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1)
李長秀去找了梁啓華, 她實在是忍不住了, 無論她出現在哪裏,只要一回頭, 狗剩就一定會在她身邊,有時候是在樹後面,有時候是在圍牆後面,甚至她回到家, 走出房門的時候,都能看到他的腦袋出現在牆頭。
他什麽也不說,看到自己看過去就笑。
李長秀不知道怎麽形容那種笑,帶着惡意的、神經質的意思。
這樣的狗剩讓李長秀感到害怕。
她甚至在反省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找狗剩, 為什麽要給他出那樣的主意。
梁啓華是在下工去報工分的時候被李長秀叫住的,當時還有不少人在報工分,見李長秀叫住梁啓華時,忍不住将看熱鬧的視線在倆人中間轉悠。
梁啓華忍着怒氣,到外面等李長秀。
人都走了之後,梁啓華走進去, “你怎麽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叫住我呢?”
他可不想和李長秀扯上什麽關系,這要是落在李大柱眼裏,對他可不是什麽好事。
李長秀白着一張臉,憤恨的瞪着梁啓華,“你還好意思說,你不是說已經和狗剩說好了嗎?怎麽現在他天天來找我?”
梁啓華眼睛一轉,狗剩的傷還沒好, 但是已經可以下地了,這段時間他也見到狗剩在大隊裏轉悠。
“我是說好了,可你不是還沒把推薦信給我嗎?你跟我說了多少次快了快了,都他媽快半年了,顧芳都走了,結果我連推薦信的影子都沒看到。”就算他沒說,但這會也不能說出實話啊。他幹脆反問李長秀為什麽到現在,還沒弄到推薦信。
李長秀咬牙,梁啓華就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非得見着好處才行,“我不管,你去和狗剩說不要再來找我了,這件事跟我沒有任何關系,不然推薦信,你這輩子都別想拿到。”
她其實已經改了梁啓華去年的工分,但這個推薦信的标準也不是只看工分。顧芳這種走歪門邪道的暫且不說。她爸李大柱倒是對梁啓華印象不錯,但印象不錯沒用,去年梁啓華的表現一般,和隊裏人相處不行,還不如黃國慶熱絡。
梁啓華看了李長秀兩眼,忽的冷笑一聲,“行,我去找狗剩,李會計,下次招工的,我希望能看到推薦信。”
李長秀自然應是,先把狗剩解決了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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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了家裏,李大柱和李長根坐在院子裏,見到她回來的時候,李大柱眼睛一眯,“我聽說你今天叫梁啓華談事?”
這事還是李長根聽到的,回來後就告訴了李大柱。
李長秀瞪了李長根一眼,對着李大柱點頭,“對,談了工分上的事,爸你知道的,他們知青點的工分都是梁啓華一個人報的,我怕弄錯了又跟他對一遍。”
李大柱倒是沒多想,伸手撓了撓肚子,“行,認真點沒錯。”
這事就算過去了,李長秀舒了口氣,轉身進了自己房間。
李長根等她關上門,趕緊湊到李大柱旁邊,“爸,我咋覺得長秀不對呢?大家夥都是派一個人統一報的,咋別人不重新對,偏要和梁啓華對呢?我實話說,那小子您是喜歡,但我可不喜歡,總覺得花花腸子可多了。”
李大柱睨他一眼,“你話怎麽那麽多呢?你媳婦兒懷孕你還不看着她去,跟我唠這些幹啥?”
