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離婚

傍晚時分，雪停。

邵其深和邵灼清沒有打車回家，也沒讓人來接，兩個人并肩走在雪地裏。

每一步都踩起來吱吱作響。

“所以，你其實是更想林阿姨做第一種選擇。”邵其深聽完她的話後問。

邵灼清點了點頭，這年頭勸自己父母離婚的人可真不多，即使邵洮之并不是邵灼清的親生父親，總歸叫了那麽多年的爸，何況邵洮之算得上是一位好父親。

可她的身世如果對邵洮之一直瞞下去，未免對有着父親身份的邵洮之太不公平了一些，即使他并不是一位好丈夫。

“但如果我媽放不下。”邵灼清腳下滑了一下，被邵其深拉住了胳膊，待她穩了之後，才繼續說下去，“放不下現在的生活，你是不是也會不動聲色地幫我瞞着？”

邵其深沒有被她戳穿心事的赧然，極快地大方承認，“會。”

但他沒說，其實，他心底更偏向林知白會做第二種選擇，這樣的話，或許邵灼清就不會離開。

兩個人說着話，一路到了家。

邵洮之太忙，又不在，林知白坐在二樓發呆，邵灼清上樓的時候，林知白才立馬回了神，看到邵灼清身後的邵其深想對她說的話欲言又止，轉而催促她上樓休息。

幾日之後，邵洮之終于着家，林知白這次沒有發脾氣，安靜地坐在一起吃完了晚飯，邵洮之難得舒暢了一回。

飯後，邵其深敲了敲書房的門。

邵洮之從一堆文件中擡頭看了一眼兒子，又将目光放了回去，手中握筆簽署上自己的姓名。

“其深，你和清清這段時間學習沒有壓力吧，馬上要寒假了，需要爸爸給你們定去國外玩一段時間用來放松一下的行程嗎？”

邵其深放在邵洮之手邊一杯茶，目光在文件上一掃而過，輕啓薄唇，卻不是回答邵洮之的話，“爸每次回家總是很忙。”

邵洮之摘下眼鏡，正視到邵其深，“都是些第二天就必須要提綱上線的煩雜事，趁着爸幹的動，還不想将擔子壓在你身上。”

“可這是前幾天的文件。”邵其深目光定格在日期的一處，“項目已經啓動，昨日還上了財經新聞報刊。”

邵洮之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筆，“就知道瞞不過你。”

忙不過是避免當面和林知白吵架的借口而已。

“坐吧。想和爸說什麽？”

邵其深在邵洮之對面坐下，遞過去一個u盤，“家門口的監控視頻，孟小姐帶着孩子不止來過一次，被人給攔下了，林阿姨都剛好不在家。”

邵洮之身軀一頓，指尖摩挲了一下邵其深遞過來的小小的東西，“不會再讓她來了。”

邵洮之看向邵其深，“爸爸孰輕孰重還分的清，有些人只适合養着，不适合擺在明面上。邵家将來也只會是你的，是清清的，不存在第三個人。”

“希望她不是下一個榮臻。”邵其深站起來，“爸，早點休息吧。”

邵洮之注視着兒子的背影，在邵其深即将出門時喚住兒子，“我知道你心中也怨過我。但，其深，哪有那麽多能稱心如意，一步錯滿盤皆輸，那時候我以為我足夠強大，可只因為我姓邵，就必須迫不得已。但你母親也終究對我是不同的。”

邵其深回頭，“你現在足夠強大了嗎？”

邵洮之舒目，“起碼再來一次，我不會重蹈覆轍。”

邵其深注視着邵洮之端起茶喝了一口，“那就好。”

不會重蹈覆轍，就代表着現在可以承擔離婚帶來的後果。

當邵其深再次開門而出時，邵洮之再一次喚住了他，“小姑娘叫做萊萊嗎？”

“接家裏來住幾天吧。”

多情深情又薄情。

邵其深握住門把手，沉眸出聲，“好。”

幾天之後。

林知白抱着狗從外面回來和邵洮之打電話，“晚上回來一趟吧，我有事和你商量。”

也不等邵洮之說什麽，林知白先把電話挂斷。

周阿姨見到林知白回來，愣了一下，“太太。”

林知白放下狗，“怎麽了，周姐？”

周阿姨又恢複慈眉善目的模樣，“沒什麽，只是沒想到你今天會回來這麽早。”

林知白眸裏一片黯淡，她今天可不是出去約小姐妹們打牌，只不過是去外面舒了肚子裏的一口濁氣，同時給了點自己勇氣。

林知白隐藏好情緒，又看向家裏照顧孩子許久的阿姨，“沒什麽事，我就回來了，周姐，晚飯備的豐盛點，今晚邵洮之。”

“應該會回家。”

周阿姨連連答應了下來。

二樓突然傳出來動靜，周阿姨的手僵了一下，林知白狐疑地看向通往二樓的樓梯，“怎麽回事？”

周阿姨想了一會還是講了出來，“先生讓安排一位小姑娘住了進來，給她收拾了二樓的房間。”

“小姑娘？”林知白皺眉，“哪來的小姑娘？”

周阿姨想勸林知白不要生氣。

林知白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就算是個狐貍精她現在也能忍了，小姑娘就小姑娘吧。

總歸在清清的事上是她對不起邵洮之，她今晚就坦白，要離婚就離婚，邵洮之要怎麽做，她都聽。

可林知白還是想去二樓看一看是誰，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寬敞明亮的大卧室的門大開着，一個小女孩在裏面東看看西看看。

