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派去送果子的人很快就回來了, 楚凝閑來無事, 正在屋子裏午睡。秋容得了回話, 一直等到一個時辰後楚凝醒來,才把話傳給她:“郡主, 您親手摘的那籃枇杷已經送到了費府,不過世子不在,是阿仁收的。”

阿仁?楚凝剛睡醒眼神還有些迷糊,連聲問道:“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郡主明明很在乎世子,秋容高興道:“阿仁說世子進了宮。”

進宮?珩哥哥怎麽會突然進宮?楚凝疑惑。

楚凝白日裏睡多了,一到夜裏反而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的都是早上珩哥哥說的那句話。

“十多年前, 齊王曾帶着他的王妃來過我們府上作客,小住了幾日,是由我父王陪同的。”

楚凝拿被子捂住了臉, 要是珩哥哥口中他父親的故人真的是父王, 那他若是來王府提親, 她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心裏其實早就有了答案, 只不過女兒家的臉皮薄,楚凝想了一會兒,終究沒敢繼續往下想。

實在是睡不着, 楚凝喚來外間陪夜的秋容。

秋容一聽到楚凝的喊聲就進來了:“郡主,有什麽吩咐嗎?”

楚凝坐起來披上衣服:“我睡不着,你去找個燈籠, 我想出去走走。”

以為她是要出府,秋容茫然地“啊”了一聲,為難道:“郡主,這都快二更天了,您還要出去呀?”

“不出去,就去花園裏頭逛逛。”見秋容呆站着不動,楚凝催促道,“還不快去準備。”

“哎,好。”秋容連聲答應。

夜裏風有點涼,楚凝出去前,秋容擔心她會着涼,特地找了一件披風給她系上。已經快亥時了,府裏大多數的下人們都已經回房休息,唯有一些輪到值夜的,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秋容提着燈籠,仔細照着地上的路,生怕天色太暗,郡主瞧不見,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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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小心。”前面有一個淺坑,秋容盡責的提醒道。

楚凝滿懷心事,完全沒聽到她說了什麽,等一腳踩空,腿一彎差點摔了。

“郡主您沒事吧?”秋容吓得扔了燈籠,忙上前扶她。

楚凝踢踢礙事的坑,搖頭,對秋容道:“記着這個,明日一早讓人來填了。”

“是。”秋容一邊答應,一邊撿起燈籠,心想今兒的郡主真是越來越奇怪了,這要放在平時,她一定不會理會的。

不知道是不是夜裏比較安靜的關系,楚凝在花園裏走了會兒,心也跟着靜了下來。

其實她早就已經喜歡上了珩哥哥不是嗎?如果珩哥哥來找父王提親,無論她怎麽使小性子為難他,但楚凝知道,她最後一定會答應的。

只不過,逸都似乎離京城有些遠呢。要是真嫁了過去,她以後還有機會回來嗎?

楚凝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看起來很是憂慮。

“郡主,您到底怎麽了?”秋容見楚凝這個模樣,不安地問。自從早上世子來了以後,郡主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可是郡主又不肯說世子到底與她說了什麽,她和秋顏想勸郡主都不知道從何勸起。

既然想明白了,楚凝聳了聳肩,只覺得一身輕松:“沒什麽,走吧,我們去睡覺。”

秋容又啊了一聲,這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天微微亮,楚凝就起來了。

秋容昨晚陪着楚凝回來後,總覺得她有心事,說不定半夜還會再叫她幾次,秋容一直不敢睡,直到三更天撐不住才睡過去,這才睡了不到三個時辰,秋顏推門進來的時候秋容還困得只打哈欠。

秋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輕手輕腳地掀開簾子,卻看見郡主坐在銅鏡前,前面擺了許多首飾,正在一個個試。

秋容和秋顏面面相觑,郡主平時不怎麽愛打扮,基本上只戴一兩支簪子。以前她們也愛給郡主打扮,不過郡主嫌麻煩,後來就索性從簡了。今兒這是怎麽了?郡主居然會主動把首飾都拿出來?

莫非……

秋容和秋顏想了想便明白了,多半是要去見世子了。

“郡主。”秋容笑着進屋,“我來幫您吧。”

楚凝一見秋容進來,一直皺着的眉眼終于松了些:“秋容,你快來給我看看,我這件衣裳,配什麽比較好看?”

楚凝身上穿的這件衣裳是前不久王妃找人新給她做的,聽說一針一線都出自京城裏有名的繡娘,用的布料是只有宮裏頭才有的彩錦。那是皇上前不久賜給皇後的,一共只有三匹,皇後留了一匹給安寧公主,然後往齊王府和秦府各送了一匹。

秋容往桌子上瞧了瞧,拿了一支湖綠色地玉釵,和一對蘭花蕾型的耳墜子,在楚凝身上耳朵邊比劃了一下,笑道:“就這對耳墜子吧,郡主可喜歡?”