李長根扭扭捏捏的站起來,“算了算了,您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吧。”
而另一邊,梁啓華去找了狗剩。
狗剩這段時間跟着李長秀,看她躲着自己驚恐樣子,心裏很是舒服。當初要不是這個女人教唆自己,他也不會冒着膽子去打王知青的主意,結果倒好,自己被揍得養了好幾個月的傷不說,還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偷雞摸狗了,隊裏的人都精怪了,上次自己順手拿了李家的一個雞蛋,就被李老頭揪着說要送去警察那。
吓得他雞蛋馬上放了下來,生怕隊裏的人看自己不順眼就真去叫警察來抓自己了。
看到梁啓華過來的時候,他正蹲在家門口,嘴裏叼着一根草。
“狗剩是嗎?”梁啓華不樂意和狗剩這種人打交道,但為了自己的推薦信,他又必須得來找他,而且面上還挺和氣的。
狗剩奇怪的瞅着他,這梁知青看到他們不是向來沒什麽好臉色嗎?咋這會笑得這熱情呢?
“咋的?找我啥事?”狗剩斜睨着眼睛,有些不耐煩。
梁啓華忍着氣,“我看你這段時間天天不上工,老是跟李會計後面,是咋回事?”
狗剩歪着嘴,“喲,梁知青管得還挺寬?我這不是喜歡李會計嘛,就樂意天天看着她,所以才跟在她後面啊。怎麽?梁知青也喜歡李會計?看來李會計勾的人還挺多的嘛 。”
他說話吊兒郎當的,梁啓華很是厭煩,喜歡李長秀那個心思惡毒的女人?梁啓華還想多活兩年呢,“不是,我來呢,就是想和你說,做事別太過分了,畢竟有些人你可惹不起。”
狗剩嫌棄的擺手,“那你就別操心了,不就有個隊長爹嘛,嘿嘿,我也挺想有個隊長岳父的。至于你,要是喜歡李會計,就追呗,找我是個啥事啊?”
梁啓華哪裏被人這麽嫌棄過,還是一個隊裏的混子,他臉色沉了下來,“狗剩,我就明着跟你說吧,之前李會計叫你的做的事,你最好爛在肚子裏,不然我就讓你爛在泥裏。還有,就算你跟着李長秀,有什麽用呢?像你這樣的人,這輩子也就只能打打混子了。要是被李隊長知道你纏着他女兒,我看你還能不能在這待下去。”
狗剩呸的一下将嘴裏的草根吐掉,擰着唇開始笑,“嘿嘿,你這麽一說,我還真要試試了,看看李大隊長能拿我怎麽辦?”
梁啓華只覺得他笑得不大對勁,眼神中都帶着瘋狂,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想撲上來咬他一口一般,他心一虛,匆匆扔下一句,“你好自為之。”便趕緊走了。
狗剩還蹲在門口,眼睛盯着梁啓華走的方向,內裏有黑暗在翻滾而出。
……
自從上次找梁啓華再和狗剩說一次之後,已經連着半個月沒看到狗剩了,李長秀将提着的那顆心放下,看來狗剩是識趣,不會來找自己了。
只是,心底不知為何,還是有些不安。
中午從辦事處回去,她得做好飯送到田地裏;原本這活是她張臘梅幹的,只是張臘梅現在懷着身孕,肚子漸漸大了一些,就在地裏幹一些輕省的活,中午就不用再趕着回來做飯了。
不過李長秀覺得張臘梅是裝的,就她那魁梧的身板,懷個孩子不是什麽輕松的事嗎?就她嬌貴些,連飯都不做了。
她心中不忿,只是之前張臘梅抱着肚子回了娘家,然後那個劉桂鳳就帶三個高壯的兒子過來了,她個就聳拉着腦袋蹲在一旁,沒用得很。
那劉桂鳳說得難聽,別人家女兒嫁過來就不當個人看,懷着身孕又要下地又要洗衣服還要做飯,自己家的女兒就當個千金小姐似的,啥也不幹。這哪是取個媳婦兒,是娶了個長工放在家裏吧,連工錢都不用給。
說要是他們李家不看重她閨女,那他們就把人接回去,這孩子也不要了。
說得她爸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
她哥當時就鬧了,說不行,不能讓張臘梅回去。
其實她到底覺得挺好,這張臘梅自從懷了孕就嬌貴了起來,雖然她媽寵着她,不讓她幹活。可張臘梅在家裏摔摔打打,指桑罵槐她也不是聽不見。
