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楚冀毫無征兆地出現, 可把楚凝和四名守衛吓壞了, 楚凝縮了縮脖子, 下意識地就往謝玉珩身後躲。謝玉珩也皺了皺眉,他就是擔心楚凝看得入迷, 沒來得及回去就被皇上發現,這才跟過來帶她走的,沒想到千算萬算,居然沒算到皇上這時候也來了。看樣子是他剛跟着楚凝離開,皇上他們也走了。

楚冀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楚萱陪着秦依依先回了寝宮,剩下的靜王、齊王、曹榮、江景焱都在,在一行人中, 最為顯眼的便是穿着晉國官袍的安信。看到崇政殿門外站着的楚凝和謝玉珩,楚冀微微有些訝異:“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皇帝伯伯……”楚凝看楚冀一眼,又見跟在楚冀身後的父王, 小聲道, “我想來看看夜明珠。”

楚凝沒有撒謊。

如果楚冀等人沒有來, 這件事再問起時她就假裝不知道了, 但是沒有如果。一出殿外就被逮了個正着,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楚凝知道就算撒了謊, 侍衛們也會老實招的,與其到時候連累他們被皇帝伯伯責怪,不如先認錯。反正她只是看了一眼, 連摸都沒有摸着,皇帝伯伯頂多訓她兩句,不會真生氣的。

楚冀見她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再看負責守殿門的幾個侍衛,低頭白着臉的模樣,便猜到楚凝多半已經進去看過了。楚冀略顯清冷的嗓音開口:“看到了?”

楚凝老老實實地回答:“看到了。”

楚冀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越過楚凝和謝玉珩,進了殿內。楚凝心裏有些竊喜,果然皇帝伯伯是最疼她的,就算知道她擅闖了崇政殿,也沒追究什麽。楚凝松了一口氣,得意洋洋地朝謝玉珩笑笑,卻正好對上楚骞的目光。

楚凝一愣,連皇帝伯伯都不追究了,為何父王看她的眼神那麽兇?她只不過就是去看了一眼夜明珠,父王至于要兇她嗎?楚凝撇撇嘴,等衆人進了殿,她也默默地跟在後面。一想到還有機會再看幾眼夜明珠,楚凝也就沒那麽在意了。

殿內的桌案上,蓋在夜明珠上的紅布明顯有被人動過的痕跡,楚冀命劉喜掀開紅布,木盤上靜靜地放着一顆比成年人兩個拳頭放在一起還大的夜明珠。

“熄燈。”楚冀吩咐道。

劉喜道了聲是,立刻照辦,一眨眼,殿內的燭光都暗了下來。只是令衆人意外的是,此時放置于木盤中的夜明珠,亮度明顯比之前晚宴時暗了不少。

楚冀回頭看安信,平靜道:“請問安大人,這顆夜明珠方才在大殿內能照亮位于它四周四五步的距離,為何如今到了朕這崇政殿,連桌案上的筆墨紙硯都看不見在哪裏?”

黑暗中,安信神色難辨,只是語氣聽起來并不是十分和善:“回皇上,這夜明珠有好也有壞,但是我皇讓我給皇上送來的夜明珠,乃是我們晉國最大最亮的一顆,不知皇上這話是何意?”

楚冀笑道:“朕沒別的意思,這種新奇的東西,朕也是頭一回瞧見,有些好奇罷了。”

“但願如此。”安信垂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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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信的态度倨傲,完全不将楚冀放在眼裏,他的話一出,殿內的衆人都沉默了。

楚骞早上為了接安信,等了他好幾個時辰,原也是看在楚冀的面子上才忍下來的。可現在他居然當衆不把他三哥放在眼裏,楚骞就忍不住了,高聲道:“使臣這又是什麽意思?”