猛然間與林知白對視上，還被吓了一跳。

還真是一個小姑娘，林知白站在門口的位置，細細打量着她的眉眼，再看下去，小姑娘絞着手指頭，坐立難安，慢吞吞地紅了一張臉，軟綿綿的。

軟綿綿。

林知白屏住了片刻呼吸，“榮臻是你什麽人？”

小姑娘果真驚訝地擡起頭，“阿姨，我叫徐萊萊，榮臻是我媽媽。”

林知白手中從一樓帶上來的玻璃杯一下子落在了地上，清脆一聲巨響，把小姑娘吓了一跳。

好的緊，好的很啊，林知白的腿上被劃出一道血痕，周阿姨聽見聲音，立馬爬了上來，“哎呦”了一聲就扶着林知白坐在了二樓的沙發上。

周阿姨立馬找出醫藥箱給林知白消毒上藥，林知白閉眼倚靠在沙發上呆了片刻，酒精入體的疼痛感她渾然不覺，再次睜開眼睛，拿出來手機，手微微被氣到顫抖，撥打了邵洮之的號碼。

邵洮之不接，挂斷。

林知白再打，再挂斷。

手機被她死死攥住，陷進了手心的肉裏，她打給了邵洮之的特助。

“讓邵洮之今晚回來，要不然我就死給他看。”

林知白講完，手機就從她手裏滑到了地上，她也不管不顧，平複了一下起伏的胸口，閉眼窩在了沙發上。

邵灼清放學看到了就是林知白在一樓客廳呆坐着的模樣，林知白黯淡的眸在看到邵灼清時才亮了亮，她朝女兒笑了笑，“清清，上樓去。”

邵其深拉住了邵灼清的手腕，“走吧。”

原本不知道怎麽回事的邵灼清到了二樓看到慌張呆坐着的徐萊萊，終于明白了林知白異樣的原因。

“萊萊？”

徐萊萊眼裏的淚啪掉了出來，小步跑到他們面前，“哥哥，姐姐，我不知道怎麽就讓阿姨生氣了？”

小姑娘嗚嗚地哭了起來。

邵灼清轉身下樓，卻被邵其深拉住，他朝她搖了搖頭。

邵洮之緊随其後，已經回來了。

林知白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邵洮之你什麽意思？”

“你把初戀的女兒接回家，是什麽意思？”

“一個兒子還不夠嗎？你還想怎麽樣？”

“你就想讓榮臻的女兒兒子一塊刺激我，刺激我當年搶了她的男人？”

在二樓的他們看不到樓下的場景，卻聽得一清二楚，徐萊萊被吓得都不敢哭了。

邵灼清感受到邵其深的微微僵硬，她看向他，“我媽……”說的難聽了一些。

“沒事。”還不待她說完，邵其深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道歉的話。

邵洮之的聲音傳來，“你亂想什麽？”

“榮臻起碼算曾經的舊識，她女兒來S市，你我照顧一下怎麽了？她還是其深的妹妹。”

林知白打斷邵洮之的話，“邵洮之你不用在這裏虛情假意，什麽舊識，你不就是恨我當年答應了你父親嫁給你嗎？才故意讓她女兒再來刺激我嗎？你以為我想啊，如果不是你爸和我爸聯手要逼死時宜夜，你以為我會嫁給你？”

邵洮之的聲音提高，“你提什麽時宜夜，就突然想起你的舊情人了？”

林知白苦笑了一下，“邵洮之，你當年怎麽不硬氣一點，別娶我啊。娶了我，為什麽還要讓榮臻給你生孩子，你就那麽想刺激我。”

“不要一直提陳年舊事。”

“好，不提。那我們提提現在的事，邵洮之，我們離婚吧。”

林知白失去全身的力氣，終于把這句話說了出來，眼淚就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二樓的邵其深攬住了邵灼清的肩膀。

邵洮之沉默，沉默着沉默着，林知白突然又哭着笑了，“你知道嗎？當年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過下去，可是你呢？走了一個榮臻，又來了一個孟琳，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邵洮之，我怎麽可能還會好好過下去，孟琳給你生的是個女兒吧，你看看你，你總愛說我對時宜夜念念不忘。你呢，不也是深情地愛了一個又一個，榮臻的女兒，邵洮之，或許還是你的呢？”

林知白覺得自己要瘋了，瘋的什麽都想說。

她跪坐在地上，邵洮之蹲在她面前，“你說這些合适嗎？林知白。”

“我當年愛你的時候，可是你在跟時宜夜愛的死去活來，到今天，你說你曾想和我好好過，你覺得我會信嗎？嗯？林知白。風清月白偏宜夜，你連灼清的名字都藏着對他的情，你以為我會信嗎？林知白。”

林知白終于不顧形象哭到崩潰，幸好，幸好，清清上了樓，幸好家裏的傭人全被她遣走，沒人看到她這副模樣。

林知白擡起頭，盯住邵洮之，不惜将對方都刺激得鮮血淋漓，投下最後一顆炸.彈，“邵洮之，你難道不覺得清清越來越像時宜夜了嗎？不對，你當年連看都怕污了你的眼睛，你沒見過他。”

“邵洮之，清清是時宜夜的女兒。”

很久之後，邵洮之才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看向哭着的林知白，“幺幺，你對我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