所以這樣的女人,還不如回家去呢,也不知道她哥長得了雙什麽眼睛,還就看中了張臘梅。
那天劉桂鳳說完,她爸就陰着臉讓她以後負責做飯洗衣服,說她不懂事,嫂子這麽辛苦也不知道幫襯,還當着劉桂鳳的面數落了她媽一頓。
當時劉桂鳳和張臘梅那解氣的表情,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從那天之後,這張臘梅在家就啥也不幹了,不止不用幹,每天還得吃顆雞蛋。
李長秀把飯做好,裝進籃子裏,然後又煮了一個雞蛋裝起來,往家裏人下地的方向走去。
現在七月中了,正是忙的時候,地裏的早稻得收起來,還有些花生豆子啥的,都得收起來了。
去年下了好幾場大雪,今天地裏就肥沃一些,連蟲子都少了不少,收成好得不行了,整個第六大隊的人幹着活是累,但看着這收成,心裏也高興,畢竟這樣關系到他們的年底能分到多少糧食。
張臘梅分到的活是看着谷場,因為往年發生過有人因為家裏沒糧食就來隊裏谷場偷糧食的事,從哪以後,這谷場就得人過來守着,晚上也會安排兩個人。
但是白天來看谷場的一般都是身體不太好的女人,張臘梅懷了孕,李大柱作為公公,再加上劉桂鳳這個親家又帶着家人裏鬧過,所以就給張臘梅換到了這來看谷場。
和張臘梅一起的還有一個叫馬桂花,這馬桂花從小就是個矮個子,到現在都快六十了,也沒長高過,嫁了個傻老頭,生下的孩子也是個矮個子。不過這馬桂花性子好,笑呵呵的,就是有一點,嘴碎。
張臘梅過來後,除了看着谷場,也沒啥事幹,就和馬桂花聊聊天。
馬桂花也愛聊啊,知道的事也多,什麽吳家的二兒媳婦和高家的三兒子勾搭到一塊了,倆人鑽草垛子被吳家二兒子逮個正着,什麽陳家的老頭子跟楊寡婦搞在了一起,隊裏還有人專門到了晚上就去聽牆角啥的。
張臘梅以前就是個大閨女,玩得好的也是隊裏幾個同齡的姑娘,這些事還真不到,所以聽馬桂花說這些也覺得有意思。
李長秀送飯來的時候,馬桂花說得正帶勁呢。
“給你送飯來了。”李長秀沒什麽好臉色的把飯一放。
張臘梅抱着肚子站起來,“怎麽來得這麽晚?我可早就餓了。”
李長秀冷笑,“餓了就自己回家做去啊?給你送來了還不樂意,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說罷,轉身就往外走了。
張臘梅也不生氣,反正她男人說了,公公婆婆都在給這小姑子找男人了,遲早得嫁出去,總歸現在不是她做飯,每天清清閑閑的,李長秀不樂意那也得伺候她。
至于她那兩個之前裝瞎子的公公婆婆,以後得指着她男人,把她得罪太狠可不行。
“你這小姑子,可真不好說話。”馬桂花悄悄的湊到張臘梅身邊。
張臘梅将碗筷拿出來,聞言瞥了馬桂花一眼,“又有啥想說的?反正她也是要嫁出去的,這麽大個姑娘,總不能一直賴在家裏,嫁出去了我也懶得看她。”
馬桂花眼饞的在那顆雞蛋上掃了一眼,“是這個理,不過你婆家還挺看重你的,我瞅着你每天都吃雞蛋呢。”
張臘梅把雞蛋殼剝開,一口就下去了半個,“還行吧。”要不是她媽一趟,這雞蛋啊,她可吃不上嘴,還是她媽說得對,女人啊,就得有個好娘家,自己也得硬氣點,不然誰都欺負自己。
不過她可不會和馬桂花說婆家這些事,她嘴太碎了,誰知道什麽時候說了出去,然後穿到別人耳朵裏可能又是另一種意思了。
李長秀走在田埂上,一肚子的火。
飯也送了,結果還嫌棄自己送的晚?真的是嬌貴得不行了。
谷場在村後頭,位置比較偏,中間還得穿過一片林子,這林子長的就是些雜樹,中間又一條寬道,平時把糧食送過來都從這走。
現在正是吃飯的點,林子裏沒人走,李長秀這段時間送飯過來也走慣了,一頭就紮進去了。
天熱,樹上蟬鳴叫個不停,大太陽曬着是真的熱。這也是她不樂意做飯送飯的重要原因,做個飯得出一身汗,送個飯又被大太陽曬,又得出一身汗,身上有味不說,還得曬黑,那多糟心啊。
走進林子的她還松了口氣,畢竟太陽曬不到這,雖然熱,但沒太陽曬着就舒服了不少。
不過走了幾步路,她就覺得不對了,猛的回頭一看,她眼睛瞪大,“你怎麽又來了?”