安信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夜明珠,輕嗤道:“皇上先前的問話,難道不是想說在我們面前的這顆夜明珠,與我在大殿內呈獻出的不一樣嗎?但是你們可別忘了,從我命人将夜明珠拿上大殿後,皇上便命這位公公搬來了這裏,要說有問題,皇上要問的也應該是這位公公,為何要問我?”

“你……”楚骞氣得直瞪眼,這個安信,簡直太目中無人了!

“四弟。”楚冀朝楚骞使了個眼色,幾不可見地搖搖頭,“安大人是貴客,又是晉王信得過的人,朕自然也信得過。”

宮女們很快便上來将熄了的燭火重新點上,崇政殿內恢複了明亮。楚冀讓劉喜先把夜明珠拿去放好,劉喜道了聲是,喊來門口的兩個侍衛,再三吩咐仔細着些。

侍衛領命,一人一邊雙手托着木盤,因為此物貴重,侍衛們拿得很小心。哪知才走了沒兩步,突然聽到一個清脆的炸裂聲,未待衆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兩個侍衛同時手一抖,托着夜明珠的木盤竟然硬生生地折成了兩半,原本置于木盤中間的夜明珠也在衆人未察覺前,砰得一聲巨響後,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這突如其來的驚變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就在大家的目光全是不約而同地集中在碎了的夜明珠上時,安信驀地瞪大了眼睛,上前推開吓傻了的侍衛們,指着地上的夜明珠高聲憤怒道:“皇上,我奉了我皇的旨意來送夜明珠,你們不領情也就算了,為何要砸壞它!”

兩個侍衛被他一吼,腿一軟,連忙跪下:“臣有罪,請皇上恕罪!”

不待楚冀說話,安信拂袖道:“你們打碎我國國寶,難道是一句認罪就能搪塞的嗎!”

兩個侍衛低頭不語,他們是越國的禁衛,犯了錯,皇上如何處置他們都行,但是要向一個外臣求饒,他們寧死也不會開口的。

見二人仿佛根本沒聽到他的話,安信氣得跳腳,嘲諷道:“不過是區區兩個侍衛,竟然敢給我臉色看,越王平時就是這麽教奴才的嗎?”

安信的稱呼從皇上變成了越王,身為丞相的曹榮不悅地蹙眉:“使臣大人,請注意你的言辭。”

安信不以為意:“碎的是我晉國國寶,曹丞相當然不在乎,然而這卻是我晉王的一番心意,好好的心意被糟蹋了,敢問越王,打算如何處置這兩個笨手笨腳的奴才?”

面對安信的咄咄逼人,楚冀不動聲色道:“安大人莫急,且聽聽他們二人如何說。”說着,楚冀看向跪着的兩個侍衛,“你們誰來說?”

兩個侍衛都只猶豫了一瞬,便由領頭的那個侍衛道:“回皇上,方才我二人拿着木盤,突然感覺兩側力輕,中間力重,緊接着木盤便折成了兩半,夜明珠便從中間落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木盤不是你二人弄壞的,而是它自己壞的?”楚冀追問。

侍衛想了想,肯定道:“是,臣不敢欺騙皇上。”

“胡說!若不是你二人所為,這木盤豈是說斷就斷?”安信怒不可遏。

楚冀看了安信一眼,吩咐道:“把木盤給朕拿過來。”

劉喜剛道了聲是,正欲去拿,楚骞已經先一步從地上拿起來,仔細看斷裂的地方。看了幾眼,沒什麽眉目,便呈給了楚冀。

粗粗一看,确實是向故意被人掰斷的,普通人也許不行,但對有內力的人來說,并非不可能。但是宮中的守衛大多都是從軍營中掉來的,自小習的是外家武術,與那些修煉內家心法的江湖人士又不同,而且崇政殿的這幾個侍衛,都是江景焱親自挑了送進來的,楚冀并不相信他們會做出此等事。

如果不是他們,那便是提前有人動了手腳,夜明珠笨重,擡的時候又是擡着兩邊,于是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在中間,擡的時間久了,木盤折斷,也不是沒可能。

