,都要她親自動手服侍。明明之前眉姑跟她說,她到了唐家就有人伺候了,結果好了,改她伺候她家少爺了。

不過眉姑說,這叫促進感情。

所幸唐暮商脾氣好,三三才不至于有那麽多怨言。

三三來到唐家的第二天,一大早被一個侍女從床上拎了起來,飯也沒吃就被領到了唐暮商屋子裏,讓她伺候唐暮商更衣。

侍女叫妙菱,是唐暮商院子裏的下人,打唐暮商很小的時候就伺候他,比唐暮商年長一些,因為得唐夫人肯定,所以在唐家算是比較有地位。妙菱心直口快,做事風風火火,容不得別人在自己面前拖沓。

三三在住進到唐家大門前,眉姑曾跟妙菱交代,三三未來是要做唐家少夫人的,所以往後唐暮商就由三三伺候,不容許別人插手半步。

眉姑既然交代下了,那妙菱自要嚴格執行指令。

三三那時沒睡醒,腦子還是懵的,兩眼茫然的盯着唐暮商。唐暮商則坐在床上,身上只着了中衣。他也很困惑,不知道該自己站起來穿衣服,還是坐着等人伺候。

妙菱看着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沒個反應,就用胳膊捅了下三三的腰窩,“上去扶少爺起身啊。”

三三被妙菱捅了一胳膊,頓時回過神來。她怔怔地上前,兩手攙着唐暮商的胳膊,還沒等她使力,唐暮商自己就站起來了。

“妙菱,三三姑娘剛來,算是唐家的客人。我有其他人伺候,你實在不必讓她伺候我。”唐暮商對妙菱道。

“少爺,三三姑娘不是唐家的客人,她是未來的少夫人,伺候少爺自是少夫人分內的事務。你們快成親了,總不能等成親後少夫人再學這些事情吧。”妙菱恭敬道。

要說唐暮商是真的脾氣好,對下人脾氣也好,妙菱能這麽跟他說話,都是長年累月被他縱容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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