狗剩身上的衣服松垮垮的吊着,整個人瘦得像猴精似的,眼神陰暗的直勾勾盯着李長秀,愣是把李長秀在這大熱天裏吓出了一聲冷汗。
“你,你要幹什麽?”李長秀小心的往後退着,她覺得狗剩不大對勁。
“李會計,你怕啥啊?你可有一個當隊長的爹,做了壞事我都不敢把你說出來呢,這麽膽小幹啥?”狗剩嘴角勾着,說出來的話陰陽怪氣的。
李長秀聽他這麽說話,也不怕了,對啊,她爸可是大隊長,怕狗剩幹啥啊?他要是真的敢對自己做什麽,那就讓她爸把狗剩和他老娘趕出去。
她也不退了,站在那瞪着夠什麽,趾高氣昂的樣子,“你知道就好,你要是敢對我做什麽,我爸可不會放過你的。你要是還想在第六大隊待着,就老老實實的。不然啊,我就把你和你老娘都給趕出去。像你這樣的混子,我看你能去哪。”
呵,她怕狗剩幹啥?這種爛泥一樣的人,有什麽值得自己怕的。
狗剩陰着臉,見李長秀看着自己的眼神像看一坨shi一樣嫌棄,不止,在李長秀心裏,在他們大隊這些人的心裏,他狗剩就是個沒用的人,不只沒用,還禍害人,連shi都不如。
所有人都這麽想的,可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爸早就死了,他媽一個人拉扯他長大,沒人告訴他應該怎麽做個好人,他餓,沒吃的,那就去偷,偷就可以吃飽了。
他媽護着他,誰敢說他就去拼命,所以他偷得更理直氣壯了。他媽下工賺不到工分,他太瘦了,也幹不了多重的活,賺來的工分也吃不飽,他想和他媽活下去,就只有去偷去搶了,他是個混子,他是坨爛泥,可爛泥也是有脾氣的。
李長秀會什麽呢?不也什麽都不會?不就是有個好爸嘛,會認幾個字就當起了會計。
這李大柱表面上看着公平正義,可實際上呢?給女兒安排個好活計,知青給他送禮也不拒絕,還真以後他不知道這些事不成?