楚凝點點頭,不得不說秋容的眼光真不錯,她拿的這對耳墜子很配她的這件衣裳。

“秋容,你說我這麽去見珩哥哥,他會喜歡嗎?”楚凝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有點不好意思。從前不知道珩哥哥的身份,她只想着去找他玩就行了,無憂無慮的,可是現在……只要一想到以後可能會要與他成親,她就覺得有點兒害羞。

秋容為她帶上耳墜子,又對着鏡子撥正,才道:“郡主那麽漂亮,誰見了都會傾心的,世子怎麽可能不喜歡呢?”

“就你會說話!”楚凝的臉一紅。

秋容又從首飾盒裏挑了一對蘭花頭飾,很小,也不是特別顯眼,但正好同那對耳墜子相配。楚凝難得乖乖地任她打扮,一點抱怨也沒有。

打扮好了,秋顏便端着溫水進來伺候楚凝洗漱。

天色還早,廚房還沒将早點送來,秋顏道:“郡主您在等等,我差人去廚房催一催,等填了肚子再出門吧。”

楚凝擺擺手:“不用了,我去找珩哥哥一起吃。”

秋容自然得跟上。

剛走到前院,楚凝就遇到了迎面而來的謝玉珏,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色的袍子,腰間還配了一枚湖藍色的玉佩。

楚凝蹙了蹙眉,自從前幾日發現了謝玉珏的秘密後,她本能地不願意見到他,或者說,覺得這男人有些惡心。此刻乍一看到他,和珩哥哥昨日穿了一模一樣顏色的衣服,她心裏就隐隐約約有些不舒服。

珩哥哥穿白色的袍子,看起來清風朗月,讓人移不開視線。可謝玉珏穿同樣的袍子,她卻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楚凝轉身,正準備假裝沒看到這個人,卻聽聞身後謝玉珏的聲音:“郡主留步。”

從見到楚凝的第一眼,謝玉珏就看出了她眼底流露出的厭惡之色,但是他不明白為什麽。同樣是鎮南王府的公子,為何兄長就能得到郡主的垂青,而他卻不能?他自認為長相、學識都不比兄長差,謝玉珏雖然不喜歡長樂郡主,但是這種被人忽視的滋味,很不好受。

“這麽早,郡主要去哪裏?”謝玉珏盡量保持着微笑,寄人籬下,面子上該有的禮數,總是要有的。

楚凝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與他說話,沒好氣地道:“我去哪兒,你管得着嗎?”

“郡主……”秋容咬唇,輕輕地扯了扯楚凝的袖子。好歹人家是鎮南王的公子,就連王爺也要給他幾分顏面,郡主這樣公然與他為敵,只怕他面子上會受不過去。

果然,謝玉珏聽了她的話後一怔,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确定道:“請問郡主,我是不是哪裏做得不好,才惹得郡主如此生氣?”

楚凝嘴快,話一出口她也後悔了,但她就是不想看到謝玉珏,特別是他現在臉上這般虛僞的笑。

這時候絕對不能沉默,沉默了就代表承認自己是生他的氣了。楚凝想了想,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着平靜:“二公子想多了,我并非生你的氣,只是……看到你這身穿着,就想到了世子,他騙了我那麽久,我不大想見到他。”

楚凝撒了謊,但是情急之下,也不知道該扯什麽別的理由。

這些日子王府裏一直在傳,說和郡主在一起的珩公子就是鎮南王世子,謝玉珏身邊的下人還找他确認過。兄長的身份暴露,謝玉珏是知道的,因此楚凝說這話,謝玉珏也沒有懷疑,自然而然地就信了。

兄長隐瞞了郡主他的身份,郡主生他的氣是應當的,謝玉珏并不覺得奇怪。相反,謝玉珏還有點高興,郡主不想見到兄長,那是不是代表他的機會來了?

他的确不喜歡長樂郡主,不過母親的吩咐他還記得,如果能娶到郡主,齊王一定會向着他的。有了齊王這個岳父,到時候他想做什麽,也方便許多。

這幾日,謝玉珏已經想明白了這些事。兄長如今住在費府,而他卻住在齊王府,這麽好的機會,他定要好好利用。

謝玉珏又恢複了笑容:“既然郡主不喜我真身衣裳,我馬上回去換了,以後再不叫郡主瞧見便是。”

楚凝敷衍地點點頭,最好以後連他都不用再見。

楚凝正準備走,又聽謝玉珏道:“郡主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您要去哪裏?”

這個人臉皮怎麽那麽厚?楚凝心裏不悅,但面上卻沒再顯出來:“我閑着無事,出去逛逛。”

“那正好,我進京那麽多日也沒怎麽逛過,如若郡主不嫌棄,等我換了衣裳,陪郡主同去可好?”謝玉珏覺得,楚凝現在被兄長騙了,正在氣頭上,這時候只要他出面哄一哄,不過就是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憑他的本事,還不手到擒來?

哪知楚凝半點沒有入他的圈套,朝他笑了笑,道:“我想進宮,二公子也要跟着我去嗎?”

謝玉珏幹笑了兩聲,抿着唇不再說話。

進宮,鎮南王世子的身份當然可以随意入宮,然而他并不是,他只是鎮南王府的二公子,想要入宮,還得需皇上批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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