“之前有誰動過這個木盤嗎?”楚冀問兩個侍衛。

侍衛搖頭道:“沒有。”

“瞎說,剛才我們來的時候,他們還說進去看過!”安信指着楚凝和謝玉珩。

楚凝原本安安靜靜地站在後面,也思考着這事兒呢,突然被點名,又是說她做了沒做過的事,楚凝當即站出來道:“皇帝伯伯,我是看過夜明珠,但是我只掀了紅布,并沒有碰過夜明珠和底下的木盤!”

“空口無憑,你說你沒碰過,有什麽證據嗎?”安信不屑道。

楚骞沉聲道:“凝兒雖然貪玩,但決計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皇兄,這一定不是凝兒所為。”

楚凝本來還有些心虛,她一開始确實是想要把夜明珠偷走的,但一想到自己的的确确沒有碰,清者自清,父王也幫她說話,楚凝一下子底氣就足了,揚着脖子道:“你說是我做的,那你有證據嗎?”

“你……你這是無理取鬧!”想不到一個小丫頭居然敢和他叫板,安信氣得渾身發抖。

楚凝也氣急了:“你……”

“好了。”楚冀打斷楚凝要說的話,正色道,“凝兒,既然你說你是清白的,那你就将方才的事情也說一遍吧。”自己這個侄女什麽性子楚冀再了解不過,就是貪玩些,分寸還是有的,故意毀壞貢品這種事,她是絕對不會做出來的。

“是,皇帝伯伯。”楚凝一邊回想,一邊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她說完後,楚冀又問謝玉珩和地上跪着的兩個侍衛,兩個侍衛均點頭,證明郡主沒碰。

“這裏都是你們的人,你們當然幫自己人說話!”安信将腳邊的一塊夜明珠碎片踢開,繼續道,“但是我晉國國寶在你們越國皇宮裏摔碎了,這是不争的事實,還請越王懲治做惡之人,給我們皇上一個交代!”

楚冀看着他道:“等朕查明此事,一定會給使臣一個交代。”

“好。”安信答應地爽快,就在大家以為沒事的時候,他突然指着兩個侍衛和楚凝道,“他們兩個沒拿穩木盤,致使夜明珠摔碎,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至于這位郡主,也有嫌疑在身,還請越王将這些人暫時收押,若真如他們所說與他們無關,再放了也不遲。”

“你別得寸進尺!”楚骞厲聲道。

安信絲毫不退讓。

皇上沒有立即處置他們,就是相信了他們說的話,兩個侍衛心裏感動,主動道:“皇上,此事與郡主無關,我們有罪,甘願認罰,但請皇上不要追究郡主,她真的沒有碰過木盤和夜明珠。”

都這個時候他們居然還為她說話,楚凝跑到他們身邊,朝楚冀求情道:“皇帝伯伯,是我非要進來的,不怪他們,你、你別關他們好不好?”

楚冀沉思片刻,安信一心想要結果,要是今晚誰都不關,就這麽算了,指不定他會鬧出什麽事來,權衡再三,喊了人,讓人先把兩個侍衛押入牢裏關着。

侍衛們一走,安信冷聲提醒:“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越王處置了兩個奴才,不舍得處置這位郡主了嗎?”

安信看似咄咄逼人,但楚冀明白,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安信的懷疑不是沒有理由,更何況如今摔碎的還是晉國國寶,凝兒先前偷偷來看過,真傳了出去,怎麽也脫不了幹系,但要他處置楚凝,這倒是讓他為難了。

正在此時,一直站在人後旁觀整件事情的謝玉珩突然站了出來,朗聲道:“皇上,方才與郡主一起入殿的還有臣,皇上若是要關,就将臣關起來吧,郡主千金之軀,實在不能去那種地方。”

“珩哥哥!”楚凝驚得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郡主該學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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