如果他……狗剩目光陰沉沉轉向李長秀。
李長秀心一驚,不安越來越重。
……
七月是農忙的季節,早就放假了的王思婉也主動下地幹活,原本她是不用幹的,可她在家呆着也沒意思,還不如下地幹活賺點工分。
許安也沒攔着,見她幹了幾天也沒覺得多累,就放着不管了。
李大柱給她分配的大多是一些曬不到什麽太陽的活,像割稻子啊是輪不到她的,更多時候她就是在曬谷場看着。
中午回去做了個頓飯,辣椒炒雞蛋和炒小青菜,這雞蛋還是家裏的兩只雞下的,養了幾個月,為了讓他們長得更活潑點,王思婉還特意拿空間裏的泉水給這兩只雞喝,結果家裏兩只母雞兩只鴨長得可快了,王思婉有一次還聽見許安小聲說這雞鴨怎麽像吃了飼料似的。
雞鴨長得快,這下蛋自然也早,每天兩顆蛋都是少的,一般一天能下三個到四個。王思婉一開始沒覺得不對,還是聽隊裏其他女人說,才知道原來他們家雞和鴨下的蛋算多的。
不過下得多也好,把蛋攢一攢,鴨蛋腌起來,雞蛋就炒炒菜,做做湯,要不就是拿去和其他人家換點吃的。
王思婉把飯送到許安幹活的地方,在東邊的稻田裏。他力氣大,向來都是幹重活的。
到的時候,田裏的人都上來休息吃飯了,田邊上一摞摞的稻子架得老高。
許安身上的藍色短褂都濕透了,汗濕成黑色的。王思婉見他喘着氣,就心疼了。“你幹再多,一天也只能拿10工分,還能給你記20工分,我看其他人都沒你這麽拼命。”
她鋪了塊布在地上,然後把飯菜拿出來,一邊擺碗一邊數落他。
許安笑了笑,“沒事,我沒覺得累。”
王思婉白他一眼,小聲嘟囔,“行,反正你也不聽我的。”
眼神嬌俏,嘴裏的小話說得含含糊糊的,看在許安眼裏就成了撒嬌了,他靠近王思婉,在她耳邊說道:“放心吧,再累我也能滿足你。”
和許安結婚都幾個月了,天天晚上被許安帶着說一下臊死人的話,自然是清楚許安說的什麽意思,她耳朵一紅,眼睛垂着把碗遞給許安,“趕緊吃你的飯。”
許安眼睛一眯,将碗接過去,拿筷子扒了一口飯,眼睛盯着王思婉,那眼神不像吃飯,倒像是想吃她。
村裏有人驚慌又激動的跑了出來,邊跑邊大喊,“出事了出事了,出了天大的事,大隊長呢?李長根?你妹出事了,快去谷場旁邊的林子裏。”
李長根蹭的一下站起來,跑過去一把揪住那個人,“啥事?我妹子出啥事了?”
那個人支支吾吾的不敢說,“你自己去看看,自己去看那可能就知道了。”
李長根甩開他風一樣的跑出去。
王思婉他們這邊也聽到了點,她擡頭看了兩眼,回首見許安認真扒飯,“不去看看?”
許安搖頭,“能出啥事?不去,長根都去了。”
那個跑出來的說出事的人已經被圍上了,大家夥都叽叽喳喳的想知道出了啥事。
這事太不好說了,那人被問了半天,實在沒法,就幹脆說道:“就李會計,被狗剩那啥了。”
“厚,咋回事啊?咋這樣了呢?真的假的啊?”有人震驚的問道。
“其實也不算是那啥了,就是衣服都給扯爛了,說是都給摸遍了,然後栓子剛好路過,就沒能那啥。”那人生怕別人以為李長秀真的被那啥了,又趕緊補充道。
但這就已經夠了啊,就算沒真的那啥,親遍摸遍就不得了。
外面的人議論紛紛已經傳遍了。
而小林子裏,李長秀身上裹了件男人外套,窩在她媽懷裏哭個不停,邊上站着臉上被扇了好幾個巴掌印的張臘梅,她抱着肚子靠着劉桂鳳,而劉桂鳳則火氣沖天的盯着趙秀蘭。
狗剩被打得不輕,像一灘死屍一樣攤在一旁。
李長根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額場景。
“媽,長秀咋了這是?”他眼睛看到了張臘梅,自然也注意到了她臉上的巴掌印,但他妹正哭得慘呢,所以他先去了問了他媽。
趙秀蘭眼睛通紅的看了一眼癱在一邊的狗剩,“狗剩,把你妹……”她說不下去,天知道她跑過來看到閨女衣衫破爛的坐在地上是個什麽心情,還有身上明顯被男人弄出來的紅印子,這還讓她閨女怎麽活啊。
李長根掃了一眼他妹的樣子,外面罩着的不知道是誰的外套,裹得嚴嚴實實的,可他媽說的啥意思他也明白了。
這怒火噌的一下就起來了,他轉過身,走到狗剩那邊,一腳就踹了過去,“你他媽的居然敢動我妹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老子打不死你,你他娘的……”
狗剩想從地上爬起來,但李長根好歹是在地裏幹活這麽多年的,牢牢的踩着他,一拳一拳下去差點沒把人給打爛了。
眼看着狗剩嘴裏都吐出血來了,
張臘梅尖叫一聲沖過去,“別打了別打了,長根,要出人命的啊。“
李長根不聽她的,張臘梅轉過頭瞪向趙秀蘭,“媽,你快叫長根停下啊,要出人命了,你想看長根被抓起來嗎?”
趙秀蘭嘴角噙着冷笑,恨恨的瞪了一眼張臘梅,“要不是你,我閨女會出這個事?肯定是你懷恨在心和狗剩勾搭在一起,讓他來糟蹋我們家長秀的。”
她抱着長秀在這想了好一會,也沒想明白為什麽狗剩會對自己閨女做這種事,肯定是這女人記恨長秀,故意找狗剩來欺負她閨女的。
她也是氣急了,再加上李長秀是在給張臘梅送飯的時候出事的,再加上她對張臘梅不滿意,所以直接就把這事給按到了張臘梅頭上。
張臘梅之前就被趙秀蘭打了幾巴掌,心裏再氣看到李長秀那個樣子也沒說什麽。
現在又聽她婆婆想把所有的賬賴在她身上,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尤其是李長根也懷疑的看向了她。
畢竟她和李長秀關系不好家裏人都知道。
張臘梅氣得肚子都疼了,劉桂鳳可不能這麽任由趙秀蘭這麽說她閨女,她閨女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做不出這種事啊。
她一插腰,指着趙秀蘭的鼻子開始罵:“好你個婆娘,你閨女出事了,就賴在我閨女頭上,你還有沒有良心了?你怎麽不說是你閨女勾搭人家呢?不然狗剩怎麽偏偏就對你閨女做這種事?我閨女我還知道?之前被你們欺負成那樣都不跟我說一句,要不是我發現她懷着孕還到河裏給你們一家人洗衣服,我還真不知道我閨女被你這個婆娘這麽折磨,我看是你平時虧心事做多了,報應到你閨女身上了吧?這種爛事都懷疑我閨女幹的?她和你們有啥子愁啥子怨啊,做這種事。”
張臘梅眼睛也紅了,她不看趙秀蘭,就看着李長根,見他眼神游移不定,更是心痛,痛得她肚子也跟着疼了。
她眼淚刷一下落了下來,伸手拉了拉她媽,“媽,別說了,我肚子疼。”
劉桂鳳刷的一下閉嘴,擡手扶着張臘梅,揪心的問道,“肚子疼?哎喲,咱們回家,這老李家不心疼肚子裏的孫子,偏偏把個要嫁出去的閨女當寶。臘梅,他們不心疼你,媽疼你。”
李長根也不打人了,站起來焦急的看着張臘梅的肚子,他對着劉桂鳳喊道:“媽,媽我,臘梅。”
劉桂鳳瞥他一眼,“管你親媽去吧,別喊我媽。”
說罷,扶着張臘梅就要走。
匆匆趕來的李大柱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他先是瞅了一眼,地上的狗剩,然後走到趙秀蘭邊上去,見李長秀窩在趙秀蘭懷裏,露出的一小節褲腿都是爛的,“咋的了這是?”
趙秀蘭狠狠的推開他,眼淚簌簌的往下掉,“啥咋的這是,你說是咋的了?狗剩那個混子,把咱閨女……我的天吶,我這是做了孽啊,我閨女要遭這樣的事。”
李大柱手抖了抖,他其實聽人說了,但不敢信,這過來就想問問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想掏煙,掏了半天沒掏出來,手抖得不成樣子。雖然他是更看重兒子,但着閨女他也疼啊。
他眼睛刷的一下就紅了,轉頭惡狠狠的對李長根說道:“長根,去報案,把狗剩送到警察局去。”
其他聽到消息的人陸陸續續的趕過來,連工都不上了,不一小會這邊上就圍滿了一群人。有好奇的、有興奮餓、也有同情的。
有幾個年輕點的聽到李大柱這麽說,趕緊站出來,“我來幫忙。”
“把狗剩壓過去,這樣的人留在隊裏就是禍害。”
“對,要槍斃,必須得槍斃。”
姍姍來遲的吳紅花沖進來就聽到有人說要把她兒子拿出去槍斃,她趕緊撲到狗剩那邊,攔得緊緊的,像只護犢的母狗一般,眼睛都惡狠狠的,“誰敢拿我兒子?我就跟誰拼命。”
後面的狗剩動了動,噗的一下吐出嘴裏的血,他之前被栓子揍了一頓,後來又被李長根打了一頓,現在渾身上下都疼。聽到李大柱想把他送去警察那的時候,就掙紮着想爬起來。
他像個惡鬼似的,身上全是血,連衣服都給染透了,偏偏這樣的他臉上還帶着笑,牙齒上也沾滿了鮮血,他眼睛在李長秀那看了一眼,然後又轉向李大柱,“大隊長,你想送我去警察那啊?真可惜,本來有件事我不準備說的,但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件事我就必須得說了。你知道四月間我為啥要去許安家裏不?就是你這個好閨女叫我去的。”
李長秀突然從她媽懷裏鑽出頭來,咬着牙沖狗剩吼道:“你再敢說一句?你再敢說一句?”她頭發散亂,因為過度用力,臉上都泛着青。
她這個樣子,一看就知道狗剩說的沒錯,還真是李長秀叫他去的啊。
李長秀顯然也發現了,她環顧一下四周,感覺周圍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裹緊了身上的衣服,連連後退,“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我真沒有,狗剩在說謊,不是我幹的。”
狗剩冷笑,“咋不是你了?你怎麽和我的,讓我去糟蹋了王思婉,然後我就多了個媳婦兒,不僅多了個媳婦兒,這媳婦兒還有錢。你還說什麽,說到時候就叫大家夥一塊過來看,這樣的話,王思婉就一定得嫁給我了。要不是你這麽對我說,我哪那麽大膽子啊?”
他眼睛瞟到了一個人,見他要跑,開口喊道:“梁知青,你肯定也知道這事吧?不然為什麽特意過來,讓我別亂說話。”
梁啓華臉一白,哪能想到這狗剩瘋到了這個程度啊,又突然聰明了這麽多,他就去那麽隐晦的說了一次,他就能猜到自己也知道這事。
原本想走的腳也停了下來,臉上青白的垂着頭,不敢看周圍人的眼神。
大事啊,這是圍觀人的想法,感情四月間那事是李長秀挑唆的啊?難怪一向只會偷雞摸狗的狗剩敢做那種事呢。要不是安子媳婦兒比較機靈,那遭了事的肯定得是她吧。這李長秀心眼子可真狠,什麽愁什麽怨啊要教唆狗剩去做這種事。
“放你娘的屁。”趙秀蘭像個瘋子一樣沖上前,想去把狗剩的嘴給撕爛。
可吳紅花也不是好惹,一把揪住她的頭發不撒手,“我說我們家夠什麽怎麽敢做那種事呢,感情是你們家好閨女教唆的,你還敢打我兒子,我打不死你老賤人。”
劉桂鳳扶着肚子疼的張臘梅躲在一旁,嫌惡的看着眼前混亂的一幕,這趙秀蘭不是向來感覺自己高貴些嗎?怎麽自己閨女還能做出這種腌瓒事?
李長根不能讓自己媽被人打啊,趕緊伸手去攔着,一時間男人的吼聲,女人的叫罵聲,充斥着整個林子。
李大柱通紅着臉,隊員看着他的眼神讓他恨不得自己沒出現在這裏,他看了一眼自己低着頭的閨女,然後對着那邊厮打的人大吼一聲,“夠了。”
李長根喘着粗氣将吳紅花按下,然後趙秀蘭上前撓了一把吳紅花的胳膊,撓出幾個血印子。
就在這時,邊上傳來劉桂鳳的聲音,“血?臘梅?咋的了?臘梅?”
李長根猛的轉頭,就看到張臘梅虛軟的垂下的胳膊。
……
等王思婉這邊聽到消息,已經是晚上的時候,楊靜雖然沒去湊熱鬧,但她一個小組的有人去了,回來就繪聲繪色的跟他們還原了當時的場景。
說這張臘梅暈了過去,然後李長根就抱着人趕緊跑了。李大柱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讓人按着狗剩去鎮上報警,然後就追着李長根跑了。
而李長秀被她媽領着回了家,也不知道咋樣了。
等楊靜走了,王思婉問許安,“是你讓狗剩這麽做的嗎?”
許安看了她一眼,,然後搖頭,“不是我,我讓狗剩吓吓李長秀,但沒讓他做這種事。”
王思婉松了口氣,她确實恨李長秀,她的心思實在是太惡毒了。但讓她找人反報複回去,那她就像李長秀一樣,也是一個陰險的人。所以她也是想着給李長秀一個教訓,剛聽楊靜說李長秀差點被狗剩侮辱的時候,她就吓了一跳,生怕這事是許安讓幹的。
“那你,會不會有啥事?”畢竟狗剩被送到警察那去了,要是狗剩說許安讓他做了一些事,應該也有關系的吧?
許安搖頭,“放心,狗剩不敢說出去的。”那小子最怕的就是他了,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說他什麽。
第二天一大早,王思婉剛起床和許安一塊吃飯,門口就來了兩個人,兩個穿制服的人。
許安和王思婉一塊出去,“兩位大哥,這是?”
這倆人态度還不錯,“是王思婉吧?”
王思婉點頭,有點緊張的回道:“是我。”
看面前這高壯的男人擋在自己媳婦兒面前,,這倆人中其中一個年長的笑了笑,“沒啥事,就是來問你媳婦兒幾個問題,不用怕。”
這兩位是警察,過來就是問問那天狗剩來這裏的事。王思婉把狗剩對她說的那些話告訴了倆警察,把自己反手将人揍了的事也說了出來。
聽王思婉說完,兩位警察對視一眼,然後對王思婉說道:“行,大致情況我們也知道了。放心,你也是受害者,揍人揍得對。”
等人走了,王思婉回頭看了許安一眼,“你說說,這事情咋就變成了這樣呢?”
“別多想了。”許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後面的事情和王思婉他們就沒有任何關系了,李大柱想把狗剩送進去,可狗剩是犯罪未遂,又攀扯李長秀的事來,連帶着李長秀都進了好幾次警局,吓得李長秀瘦了老大一圈。
最後狗剩是被判了刑,但就是關兩年;而李長秀就不行了,大家夥都認定了她這人壞得很,名聲差得要命,周邊幾個大隊都知道了她的事。
雖然她是沒被狗剩真做成,可傳來傳去,就變成了她已經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之前趙秀蘭給挑的幾家人都紛紛改了口,李長秀也不敢出門了,就在家裏又哭又鬧的,這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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